◎要做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神◎
此時此刻, 加西亞家
塞繆爾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手中還握著一枚小巧的黑色硬盤。
淺川雄輝緊張地觀察著塞繆爾的動向, 他看到塞繆爾的身體似是出現了一瞬的僵直, 那雙澄澈的金綠色眼瞳逐漸變得混沌,甚至開始渙散就像是沉積與河流中的泥沙因翻湧的浪潮浮出水麵, 在塞繆爾的眼中,淺川雄輝隻看到了無盡的迷茫和混沌。
就是現在!
塞繆爾這段時間來一直在致力於突破八階, 但就現在看來,他應該在突破途中出現了以外。
想到這,淺川雄輝不由發出一聲嗤笑。
活該!
高階超凡者哪有那麽容易突破?塞繆爾就算再天才, 兩年時間還是太過勉強了, 但以對方的天賦, 再熬一兩個月或許就能成功突破,可惜他還是心急了。
估計是受到了那則預言的影響。
想到這,淺川雄輝不由打了個冷顫。
他的靈魂已經在塞繆爾的精神世界中溫養了將近三年,實力也恢複到了巔峰時期的七成,但即便如此, 在妄圖窺視與神有關的未來時,他還是遭受了極為可怕的重創。
好在塞繆爾事先做好了防禦措施, 要不然整個加西亞家都會被炸上天。
但事實證明, 他的冒險是值得的,他看到了未來,盡管隻有支離破碎的殘片,但也足夠。
可那個未來並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好。
那是與末日一般無二的景象, 地麵上到處都是鮮血和斷指殘骸, 頻繁爆發的自然災害讓這個不堪重荷的星球走向滅亡, 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在火光之中化為把崩裂的碎片,塞繆爾在火焰中慢慢融為灰燼,身為靈魂的他則是幸運的躲過一劫,而他也因此看到了極為驚駭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尊由血肉組合而成的邪異神明,祂踏著千萬人焦黑的屍體,於火焰中慢慢歸來。
這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性,但還有一種可能性,可無論他使用什麽辦法都無法看到。
算了,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這具身體搶來。
塞繆爾,別怪我無情,要怪就怪你太心急了,既然你的結局注定是毀滅,那不如把這具軀殼送給我,讓我廢物利用一下。
淺川雄輝獰笑著鑽入塞繆爾的精神世界,在這裏,他看到了一座正在閉目養神的金色小人,這是塞繆爾的意識體,隻要吞掉他,他就能夠擁有這具身體的掌控權。
但在這一刻,那尊雙眼緊閉的金色小人卻忽而睜開了眼睛,他的眼中沒有分明的瞳仁,隻有無盡的灰色霧氣,似是一眼無法望到盡頭的遼闊長廊,淺川雄輝感覺自己就像迷路的旅人,在此刻,他忘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隻想找尋藏在通道盡頭的黃明。
他就這樣跌跌撞撞地朝著濃霧深處跑去,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尊金色小人唇邊掛著的惡意而又猙獰的笑容。
當他完全被濃霧包裹,淺川雄輝才恍若夢醒般的回過神。
縈繞在身旁的濃霧不知何時幻化成了漆黑的利爪,它們緊緊地纏繞在他的靈魂碎片上,淺川雄輝甚至聽到了來自殘魂深處發出的悲鳴,在此刻,他卻覺得自己仿佛擁有了實體,渾身上下的寒毛都倒立了起來。
是塞繆爾!他成功突破了!他根本沒出事!他剛才做出來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該死!
淺川雄輝暗叫不好。
是他大意了,他應該再仔細觀察一會的。
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了,淺川雄輝故作可憐道:“塞繆爾,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就饒了我這回吧。留我一條命,我可以為你計算未來,我對你來說是有用的!”
塞繆爾勾起一道嘲諷的笑容:“抱歉,我已經不需要你來為我計算未來了。”
淺川雄輝:“我知道未來的結局很絕望,但你不要放棄希望啊!其實我當時看到了兩種可能性,但另一種可能性我始終無法破譯,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弄清楚另一個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塞繆爾:“很有**的條件,可惜我不需要。”
淺川雄輝的大腦在此刻運轉到了極致,他立即就想到了一個關鍵人物,淺川撫子,他的女兒如今已經是九階超凡者,她能夠看到的未來一定比自己更為全麵,所以塞繆爾是打算尋求她的幫助?
“塞繆爾!你糊塗啊!”淺川雄輝苦口婆心地規勸,“你想想,要是你把未來的事情告訴淺川撫子,她會怎麽做?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你!如果世界即將毀滅,她最先做的事情一定是殺掉自己的仇敵!塞繆爾!留我一命吧,我可以幫你規避掉未來的一切危險。”
塞繆爾:“不用了,我還是喜歡將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中。”
什麽意思?淺川雄輝還沒來得及品味出其中蘊藏的真正含義,就感覺自己的靈魂深處傳來一陣劇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淺川雄輝發出刺耳的尖叫,劇烈的痛苦讓他幾欲發狂,此刻的他恨不得將自己撕扯成碎片。
意識於痛苦中慢慢消散,淺川雄輝驚奇的發現,有一股極為霸道的精神力量正在跟他爭奪主導權限。
“塞繆爾?!不可能!不可……”
淺川雄輝瞪大眼珠,迅速變得灰敗蒼老。
他眼中的最後一絲光亮如同天邊劃過的流星,不甘地閃爍了幾下之後就徹底歸於沉寂。
難怪他看不到另一條結局。
原來……那是他的死亡結局……
過了幾分鍾,他眼中的光芒又重新凝聚,隻是這次,那雙本該被歲月折磨地無比渾濁的玻璃晶體中竟然劃過了一絲接近神性的光輝。
塞繆爾也在此刻睜開雙眼。
無形的精神絲線從他的大腦中鑽出,輕而易舉地纏住擺在麵前的大理石桌,塞繆爾眼眸一凝,大理石桌瞬間化為無數紛飛的碎沫,原本還幹淨明亮的房間瞬間變得灰蒙蒙一片。
多虧淺川雄輝的幫助他如今的精神力已經強大到可以幹涉現實了。
如果不是吸收了他的靈魂碎片,他還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掌握這種幹涉現實的力量。
當然,淺川雄輝為他帶來的了不僅僅是單純的能力提升,還有一條他此前從未接觸過的新的職業路徑。
現在他是九階心靈獵手,也同時是九階機械之腦。
“唔!”塞繆爾唇邊忽而湧出一絲腥甜,顯然,貿然掌握兩條完全不想幹的職業路徑讓他的身體承受了非常大的壓力。
畢竟現在的他還隻是九階超凡者,還不是真正的神,他的力量雖然強大,但依然無法突破生老病死的桎梏。
隻有成為十階超凡者,他才能夠真正掌握超凡的奧秘。
塞繆爾艱難地站起身,抬手擦去唇邊血跡。
為了今天,他籌謀了將近三年時間。
在這三年中,他不僅在努力學習知識,提升能力,還在嚐試掌控精神係的另外一條職業路徑,既然他們都是精神係的超凡者,他們的力量能否融合轉化呢?
塞繆爾產生了這樣的疑惑。
於是他試著去研究自己的精神力,企圖像製幻師一樣,去製造亦真亦假的精神幻境。
這應該不是件難事,畢竟他已經掌握了一個類似的技能了。塞繆爾心想。
但他失敗了,他發現自己在不使用六階能力的情況下根本無法製造幻境,這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於是他開始瘋狂的輸入,他把自己關在圖書館中,將家中有關於精神力相關的文獻資料看了個遍,而在那天下午,他終於學會了到底該如何自如的控製自己的精神力,而不是按照一開始設定的好的技能程序往前走。
為了不讓能與自己共感的淺川雄輝發現異常,他以要研讀資料,不能被打擾的借口,封鎖了自己的精神世界,拒絕淺川雄輝窺視。
等他再次打開精神世界的那一刻,他已經徹底掌握了幻術。他用幻術蒙蔽了淺川雄輝,讓他以為自己還卡在七階遲遲無法突破,實際上,在那個研讀資料書籍的下午,他就已經有成為八階超凡者的資格。
再之後,他為了謊言不被拆穿,長時間地為自己施展幻術,而這也一定程度上的影響到了他自身,他時常會精神恍惚,嚴重時候還會出現幻覺。
偶爾他會看到冷亦,就仿佛她從來沒有一刻離開過自己身旁,可當他下意識地去追逐那道身影的時候,她又會像是泡沫般消散的無影無蹤。
幻覺還侵入了他的夢境,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就會回到兩年以前的那個夜晚,親眼看著冷亦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墜落懸崖。
塞繆爾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今日他借突破為誘餌,打算引淺川雄輝上鉤,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在編製幻境的過程中出現了精神恍惚的問題,淺川雄輝看到的異象是真的,而不是他擬造的偽裝。若是他當時再晚一秒回神,恐怕真的會被對方得逞。
塞繆爾走向衛生間,洗去臉上殘留的血跡,但在抬起頭的那一刻,他卻看到鏡中呈現出了冷亦的身影。
冷亦的身體像是在海水中浸泡了七天七夜,五官和身體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形變,就像一個在破裂邊緣徘徊的氣球,皮膚透出一種不正常的蒼白,指緣處泛著濃鬱的青紫色。
她用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瞳望向他,渾濁的眼球中似是還有遊魚劃過。
塞繆爾看著鏡中的冷亦,忽而勾起一道詭異而又殘忍的笑容。
“真可惜,最後贏的人是我。”他對著鏡子,一字一句道。
可惜鏡中的人並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她就像是損壞的木偶,隻是呆愣楞地看向他。
“很快我就會殺了淺川撫子,徹底掌控淺川家,到那時候,世界上將再也不會有五大財閥,這世界上隻會有一個統治者,那就是我,塞繆爾·加西亞。真可惜,那一幕你永遠都無法看到了……”
塞繆爾的聲音從開始的昂揚逐漸變得低沉,他看著鏡子中的冷亦,眼中慢慢流出一滴炙熱滾燙的淚。
淚珠反射的弧光刺傷了塞繆爾的雙眼,他看著鏡子中懦弱到讓人發笑的自己,忽然怒從心來。
“砰!”塞繆爾發狂似地砸向鏡子,朝著那道四分五裂的身影怒吼,“看到我變成這樣,你一定很開心吧?你希望我下地獄陪你是嗎?我說,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鏡子碎片劃過他的手背,但卻沒能在他身上留下哪怕半點傷痕,就連劃痕也沒有,現在的他甚至能夠正麵硬抗炸彈。
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強,甚至開始逐漸脫離人這個範疇,可他的心卻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變得傷痕累累,甚至多了一絲他此前從未擁有過的人性。
“冷亦……”塞繆爾坐在地板上,發出虛弱的呢喃。
她的死對他來說明明是件好事,再也沒有人能夠揣摩他的心思,再也沒有人能夠給他造成威脅了,可為什麽,他這麽寂寞呢?
加西亞家他拿到手了,力量他擁有了,或許隻有統治這個世界才能讓他空**的心獲得一絲慰藉?
不,塞繆爾很清楚自己的誌向遠不止於此。
那雙徹底冷透的眼珠中重新燃起炙熱的火焰,在看到未來的那一刻,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九階超凡者再怎麽強大,也逃不開人的範疇,何況他就算統治這個世界又能逍遙幾年?淺川雄輝的預言絕對不是無的放矢,神的降臨將會粉碎他的一切籌謀和布局。
要想改變這一切,唯有成為神。
隻要成為神,他就可以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人和自己爭奪政權,因為人類是無法戰勝真正的神明的,隻要成為神,他就能夠獲得真正的超凡力量,到那時候……他是否有能力複活冷亦?他可以抹去她的記憶,如果她願意,他還可以為她建造一個隻屬於她的王國,就算她誕生反叛心也無妨,因為那時候的他已經是不可戰勝的存在了。
想到這裏,塞繆爾的雙瞳變得越來越火熱。
他要做,就要做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神,他永遠不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