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有什麽事,登康卻不說,隻說到時候就知道。我說:“好吧,這邊要是有什麽客戶想做法事情降之類的,找你也方便。”登康麵帶奇怪的笑容,看著我沒說話,心裏似乎在打什麽鬼算盤。

回到佛牌店,我交給美瑛四千港幣,算是這樁生意與店內的分成。按理說這生意完全可以繞開佛牌店,但畢竟是小凡介紹的,她又是陳大師的助理,所以還要算是從佛牌店出來的生意。

給小凡打電話,把梁先生的事匯報了一遍,小凡擔憂地問:“梁先生今後會怎麽樣?”我說不清楚,之前有很多得罪陰靈的客戶,在施法之後還是留下了後遺症,程度有重有輕,輕的頭疼腦熱,重的就很多種了,有風濕痛風,有噩夢連連,有神經衰弱,還有惡疾不愈的。

小凡嚇壞了:“那梁先生會有什麽成果呢?”

“這個誰也說不好,隻能日後看了。說實話,其實偷供品並不是什麽嚴重的事,這要比害死人命程度輕得多,但梁先生工作的墓地山陰靈太多,他負責的區域少說也有幾萬死者,偷了幾個月的供品,得罪成千上萬的陰靈,其中就算隻有一百個是橫死的,也夠梁先生受罪。”我說,“以前我遇到的客戶中,得罪一兩個橫死陰靈,後果都很慘,更何況是幾十上百。”

小凡連忙問:“那、那我姐姐還要不要和他見麵?”

我心想,梁先生以後要是真有什麽後遺症,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這都不能算是正常和健全人了。就和小凡直說:“建議你姐姐和他分手吧,不然她也不會幸福。”

“這……這算不算嫌棄梁先生?”小凡有些顧慮。我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哪個女人也不願意嫁給一個神經衰弱或者身體有殘缺的男人,這日子怎麽過。再說,梁先生從小膽大,其實就是無信仰和無畏懼,人無所畏懼是優點,但對大自然和死者也不尊重,這樣的人,以後恐怕也不值得托付。反正這隻是我的建議,你姐姐也可以繼續和他相處,興許梁先生從那以後就好了呢。

在這樁生意結束後的三四個月,小凡姐姐還是和梁先生分了手。原因是梁先生變得越來越不正常,他半夜經常被噩夢驚醒,稱有無數人在夢裏往死裏把石頭塞進他口中。而且身體也變得很差,非常怕冷,晚上根本不敢出門,太黑和偏僻的地方就能看到很多人影盯著他。

這個結果我半點也沒感到意外,中國人最忌諱犯眾怒,更何況梁先生犯的還是眾鬼怒,這可比得罪一大群人還要命。

那段時間,梁先生的父親經常去佛牌店找我哭訴,讓我很受不了。年近六十的老者,動不動就哭鼻子,看了特別地別扭。後來我從香港回到泰國和沈陽,他還經常給我打電話,上來就是嗚嗚地老淚縱橫,我實在受不了,就直言你兒子這個結局,你也是幫凶。年輕人膽大妄為,你一個老者難道也不知道尊重鬼神的道理?那些煙酒糕點水果你可沒少享用,所以就別覺得冤枉。

在中國,為死者上供是傳統,現在很多人還保留著這個習慣,但卻已經不怎麽相信了。上供品的行為在很多人眼中,與其說是讓死者享用,不如說是給自己求個心安。比如那些父母活著時沒時間孝敬,或者沒心思孝敬的,在父母死後卻很舍得花大錢做紙紮活、上昂貴的供品,其實還是有所畏懼,生怕死者在陰間生氣,找自己的麻煩。

其實,死者是確實能夠收到陽間供品的,隻是也分場合和方式。有一種舍粥方式是在野外和亂葬崗中,以特定的方式將成碗的粥放在樹下,還要念某種經文,這樣的話,附近的孤魂野鬼就會來享用,施粥者也能獲得福報。這些知識都是方剛和老謝告訴我的,但說實話,我不太相信燒紙錢管用,覺得還不如用食物上供有效果。

剛解決梁先生這柱生意的時候,登康說要在香港繼續呆上十幾天,我原本還以為他有自己的事要辦,後來才知道,這家夥打的鬼算盤居然又跟我和方剛有關。

那天我在佛牌店裏坐著,給美瑛等店員講解什麽叫極陰物,又提到泰北的女黑巫婆難等,他們聽到男阿讚為了躲避墳場陰靈的騷擾,居然用法力和手術將自己變成婦女,都咋舌不已。這時,另一名還沒結婚的年輕女店員叫阿雯,探頭看著店外,說:“那輛中外運的車是給我們送貨的嗎?”

我們都朝外看,有輛塗成黃色的DHL快運公司的麵包車停在佛牌店門口,一名穿製服的工作人員正朝店門走來。我心想,最近並沒有從泰國給佛牌店發貨,而且我也不太習慣用DHL,因為EMS的國際快遞雖然效率不高,但比DHL和UPS都便宜不少。

這人推門進來,問哪位是田七,我連忙迎上去說我就是。工作人員拿著收貨單讓我出示證件簽收,我一看,單子是英文和某種看不懂的文字組成,不是泰文,就問他這是從哪裏寄來的。

工作人員說:“馬來西亞,山打港!”

聽到是馬來西亞,我立刻聯想到登康來,再想起這家夥說在香港要多停留十天半月,還要我短時間不要離開香港,跟我有關,難道是那尊靈體山精?我仔細看著快遞單,雖然不懂馬來文,英文也基本是半掉子,但我名字的英文拚音和手機號碼,還有佛牌店的地址都對,說明沒發錯貨。

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我簽了字剛要出去提貨,他讓我多叫兩個人,貨很沉,他和我恐怕搬不動。我心裏起疑,就算是那個靈體山精,也隻有多半米長,沒那麽沉啊。幸好店裏除了美瑛和一名年輕女孩之外,還有個男店員,我們三人來到店外,工作人員拉開貨車的側門,指著靠椅背橫放著的一個木架貨箱說:“就是這個,大概有一百二十多公斤。”

我們三個人共同搬著木箱,小心翼翼地上台階進了佛牌店,美瑛怕我們抬不動,還和那年輕女店員過來幫忙。可木箱相當沉,她倆基本使不上勁。好不容易進了店放在地上,我們都累得直喘。男店員問:“田、田顧問,這是什麽貨,真的好、好沉啊!”

“不知道,等我打電話問問。”掏出手機給登康打電話,剛說一句“有從馬來西亞發的貨到了”這話的時候,登康馬上說:“千萬不要打開貨箱,我這就趕過去。”電話掛斷。

等登康來到佛牌店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佛牌店快關門了。我低聲問:“這是那尊靈體山精嗎?”

登康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隻說讓我快幫忙,先去找工具。佛牌店裏哪有什麽工具,我隻好讓男店員去附近的工具店,買了兩個起釘錘、兩把長柄螺絲批、美工刀和一根小型撬棍。登康盤腿坐在貨箱前,讓我和男店員開始動手拆貨箱,他則低聲念誦著經咒。

美瑛和那年輕女店員站在旁邊,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對她倆說可以下班了,到時候我們負責關店門。可這兩個女人好奇心上來,說什麽也不走,要當旁觀者。我和男店員好不容易拆開木架的一個麵,露出裏頭厚厚的白色泡沫紙。

我用美工刀把泡沫紙劃開,裏麵竟是一尊高大的布周十麵派。我問登康:“這布周也是你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