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降頭師的徒弟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麽辦,就找布農商量,布農讓他先回去,這邊開始聯絡阿讚巴登和另一位柬埔寨的黑衣阿讚,想用三個人的力量聯手將此降頭師死後的陰靈禁錮住,好獲得其靈體。

降頭師的徒弟回山後,發現師父已經奄奄一息,按照師父的囑咐,他就把師父放進事先設好的一處地壇屍穴內,再將其活埋。活埋的過程中,降頭師自己和他的徒弟一直在不停地念誦黑巫咒,埋掉後,那年輕徒弟仍然在地壇外加持了十幾天。他感應到降頭師死後的怨氣極重,以自己的法力根本無法禁錮,隻好逃走。他害怕師父的陰靈纏上自己,打心眼裏不想參與此事,就故意躲著布農,想離開孟鬆。但從深山到孟鬆,必須要經過布農所在的那個村落,年輕徒弟不小心被布農抓住,隻好給他倆帶路。

可當時埋葬降頭師的那處地壇,是降頭師生前自己選擇的,數年前曾經是老越邊境中從中國雲南逃去的苗族人的亂葬崗,陰氣重,最適合設為地壇。但那地方偏僻難找,年輕徒弟在布農等二人的威逼下,在深山中找了兩個月也沒找到。而布農以為他是故意不說,非打即罵。後來阿讚巴登趕到,在三人商量事的時候,年輕徒弟趁機逃脫,在深山中亂撞迷了路,最後卻被方剛抓到。

方剛問:“你們還沒找到那個降頭師的屍身?”

阿讚巴登點點頭:“他的徒弟還沒全部招供,要繼續審問。”

我忍不住問:“降頭師死後不願投胎,有什麽用處?”方剛給我簡單講了這件事。

在之前,我已經寫下兩個關於山精的案例,也給大家科普過東南亞山精分為兩種,一是深山中曾經嚇死過人的山魈,會被嚇死者的怨氣附身,漸漸變小,成為山精;而另一種是修非正統佛法或魯士法門的法師,比如黑衣阿讚或降頭師,他們死後有些不願投胎,其靈體選擇在陰間繼續修煉黑法,屍體不但不會腐爛,反而會成為幹屍,而且越來越小。這種山精以前有個叫阿讚久的黑衣師父手裏有一個,最後賣給了河北姓趙的那位領導。

方剛說:“從外觀來看,兩者形成的山精區別不是特別大,但對怨氣和靈力來講,後者要遠遠超過前者。幾十年也難得遇到一次,所以不能放過。”

做佛牌生意兩年多,我所賣掉的那兩尊山精中,有一尊是山魈變異而成,另一尊就是那種由黑衣阿讚死後形成的山精。可那都是死了很久的,而這個卻是新鮮貨。

晚上,大家繼續審問年輕徒弟,他怎麽也記不起來具體地點。布農不相信,氣得還要打他。方剛說:“打是沒用的,我覺得他說的是實話,他還年輕,哪有心情替已經死去的師父隱瞞什麽,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

“那要怎麽才能找到降頭師的地壇在哪裏?”我問。

布農說:“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在這深山裏四處尋找了。”我雖然很好奇,但打心眼裏不想參與,畢竟是挺危險的事。希望方剛能私下跟阿讚巴登好好談談,鬼王和登康那邊到底要怎麽處理,我和方剛才能解開自己的降頭。

在茅屋外麵,方剛和阿讚巴登低聲交談著,我知道肯定是在說有關登康的事。晚上回茅屋睡覺的時候,方剛告訴我,阿讚巴登暫時還不想和登康接觸,就算離開老撾,他也不會回香港或菲律賓,最好是能在我倆的幫助下,秘密返回泰國,安置在一個不被外人所知的地方,實在不行就去越南、緬甸或印尼躲躲。

我說:“鬼王有這麽可怕嗎?那件事是蔣姐雇傭皮滔想弄死我們,有錯也是皮滔有錯在先,我們要是不反擊,那就不要送死。阿讚巴登總不能就這麽躲一輩子吧。”

方剛哼了聲:“你說得容易,皮滔畢竟是鬼王的徒弟,徒弟之間互相殘殺,鬼王肯定要生氣,要過問。到時候再說吧,現在這個降頭師的地壇一定要找到,這三位黑衣阿讚肯定要見到降頭師的靈體才肯離開這裏。”

“就算那個降頭師的遺體很值錢,也不用這麽急迫吧?”我不解。

方剛左右看了看,低聲說:“你以為這些黑衣阿讚隻認錢?在他們眼裏,最主要的事是修法。域耶的效果已經夠強大,但靈體山精卻是最厲害的。要是哪位黑衣阿讚有了那麽一尊由降頭師靈體轉化成的山精,他修一年黑法,抵得上普通阿讚修五年。”

聽他這麽一講,我才明白為什麽阿讚巴登連在香港躲避風頭都放棄,千裏迢迢跑到老撾來,就為了找到這具降頭師的靈體。心裏又在想,三名黑衣阿讚共同尋找這個降頭師的靈體,就算找到了,怎麽分配呢,總不能把這東西平均切成三份,每人帶走一段吧,又不是帶魚。

錢能通神,這三位黑衣阿讚對年輕徒弟一直都是威逼,卻沒有利誘。而方剛的習慣是用錢,在他看來,能用錢解決的困難,根本就不能稱為困難。

當晚,在審問那年輕徒弟的時候,方剛提出,隻要你能幫我們找到埋葬你師父的那座地壇,我就給你十萬泰銖。但如果是我們自己找到,你隻能得到兩萬。那年輕徒弟隻連連點頭,明顯不太相信。

方剛朝我使個眼色,我打開皮包,掏出二十張千元泰銖的鈔票遞給他。年輕徒弟用懷疑的眼神慢慢接過來,方剛說:“這兩萬泰銖是先付給你的,以表示我們的誠意。你這麽年輕,我就不信你喜歡在深山裏呆一輩子,難道不想去泰國曼穀吃海鮮、在芭堤雅按摩玩女人嗎?”

年輕徒弟沒說話,眼睛裏充滿猶豫,再看看手裏的鈔票,來回數了好幾遍。

從次日開始,我們六個人就在深山裏尋找那個降頭師活著時所設下的地壇。為了不至於迷路,我們把茅屋中用來當燃料的木柴打濕,再和收集的動物糞便都堆在爐膛中,底部點燃,讓煙從屋頂冒出去,當成燈塔來使用。由向導留在茅屋看家,同時照看這種燃燒不完全的煙,讓他每隔兩個小時就點燃。這樣的話,就算我們在深山裏迷了路,就找個高處一望,能分辨出茅屋的方向。

天氣炎熱,我這人又愛出汗,結果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在路上,方剛問那降頭師的年輕徒弟:“地壇是設在一個亂葬崗中?”

年輕徒弟點點頭:“那是一大片幾十年前的簡陋木屋,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從雲南移民到越南和老撾邊境地區的苗族人。後來被稱為黑白赫蒙人,兩國政府鎮壓和奴役,還驅使他們每天做苦力,有一萬多人逃到越老邊境的深山中躲避,常年不出來,幾乎是與世隔絕,後來漸漸全都死在山裏。”

“那他們的屍體怎麽處理,是堆在某處?”我問。

年輕徒弟說:“我師父活著的時候經常去那邊修法,但他不讓我去,說我法力太淺,那地方陰氣極重,我去了就會出亂子。我隻去過一次,就是他快要死的時候,讓我用小推車把他運到那個地方,埋在地壇的屍穴中。”

我問:“你真記不清具體的位置了?”年輕徒弟搖搖頭,說隻記得在茅屋的東南方向,那天他按照記憶去找,來回足足用了六個多小時,但就是怎麽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