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母說,比之前還嚴重呢,以前是怕狗叫,不能看到狗,現在可好,隻要一出小區,遇到狗都像瘋了似的撲過去要咬他。晚上做夢總是和狗打架,在野地裏被無數條狗往死裏咬,人都被狗給撕爛了,最後疼醒,渾身沒有不疼的地方,但外麵看又沒傷口。
聽了她的話,我覺得既意外又可疑,就問:“又是和狗有關,你確定你老公沒做過什麽與狗有關的任何事?”
範母說:“真沒有,要是有我還不告訴你?”我說那這我就幫不了你了,以前我就說過,萬事皆有因,這個源頭你們自己都找不到,我肯定沒辦法。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和愛,鬼和人也一樣。這些症狀明顯是撞了什麽邪東西,但你們都說沒有,我能怎麽辦?
“要是這麽說,我這六千塊錢不是白花啦?”範母很不高興。
我說:“不見得吧,不是之前有過明顯好轉嗎,要是不請那尊布周十麵派,說不定你老公的病早就更嚴重了呢。”範母又指責我是奸商之類的話,我聽得很煩,說你要是這麽說,那我就沒法管了,你也不用再問我,要是說我奸商,可以去工商局告我。但你們自己是否隱瞞了什麽,隻有你心裏清楚。你老公以前開過狗肉館嗎,或者經常殺狗?
範母說:“我們家沒有做生意的料,誰也沒開過飯店。我老公是本份人,從來不殺生。”
我想起之前有幾樁撞邪的事,都是地下埋了東西導致,我問她家是樓房還是平房,範母說她家住在四平市區,是回遷的舊小區,六樓把東山。她說得很詳細,我心想她家的腳下就是五樓,顯然和地底下埋的東西無關,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要不然你能來我家一趟看看不?以前那些看事的和驅邪的都得到現場。”範母說。我告訴她去看不是不行,但我要收車馬費,不成功也不退回,按路程的遠近計算。沈陽離四平不算遠,最少收一千塊錢。
這話又讓範母不高興,說什麽都沒解決就又要一千塊,太黑了吧。我說:“我去了不見得能解決,那我這趟不是白跑,我坐火車也要錢,我的時間也是金錢吧。你請那些出馬仙還是和尚道士去家裏看事,沒成功是不是也得給人家紅包?”
範母不作聲了,片刻後低聲問能不能便宜,她家已經很困難,再出一千,她女兒下半年的學費就沒著落,還得去親戚家借。
我一聽這話就頭大。俗話說慈不掌兵義不理財,我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做生意最怕這種顧客。就算是對方在說謊,但我聽不得可憐話,把牙一咬,就說至少得五百,不能再便宜。範母同意了,讓我盡快去四平,並給我發了地址,說下午就匯款。
等收到五百塊錢後,次日早晨我就出發了。從沈陽乘火車到四平沒多遠,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來回也才幾十塊錢。到了四平出站,按範母提供的地址乘出租車來到某舊小區。這小區和我父母居住的一樣,都是近二十年曆史的老式回遷房,既沒物業更無保安,單元門隻剩下單元洞,連鐵門都沒了。
小區雖然舊,但規模卻很大,我在小區的大門入口處看到立著那種老式的拱型鐵藝弧形門洞,上麵焊著“XXX廠家屬院”的字樣,原來這是四平市一家大型工廠曾經的宿舍樓。
進了小區,我發現這環境還不錯,綠化很好,不少大樹的樹冠非常茂密,有的單元洞搭著葡萄架,一些老太太牽著哈巴狗,在小區內三三兩兩地聊天,還能看到貓咪躺在被一樓居民圍成的小花園裏曬太陽。我心想,這小區就算老舊,但絕對適合居住和養老。
想到範母和範姑娘都稱找不到範先生發怪病的原因,再想起兩年前我去大連包女士家裏調查情況的事。我就多了個心眼,來到那幾個老太太麵前,打聽這小區裏有個得了怪病的範家是在幾號樓。
其實範母已經把她家門牌號給我發得清清楚楚,我隻是找個借口而已。那幾名老太太明顯知道這事,都來了精神,紛紛指給我看,還告訴我幾單元幾樓幾號。有個老太太問:“你找範家有啥事?”
“哦,我是他家女兒的同學,來送點兒東西。”我假稱是範姑娘的同學。
那老太太哦了聲:“你是他家女兒的對象嗎?大媽勸你一句實話,光處處對象沒事,可千萬別和範家拉親家,要不你就倒黴去吧。”我心裏暗笑,心想我比範姑娘大了快十歲,看來是我長得還算麵嫩,不怎麽顯老,連忙問為什麽。
另一個老太太告訴我:“範家人性不好。”這個“人性不好”是東北土話,意思是素質低、脾氣差、人品太混或做事沒底線等等。我隱隱覺得這裏麵有內情,剛要追問,忽然看到範母遠遠從路邊走過來,那幾個老太太也看到了,立刻互相傳遞眼神,都不再提這事了,馬上轉為聊各家養的小狗來。你家的狗挑不挑食、他家的狗護不護主。有個老太太牽著一條小西施狗,邊拽繩子邊說:“哎呀,可得把我家歡歡拉住,別再看到他家人就咬,還得賠醫藥費。”
我心想,這些老太太話題轉得還真快,我也就不再多問,快步走過去,範母早就看到是我,她說怕我找不到,特意到小區門口準備接我。
把我接到她家,進了門,看擺設就是個最普通的工薪家庭,甚至還不如。有個中年男人坐在客廳的餐桌旁正在喝酒。他背對著我,看上去是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脖子右側有個比柚子小一圈的肉瘤,呈暗紅色,長在脖子和肩膀之間,看起來很嚇人。從這一點就知道,他肯定是範姑娘的爸爸了。
回頭看到是我,這男人立刻停住喝酒,眼睛看著我和範母。範母介紹說我就是從沈陽來的田七老板。範父啊了聲,也沒起身,指著旁邊的一把椅子,非要讓我坐下跟他喝點兒不可。我推辭說不會喝酒,一喝就過敏,非進醫院不可。
範父嘿嘿笑著,我看到桌上有兩個大碗,分別是半碗雞蛋醬和白菜燉豆腐,還有幾根小蔥。這些菜也能下酒?我心想還真夠寒酸的,不過我也聽說過更慘的,一個同學的叔叔家裏極窮,又愛喝酒,買不起葷腥,隻好用一根鐵釘蘸著醬油下酒,用鐵釘的鐵腥味代替葷腥。
牆邊擺了幾個大塑料桶,隱約能聞出白酒的味道。再看到範父那充血通紅的眼睛,碩大的酒糟鼻,和滿身的酒氣,就知道是個長年酗酒的酒鬼。
臥室裏沒沙發,我隻好坐在床邊。範母端了杯開水放在旁邊的桌上,叫範父過來和客人說話。他邊從牆角拎起大塑料桶,往杯裏倒著酒,邊說:“那也得我吃完飯的啊,再等會兒。”我連忙說沒關係,讓他慢慢喝。
範母無奈地搖搖頭:“我家老頭子就這兩樣愛好,一是打麻將,二是喝酒,每月都得喝一大桶。”我心想長年喝這種劣質的散白酒,也難怪他長瘤子。
在範父認真喝酒的時候,我問起範母她丈夫的怪病,說現在看起來挺好的。範母歎了口氣:“現在是不錯,那是沒遇到有狗叫的時候,一聽到就抽風。晚上做夢總被狗咬,還撒癔症。現在他出門,去哪我都得跟著,像保鏢似的幫他看小區裏有沒有狗,有的話必須拉著他繞道走,不然那狗非撲上來不可。你說咱家這是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