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看了看我,拿出手機,找來一支筆,先把這串數字按經緯度記在紙上,又在地圖中按經緯度做了標記,果然,定位出來的交叉點就是在老撾。我倆都很興奮,為了更精確,我和方剛離開圍村,找了一家有電腦能上網的咖啡廳,在網絡上搜索具有經緯度尋找功能的軟件,把數字輸進去,地圖上顯示的具體地點是老撾北部一個叫“孟鬆”的地方。

“算不算答案?”我問。

方剛想了半天,說:“不管是不是正確答案,也要試試,不然登康那個家夥怎麽也不肯給我倆解降,而且阿讚巴登也不能躲一輩子,總得想辦法解決問題。要是登康問起,先不要告訴他,阿讚巴登從泰國躲去香港,說到底也是因為我們要對付蔣姐,他是幫我們才出的事,不能出賣他。”說到這裏,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我,我猜方剛可能還對我之前在登康麵前把阿讚巴登和蔣姐的事說出來,而耿耿於懷吧。

回到那間有陳大師VIP卡的酒店,我和方剛正在商量什麽時候出發,登康給我打來電話,問阿讚巴登的事。我謊稱還沒有眉目,說正在香港一個朋友開的佛牌店辦事。登康似乎對此事很有興趣,一個勁問,我就說是個著名的風水師,姓陳,在彌敦道開了一間佛牌店,我有時去坐鎮充當高級顧問,也會偶爾從泰國請阿讚師父來開個法會,給善信刺符、轉運和加持佛牌什麽的。

登康問:“那個陳大師是不是認識很多有頭有臉的人?”我說當然,人家是香港著名的風水師,自己本身就是富豪,在太平山有別墅呢。登康說,讓我聯係他去佛牌店開個法會如何。

我沒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就問你是缺錢嗎,登康笑答:“我缺的是關係,說實話,之前我自己在香港和台灣兩三年,都是自己聯係生意,效果也有限。要是有你在中間牽線,那我豈不是能在香港迅速地打開自己的知名度?你幫我把這事促成,我一高興,也許就把你的降給解開了。”

“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但不知道陳大師是否同意,以前都是請一名女阿讚來香港,和他很熟,再說我也不知道你擅長什麽,總不能隻給客戶下降頭吧?”我苦笑。登康連忙說,他擅長的不光是解落降,還有驅邪、蓋白布起運和各種刺符。

既然他極力提出這個要求,我也隻好說去找陳大師說說看,但成與不成,我就不敢保證了。掛斷電話,我把登康的意圖和方剛一說,他罵道:“這個混蛋,真是吃定了我們,要把我們當成長工嗎?”

“沒辦法,誰讓我倆有把柄落在他手裏呢。”我無奈地說,立刻給陳大師打去電話,將登康想來香港辦法會的事說了。陳大師問這個登康是什麽來路,為什麽不找阿讚Nangya而是他。為了不得罪登康,我隻好把登康誇上了天,說他是菲律賓鬼王派的著名法師,修為很厲害,來香港佛牌店開法會,肯定能讓店的知名度更高。

可能是出於給我麵子,也是對我的信任,陳大師並沒有拒絕,但要我好好安排法會的各個環節,以免出什麽差錯,另外再寫個活動的計劃書,交給他看看。

看來沒有阿讚Nangya的法會就是不一樣,有她的時候,什麽計劃書根本就不需要,一切全都是陳大師出錢,我開單子就行。現在可好,陳大師就像公司老板,而我是員工,還得給他打報告。

把消息轉告登康,他特別高興,說我辦事效率高,我說:“不是我效率高,而是陳大師為人爽快,當然他對我也是很信任的。看在這事已經成了一半的份上,你能不能先把我和方剛的降給解開?”

登康認真地說:“這可不行,降頭師說的話必須要做到,你也不用急。反正我們也算半個朋友,我肯定不會看著你死就是了。”我恨得咬牙,暗想這家夥還挺有原則,分明是想長期控製我和方剛,卻說得這麽好聽。

方剛幫我把報告的內容完善了一下,費用開列得很詳細,其實除了登康的來回機票、食宿和廣告費用,別的沒什麽,要是報名的善信比較多,光訂金就能收回成本。估計陳大師就是習慣性地看看,並沒認真。我把報告以電子郵件形式發給他的女助理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助理小凡就給我回電話,說讓我開始安排,暫時將日期定在十天後,先提供登康的證件信息,好替他訂機票。

陳大師認識香港好幾家大報紙的朋友,先在報紙上刊登廣告,說鬼王派高徒阿讚登康蒞臨香港,於陳大師佛牌店坐鎮七天法會,為善信改運驅邪。然後美瑛又要開始忙了,整天接電話登記信息,照樣隻接待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港澳台和內地不限。到了第十天,光陳大師的朋友就有近二十人報名,再加上往佛牌店打電話和上門商量的,總共五十幾位,光訂金就有三十多萬港幣。

登康從泰國飛到香港,當晚和陳大師等人共進晚餐。席間談起阿讚巴登來,登康說:“那個家夥,隻能算是鬼王的半個徒弟,水平很普通。當年在馬來西亞,我一個人對抗兩名降頭師,把他們——”我立刻打斷他的話,說今晚不談阿讚巴登的事,還是說說明天法會的細節。陳大師雖然沒和阿讚巴登過多接觸,但覺得他人還不錯,不像傳說中的東南亞巫師那麽可怕,所以印象還行。現在聽到登康一個勁貶低他,表情露出幾分不快。

方剛問:“不用提前設好法壇嗎?”

“隻要不是解降和落降,什麽法壇和域耶都不用。”登康說。

美瑛問:“阿讚登康師父,聽說您是菲律賓鬼王派的徒弟,鬼王就是最厲害的鬼嗎?”

登康說鬼王二字隻是個比喻,指控靈術高深,對陰靈的禁錮比其他法門更有效而已。

女助理小凡問:“那鬼王也會死嗎?他是不是已經修煉成精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登康說鬼王又不是真的鬼,也有生老病死。但有的黑法師父死後不願投胎,還得在陰間繼續修煉,那就會變成山精。

吃飯的時候,登康給美瑛等人講了不少關於菲律賓鬼王的“事跡”,聽得大家咋舌不已。鬼王是典型的六親不認,給錢就落降,數年前曾經有人和鬼王的叔叔交惡,出了大概折合人民幣兩萬元給鬼王,讓他給自己的親叔叔落降,鬼王照做了,結果叔叔全身被蟲子吃光而慘死。從那以後,鬼王的親戚們都和他疏遠,他也立了規矩,凡是想在鬼王派修黑法的人,必須先給自己的親人落降。

“那……那您也……”美瑛和小凡的臉色都變了,陳大師雖然沒說話,卻也神色有異,仔細傾聽著。登康點點頭,沒繼續說下去,這幾個人雖然很想知道,但也沒好意思問。

次日就是佛牌店法會的頭一天,登康盤腿坐在店內,美瑛和另兩名店員接待客人,我則和方剛在登康身邊對客戶進行指引。店外有不少人圍觀,還有報紙和電視台的記者來采訪。幾名客戶平躺在店內的地上,我拿過一大塊長條型白布,由登康手捏白布末端的兩角,呼拉拉甩出去,整張白布剛好蓋在一個人的身上,從頭到腳,連頭也給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