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康從地上撿起被梁先生扔掉的骨釘,邊念誦經咒,邊慢慢走到梁先生身旁,梁先生身體不停地左扭右扭,好像有很多人用腳去踢他,還發出痛苦的悶哼。登康把骨釘高高舉起,照著梁先生的後背就紮下去。
別說梁父,連我也驚呆了,梁父大叫一聲,聲音剛出口,我能感到一股陰冷陰冷的風吹過來,梁父又是一聲慘叫,整個人都被什麽東西撲掉在地,痛苦地左右打滾。登康拐過墓道,來到梁父身邊,念誦了幾分鍾經咒,梁父漸漸不再打滾,但呻吟聲還繼續發出。那邊的梁先生背上插著骨釘,身體一動也不動,像死了似的。我連忙跑過去,見那根骨釘被插在梁先生的肩胛骨下方,外麵隻剩不到手指長的一截。
我心想,可別再把梁先生給紮死了,沒被陰靈打死,卻死在登康的骨釘下,這得有多冤。梁先生身體不動,登康又回到梁先生身邊,繼續用經咒加持了十幾分鍾,我感到身邊的陰冷之氣似乎有些減弱。
登康對我說:“拔出來吧。”
“什麽拔、拔出來?”我心裏打鼓,假裝糊塗地問。
登康指著梁先生後背上的骨釘:“把這根骨釘拔出來啊!”
我問:“是讓我來拔?”
登康說:“廢話,不是你難道還是我?”我看了看梁父,說為什麽不讓他父親來,登康說他父親要是還能站起來,就用不你了。我心想這差事為什麽要交給我,隻好走到梁先生身邊,彎腰用左手握住骨釘的末端。這種事我從沒幹過,用力幾次也沒能拔出來。登康鄙視地看著我,意思是你到底行不行,我把牙一咬,雙手握住骨釘末端,左腳踩著梁先生的後背,用力將骨釘拔了出來。因為用力過猛,我身體向後仰,差點坐地上。
奇怪的是,這根骨釘上麵僅沾了少量的鮮血,而梁先生後背也沒有滲出血跡的意思。登康讓我把他扶起來,攙扶著往回走。那邊梁父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地上爬起,遠遠在後麵跟著。
回到辦公室,敲了半天的門,中年男人在裏麵問是誰,聲音明顯在打顫。我說是我們回來了,快開門,中年男人居然嚇得不敢開,問:“你、你們到底是人還是鬼?”
我氣得直罵:“開門看看就他媽的知道了,快點兒,梁先生受了重傷,需要休息!”中年男人可能覺得鬼不會隨便罵“他媽的”這句話,就慢慢把鐵門打開一道細縫,看到是我們,這才放心地開了門。
麵包車司機和中年男人站在屋裏,那司機手裏還拿著一根木棍,表情很緊張,而中年男人舉著一隻空百威啤酒瓶,渾身像通了電似的哆嗦個不停。我讓他們幫著把梁先生放在辦公室的折疊**,梁先生麵如金紙,像死人似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全是傷痕,嘴角也往出流著血,看來是剛才被揍的時候,嘴裏的舊傷又破了。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幾乎沒有。梁父蹲在床邊,一個勁呼喚著兒子的名字,急得眼淚直流。登康站在床邊,把那根骨釘平放在梁先生胸口,開始念誦經咒。我在旁邊問中年男人為什麽不敢開門。
中年男人擦著額頭的汗:“我坐在屋裏看監控,看到畫麵上有很多白色的人影,開始隻有十幾個,後來越來越多,竟然數都不數清,一直跟在幾個人後麵走,整片墓地山的坡上和墓道中全都是人。我嚇壞了,再調回正常模式,卻什麽也看不到,再調成夜視狀態,又出現了那麽多人影!擠擠挨挨的好嚇人!”
“後來呢?”我問。
中年男人說:“那些人影都往前擠,還舉起雙手,好像是要打人,就像電視裏那些遊行示威群眾一樣。再後來那些人影突然就不動了,幾秒鍾後慢慢轉身,一個個都走開了。”
我和梁父互相看看,旁邊的麵包車司機忍不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這幾個人在搞什麽鬼?來的時候告訴我,就是來墓地山祭拜死者,怎麽還搞出這麽多怪事?”我告訴他,我們剛才就是在祭拜死者,現在祭拜已經結束,你可以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出發的時候我叫你。
那麵包車司機半信半疑地坐在椅子上,這時,聽到躺在折疊**的梁先生發出低低的呻吟聲。梁父連忙跑過去,驚喜地晃著兒子的肩膀。登康瞪了他一眼:“晃什麽晃?你是想把他再給晃死嗎?退到旁邊去。”
梁父不情願地退後幾步,站在牆角。這時,梁先生醒了,我也走過去看,梁先生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有人在旁邊,他立刻舉起雙手擋在麵前,嘴裏嗚嗚著什麽聽不清的話。登康說:“我們可以走了。”
“我兒子怎麽樣?”梁父連忙問。
登康頭也不回:“死不了。”梁父還要問什麽,我示意他扶起梁先生出去,麵包車司機和梁父把梁先生扶起來,慢慢走出辦公室。
進了麵包車,司機緩緩發動,沿著行車道離開墓地山。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快到淩晨兩點,我收了梁父的兩萬五千塊港幣餘款,就和梁氏父子分開了。
臨走時,梁父問我:“我兒子以後就沒事了吧?”我說鬼神的事誰也說不好,驅邪法事隻能最大限度地把損失減到最小,但客戶如果得罪陰靈太嚴重,或者身體已經被陰氣嚴重侵擾,有時也會出現後遺症。
梁父頓時急了:“那、那我為什麽還要花錢做這場法事?”我告訴他,做法事就是止損,隻要撞邪的事已經發生,法事做得越晚,當事人就越倒黴,後遺症的機率也越大。這就像口袋破了往外掉錢一樣,你今天補上,隻損失十塊,明天補就損失二十,越晚補,損失就越大。但不管什麽補,早補一天,你的損失就少一分,但之前已經丟的錢,肯定是找不回來了,就是這個道理。
聽了我的話,梁父似乎沒完全懂,又像懂了幾分。我還要再做個更通俗的解釋,那邊登康不耐煩,已經走進了酒店。我告訴梁父白天的時候有空去佛牌店取收據,到時候再談,就連忙進了酒店。
在酒店電梯裏,我問登康:“梁先生的驅邪法事算圓滿成功嗎?”
登康說:“成功是成功,但是否圓滿要看他的運氣了。”我問什麽意思,登康說,梁先生得罪的陰靈太多,如果是那種自然死亡或病死的倒好,可墓地山有成千上萬的陰靈,肯定有不少橫死的,比如上吊、自殺、火燒水淹甚至跳樓槍擊。梁先生長期偷供品,得罪的那些陰靈中,橫死的估計不會少於幾百,你可以想想,後果會怎麽樣。
我問:“那梁先生今後會有生命危險嗎?”
“死倒不見得,但用中國人的俗話,得活受罪吧。”登康打開客房的門進去,我還要再問什麽,登康已經把門關上了。什麽臭脾氣,我在心裏嘟噥著,走進自己的房間。這一鬆懈,困意馬上就襲過來,打幾個嗬欠之後,我也覺得困得要死,脫衣服上床倒頭就睡。
次日起來,在酒店一樓餐廳吃早飯,我把餘款的一萬五港幣交給登康,問他打算什麽時候離開香港,我好幫他訂機票。登康把錢收起:“我在香港還有事沒辦完,怎麽也要十天半個月。對了,你這段時間不要離開香港,到時候我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