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請我在南三環的一家老北京爆肚吃飯,客戶可能是心情好,喝了不少白酒,而我隻跟著喝啤的。席間該客戶接了個電話,因為是在包間裏,我能清楚地聽到對方是河南口音,非常像老趙。聽他聊天的內容,應該是古董詢價的。等他打完電話,我說:“你生意還不錯,四處都能收到古董嗎?”

客戶笑了,看我的眼神也有幾分不太自然。我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心想多半真是老趙,但他為什麽還給這人打電話,而且從他們通話的語氣來判斷,兩人應該是經常聯係,已經很熟了。

我心裏忽然有了一種疑問和猜測,於是我問:“那個老趙經常跟你合作吧?”

客戶看了看我,沒說話,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我幹脆追問,可能是多喝了幾杯,客戶說:“田老板,那個老趙,你知道是幹什麽的嗎?”

“不是幹那個的吧?”我用話套他。

客戶點了點頭,說:“這老趙還挺厲害,你說從民國開始,中國人就沒斷了盜墓,過去這麽多年了,哪還有那麽多墓可盜,連考古學家都找不到,可他居然就能!半個來月,他已經挖了兩撥,不過貨很一般,都是民國時候的,不值錢。要說還是那個玉佩漂亮,可惜那種好貨不是經常能遇到啊!”

我連連點頭,和他碰杯喝酒,心裏卻怦怦直跳,原來我的猜測對了,老趙是個盜墓賊。

晚上我在北京過了一夜,躺在**時,老趙又在縣城的話吧給我打來電話,說:“田老板,你還別說,這辟邪的佛牌它還真管用,我這半個月一次夢遊也沒有!”

我說:“管用就行。”又問老趙到底是什麽職業。

他警覺地反問:“田老板,你咋老問我是做啥職業的呢?”我說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泰國佛牌不是萬能的,人自身要行善積德,佛牌才能保佑,不然的話早晚有一天得失效,搞不好還得起反作用。

老趙連忙問:“還、還能失效?啥叫起反作用啊?”我告訴他好幾樁案例,都是客戶沒說實話而導致的佛牌失效,最後還得找泰國的法師作法事解決。老趙“哦”了聲,沒再說什麽,就把電話掛斷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在沈陽幫著盯家裏的裝修,就多住了十幾日。這天,我接到美瑛從佛牌店打來的電話,對我說:“田七,我最近肚子很不舒服,而且經常做噩夢,夢到孩子站在我麵前哭,說這裏有個可怕的黑叔叔。”

聽了這話,我立刻聯想到,會不會是那尊存放在佛牌店裏的靈體山精有問題,幹擾到了美瑛肚子裏的孩子?美瑛也說出這個疑問,我讓她先不要急,這幾天我就回香港,盡快處理掉那個山精。

為了不對美瑛腹中的胎兒產生影響,我趕緊訂了機票飛回香港。回到佛牌店,看到美瑛滿麵愁容,精神也有些不振。我心想,胎兒已經有了神識,而且未出世的孩子肯定靈性比人要大,所以才能感應到這尊靈體山精,必須馬上把它處理掉。

可要說立刻就脫手賣給客戶,這顯然不太現實,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租間便宜的舊公寓,把山精移到公寓去安放。但香港寸土寸金,再舊的公寓每月也要幾千港幣,這錢我可不出,但想讓登康掏,也是不太可能。

忽然我想起陳大師在大埔圍村的那棟舊宅來,多好的地方,又偏僻又安全,還不用出租金!我連忙給陳大師打電話,托小凡轉達我的想法。次日上午,小凡親自到了佛牌店,把一串鑰匙交給我,說是圍村舊宅的門鑰匙,讓我隨時可以去。

說幹就幹,我先給登康打了電話,詢問搬移山精和那尊布周十麵派有什麽禁忌沒,登康說隻要不打開木盒,在搬運途中不摔磕毀壞,就沒關係,但最好在木盒外麵包一層裹屍布,以免木盒不小心散開。

讓男店員打電話雇了一輛廂式貨車,幾個男人把那尊布周十麵派和靈體山精都搬上車,我和男店員坐在後廂中,行駛過程中,我倆把靈體山精擔在腿上,抱得緊緊的,生怕木盒被顛散。

把一尊由降頭師死後變成的山精抱在懷裏,我和男店員都很緊張,感覺就像抱著死人似的。男店員比我還要緊張十倍,額頭上全是汗。

平安到達大埔圍村的陳大師舊宅,三人再把兩件東西放進屋裏,靈體山精被藏在一個木製帶鎖的書櫃最下層,再從衣櫃中搬出幾床舊被褥壓上。關好櫃門上了鎖,我這才歎了口氣。男店員問我:“這、這回沒事了吧?”

我點點頭,說隻要不被盜,就沒什麽問題。回到佛牌店,我告訴美瑛以後不用擔心了,山精已經運到陳大師的舊宅安放。

在香港呆了二十來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手機接到小趙發來的QQ信息,說:“田哥你好,我是小趙。我媽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我爸今天早上腳心全是大水泡,現在都爛了,根本不能下地。而且渾身發冷,臉也是青的,還說胡話。”

我心中一震,回複:“那得去醫院啊,和我說有什麽用,我又不是大夫。”

小趙說:“我爸以前告訴我,你賣給他的泰國佛牌能辟邪,他不是說那陣子總撞邪嗎,晚上老夢遊。後來說有效果,可現在怎麽又這樣了呢?”

“你知道你爸是做什麽工作的嗎?”我忍不住問。小趙奇怪地說他爸就是農民,他家在濮陽農村,農民除了種地還能有什麽工作。我心想,這個老趙隱瞞得還挺深,連他兒子都不知道老爹經常盜墓。

這事其實我都不想管了,一個盜墓賊有什麽可憐的,但又想到老趙賣玉佩我還得了一萬塊錢的提成,於是我就給老趙打手機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中年婦女,河南口音比老趙還濃,我幾乎都要聽不懂了,隻好讓她盡量把語調往普通話上靠,能靠多少靠多少,這樣一來,我勉強能聽懂八成。她是老趙的老婆,跟我說:“田老板,俺家老趙這是咋啦?今天早上這腳就全是泡,到現在也沒醒,全身都是鐵青色的,身上還有股死老鼠味,都臭死人了!”

我說:“是不是他又幹老本行去了?”

趙妻一愣:“啥、啥老本行?”我笑著問你自己丈夫是做什麽的,難道你還不清楚?趙妻嘴硬地說我們都是農民,成天就是土裏刨食,哪來什麽老本行。我問:“沒猜錯的話,你丈夫最近又得手了吧,弄了多少古董,都賣給北京琉璃廠那個X老板了吧,那X老板是我的客戶,你們之間的線還是我牽的呢。”

這話讓趙妻半天沒能發出聲,我讓她說實話,趙妻歎了口氣:“也不能怪俺們去挖紅薯,種地能打多少糧食,一年到頭也賣不了幾個錢,供孩子上大學都不夠學費,還得去借!能賴俺們嗎?”

我沒聽懂挖紅薯是什麽意思,後來一想,估計是河南人對盜墓這種行為的術語吧。我問:“從老趙戴那兩條佛牌開始到現在,他總共幹了、挖了幾次紅薯?”

“也就是兩三回,”趙妻說,“前兩次都是小坑,沒啥東西,第三次也就是上個禮拜的事,挖了個大坑,說有啥青石條的墓石封著,打不開,過幾天要從洛陽那邊叫個人過來幫著一起弄……”

我問:“然後老趙就這樣了?你說的那個大坑是不是在野地裏,旁邊還有個堆滿大石頭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