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驚:“你把極陰罐給摔了?碎了嗎?”

她說:“碎得不能再碎了,裏麵的東西流得到處都是,特別臭。真的,我這輩子都沒聞到過這麽臭的東西,當時我就吐了。他也吐了,可邊吐還邊罵我,又找了個空罐頭瓶,跪在地上把那些臭爛東西弄到罐頭瓶裏。那個罐子外麵原先有用白顏料塗的什麽圖案,他今天還買了一盒油畫塗料,自己用筆往罐頭瓶外壁畫。”

我感到半身冰涼,心想這不是廁所打手電——找死嗎?連忙要了她的電話,給她打過去,告誡她:“你現在馬上讓陳強給大連那家佛牌店打電話,讓他們聯係泰國的阿讚帕普,看用什麽方法補救。要麽還給佛牌店,要麽立刻寄回泰國!”

她問:“阿、阿什麽帕普?”我說那是泰國法師的名字,也就是製作加持這個極陰罐的師父。那罐子裏麵有幾十個橫死者的屍油頭發和血肉,陰靈的怨氣很大,你摔了罐子,後果很嚴重。

“什麽?”她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度,“有、有死人的頭發和肉?”話筒那邊傳來她低悶的嗚嗚聲,我估計她又想吐了,連忙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立刻讓陳強聯係店家。

半小時後,她又給我打來電話,說:“陳強剛給那家佛牌店打電話,店主說他也沒辦法,除非我們去泰國,找那個叫什麽阿讚帕普的人親自給我們倆施法,才能平息得住那些死人的怨氣,但要收費兩萬元人民幣。這可怎麽辦?”

我心想收兩萬也不算貴,這東西除了阿讚帕普,別人根本搞不定。我想了半天,對她說:“我有一些話,可能你不太愛聽。”她連忙問是什麽,我說:“像陳強這種人,根本就是他爸的基因遺傳,眼高手低、做事沒譜,又好高騖遠,而且還極度大男子主義。你沒法依靠這種人,我勸你趁這個機會趕緊和他分手,然後自己去泰國找阿泰帕普施法驅靈。我在泰國認識不少朋友,可以幫你聯係,看能不能把價錢壓低些。”

沒想到的是,她卻說:“田老板,你這麽說話我就不愛聽了。陳強再怎麽不好,也是我男朋友。我當然知道他不好,要是想和他分早就分了,還用等到今天?現在他有困難,我總不能拋下他吧?那我成什麽人了?”

我無奈地笑了:“那你就出錢和他一起去泰國施法吧,剛才的話當我沒說。”

她又說:“房租都交不起,哪還有閑錢去泰國?”我最討厭這種婆婆媽媽的人,於是趕緊結束通話掛斷了。

下午自己一個人在佛牌店裏,我始終在想那個極陰罐的事。給方剛發短信,問如果那種極陰罐被事主打碎,會有什麽後果。方剛問是不是我的顧客,極陰罐是通過老謝請的嗎?我說不是,是老客戶從大連牌商手裏請的。方剛隻回複了三個字:“等死吧。”

“難道不能去泰國讓阿讚帕普給施法平息嗎?”我問。

方剛回我:“能是能,但恐怕來不及了。”我問難道有這麽快?他卻再也不回複我。

就這樣,我在忐忑不安中過了好幾天,大概過了不到一星期,接到陳強打給我的電話:“田老板,有沒有能感應死者陰靈的阿讚師父?”

我問:“你要幹什麽?”

他回答:“唉,我女朋友和我吵架,一時想不開,居然上吊自殺了。今天出殯,我剛從錦州她老家回來,她爸媽這通罵我,說我霸占他們女兒,把她給害死了。你說我冤不冤?她摔了我花七千多請回來的極陰罐,我都沒怎麽說她,居然還怪我!”

“你女朋友上吊死了?”我極度震驚。

陳強歎了口氣:“她這個人啊,哪兒都好,就是沒什麽好命。我這邊工程馬上就要開工,等幹完拿到錢,就買房子和她登記結婚。你說她怎麽就享受不著呢?”

我實在忍不住,捧著手機對他大罵起來,陳強被我罵得暈頭,一時沒還嘴。我警告他,這隻是極陰罐中陰靈報複的開始,你也好不了,慢慢等吧。陳強既害怕又嘴硬地說:“又不是我摔破的,報複我幹什麽,你他媽少嚇唬我!”

我冷笑:“那就走著瞧吧,極陰罐是你請回來的,摔破了怎麽可能和你沒關係?你這種人,活在世上也是多餘,把你媽媽的老本都吃光了,少你一個也不少。”我沒等他說話,就把手機掛斷了,他打來後我再按掉,然後關閉手機。

這是我牌商生涯中極少的、沒從我手裏請牌卻讓我很鬱悶的生意之一。幾天後,我發現QQ裏就已經沒了陳強,明顯是把我拉黑了。大概又過了一個多月,我又想起陳強來,就給他發短信詢問,我以為他不會回複,或者手機關機停機甚至是空號都有可能。因為我經常在想,陳強是不是早就被極陰罐給整死。

沒想到的是,晚上陳強居然回短信了:“關你屁事!”

我反倒很意外,他居然還活著,從還能回短信來判斷,肯定也不是植物人和全身癱瘓,就追問什麽意思,陳強說:“這回你可以幸災樂禍了。”我一想反正也這樣了,也不怕被他罵,就打電話過去。陳強哼了聲:“我在醫院呢,你要不要過來看看,給我扔點兒紅包啥的?大夫這幾天都在催醫藥費!”

“你得什麽病了?”我問。

陳強哼了聲:“那天晚上跟甲方喝完酒,出來在路口沒打著車,我就尋思走回家,結果沒注意闖了紅燈,讓一個開車的傻逼給撞了。我都沒看清那是什麽車,也沒人目擊,後來調監控才發現是個白色小麵包,司機現在也沒抓著。”

我連忙問:“把你撞成啥樣了?”

陳強說:“雙腿股骨骨折,骨盆粉碎性骨折,媽的,我爸也不管我,都他媽指望不上!我把醫院地址告訴你,你先借我兩萬塊錢怎麽樣?等我出院後工程開工,到時候賺個幾十萬,我連本帶利還你。”我嚇得連忙掛斷電話,生怕再跟他多說一句。

陳強也沒再給我打過電話,估計也知道我不會借給他錢,以後我也再沒遇到過他。現在有時候想起來,還在想當初他那個工程到底有沒有開工,他的腿現在落沒落下殘疾,甚至他可能根本沒能活到現在。

最讓我覺得可惜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女友。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他女友無論外表內心還是家庭都不錯,可卻偏偏栽在陳強這種人手裏,不知道因為她的性格使然,還是命中注定非要被渣男所累。

在陳強女友剛剛死去沒幾天,直到我又聯係上陳強的這一個多月中,我在佛牌店又遇到幾樁值得記錄下來的生意。現在按順序來,先說說這個開超市的老板。

這家叫“大家拿”的超市就在我佛牌店的斜對麵,因為看店的日子很無聊,當然少不了用零食打發時間。有時候同學朋友在我店裏聚餐打牌,更少不了去超市買煙酒飲料,所以我和這家超市的老板娘混得很熟。這類超市比小賣店規模大,但又不像沃爾瑪和家樂福那麽大,屬於中型的。因為佛牌店地處吉祥市場的十字路口,算是大東區比較熱鬧的路段,所以這裏的店鋪生意都不錯,大家拿超市也不例外。

我在佛牌店裏每個月都會打幾次麻將,除了同學之外,就是附近店鋪的老板。左邊是自行車店,右邊是美術社,對麵有抻麵館,再加上大家拿超市的老板娘,這幾位都是我的牌友。這天從下午打到半夜,每四圈換掉贏得最多的那位。結賬的時候,我碰巧贏得最多,於是就請這幾位出去吃大排檔燒烤。

說來也巧,還是去的孫喜財發瘋咬死狗的那家海鮮燒烤店。店老板沒換人,看到我就會想起那天晚上的狗流血事件,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好久,但那哥們看我的眼神中還帶著幾分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