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出現幻聽的症狀?”我問。

歐陽妻說:“是的,今天下午三點多他就回家了,我問為什麽這麽早,他也不回答。我看他不對勁,就給他同事打電話,都是那位同事告訴我的。”

我想了想,說:“你和他談過了沒有,他什麽態度?”

“我老公也覺得很生氣,因為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是關係到升遷的,可惜給搞砸了。”歐陽妻回答。我說那歐陽先生應該有所動搖了吧,她說:“那還不至於,我老公說會和他媽媽好好談談,讓她以後別再跟著自己到處跑。可這、這也不是辦法啊,看到他這樣,我真擔心有一天他會被那個看不見的婆婆鬼魂給害死!怎麽辦?”

這事我真幫不上忙,隻能勸她讓歐陽先生去和他母親的陰靈好好溝通,讓它今後別再跟著兒子出去,呆在家裏就行。歐陽妻都快哭了,說家裏有這麽個嚇人的蠟像,裏麵還有老太太的靈魂,讓她很崩潰。

掛斷電話,我是打心眼裏往外同情歐陽妻,可歐陽先生對母親的死很不能接受,現在又能重新和死者溝通,說什麽也是不肯放手的,所以我也沒轍。

沒想到,又過了幾天,歐陽先生自己給我打來電話,問我有沒有辦法把他母親的陰靈給送走。我問:“什麽情況?”

歐陽先生歎著氣:“唉,還不是因為我爸爸!”

原來,歐陽先生的父親在小區裏認識一個老太太,老伴早亡,現在幫女兒和女婿帶孩子。歐陽父在小區的涼亭中經常閑坐和大家聊天,看到那老太太的孫子就很羨慕,因為歐陽先生夫妻還沒孩子,老頭也很想抱孫子,有時候就喜歡逗那小孩,也和老太太比較熟。老太太的女婿覺得歐陽父不錯,就想給丈母娘介紹,那老太太對歐陽父其實也有些意思,老太太女婿就私下安排兩人單獨出去約會兩次。

老年人見麵不像年輕人那麽浪漫,其實就是在附近的公園河邊走了走,順便聊幾句天而已。那老太太可能覺得歐陽父這個人不錯,第二次見麵時,還給了他一個小玉墜,說是自己年輕時婆婆給的,不怎麽值錢,是個心意。

這事歐陽先生兩口子都不知道,就在老頭第二次約會的當天晚上,歐陽父突然在臥室裏大喊大叫,把歐陽夫妻給吵醒,推門開燈,看到老頭隻穿著背心短褲,蹲在床頭櫃旁邊,嚇得渾身發抖,像見了鬼似的,**有個拴了紅繩的小玉墜。

歐陽先生過去問,老爹說剛才看到床尾站著他死去的老伴,也不說話,手裏拿著什麽東西。正說著,看到**的玉墜,老爹立刻驚恐地說:“它、它怎麽在這裏啊?”歐陽先生問這是什麽,老爹說是今天約會時老太太送他的。

在歐陽先生的追問下,兩人才知道和鄰居老太太約會的事。歐陽妻倒沒什麽感覺,可歐陽先生非常生氣,他覺得母親才去世不到半年,老爹居然就開始玩夕陽紅、找起了新老伴,這讓他不能忍受。

不光歐陽先生很生氣,連他父親也覺得沒法接受。老人家也有自己的道理,人死不能複生,歐陽父今年還不到六十,總不能讓他後半輩子都單著,隻是他找得早了點兒,老伴去世才幾個月。但按歐陽先生的想法,希望他老爹能從一而終,永遠都不找,更何況找這麽快,所以就起了矛盾。

“現在我爸也吵著要搬走,剛把老婆勸回來,這個家真亂!快,快把我媽給送走吧,求求你了!”歐陽先生很氣憤。

我心想開始他思母心切,非要把媽媽的陰靈請回來,現在又煩上了,就說:“這就是請鬼到家的副作用。”歐陽先生連忙問我怎麽能解決,我想了想,告訴他隻有一個辦法,鬼的怒氣是很難平息的,而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可能完全按鬼的意願來。比如你老爹才五十幾,早晚得再找,而你媽媽的陰靈永遠在這裏,它永遠不會同意。另外,時間越長,你母親陰靈在屋裏的行為就會越明顯,你老婆現在已經快要崩潰,你們還得生孩子,小孩最容易撞邪,到時候出個什麽意外,你後悔就晚了。

話筒那邊的歐陽先生一直在沉默,估計也有些猶豫,這是他從開始到現在的首次猶豫,之前凡是關於他母親陰靈的事,都是無條件忽略,現在不得不考慮。

歐陽先生問:“有什麽辦法?”

“隻有讓泰國法師來處理,你帶著母親的蠟像去曼穀,讓當初給你加持骨灰和蠟像的那位阿讚師父來施法。你現在的生活和工作已經被你母親的陰靈嚴重幹擾,鬼做事是無節製的,也沒有道理,它會永遠纏著你,永無寧日。”歐陽先生隻是嗯,再告訴他施法的費用大概三萬左右,不包括你自己的路費和托運費用。

聽了我的話,歐陽先生長籲短歎,說他會盡快考慮。

原以為這樁生意的後續還能順利地多賺一筆,可沒想到歐陽先生居然還在硬撐著。歐陽妻給我發過兩次短信,說公公很不滿意,總想搬出去,丈夫又不肯,公公怕老伴的鬼魂再出現,也隻好和鄰居老太太斷了來往,在小區裏碰麵都不敢打招呼。鄰居們以此都知道了歐陽家裏有個死人蠟像,開始疏遠他們。而歐陽先生不光在家和公司,就連獨自走在大街上也會自言自語、有說有笑。有次在超市,還被保安當成精神病送進辦公室關進來,再給醫院打電話。

而壓垮歐陽先生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是那具蠟像。

那天,歐陽妻給我來電話,讓我盡快聯係泰國的法師,說她馬上帶老公和蠟像飛去曼穀,讓我幫她施法。我心裏高興,但還是隨口問了句怎麽這麽急。歐陽妻說:“能不急嗎?我老公現在已經瘋了,那蠟像原本是站著的,他居然說怕媽媽累著,用手把蠟像的大腿和小小腿關節都掰斷,讓蠟像坐在沙發上,他成天在旁邊陪著。”

“成天陪著一具蠟像……這可不正常。”我說。

歐陽妻說:“還有呢,我老公說母親告訴他,她兒媳和丈夫都不喜歡自己,她很傷心。我老公就抱著蠟像大哭,說自己不孝,讓母親受委屈了。我和公公怎麽拉都拉不開,他還罵我們!”

我一聽就說這可不正常,得趕緊處理。歐陽妻說怎麽找借口啊,現在我老公就在家裏守著蠟像,誰勸也不行。我說:“你就告訴他,田老板說這個蠟像要經常加持,不然法力就會減少,到時候你母親的陰靈越來越弱,你也就感應不到她了。”

這招還是管用的,歐陽先生最怕和母親分開,當下答應來泰國加持。先通過貨運站配貨,將蠟像托運到廣州,再發往曼穀港,等貨到之後,我才通知他和妻子飛來泰國和我會麵。在曼穀機場,我和方剛把兩人接到,歐陽先生又瘦又高,臉色發青,嘴唇還不停地顫抖。他妻子長得白白嫩嫩很漂亮,是典型的湘妹子。寒喧過後,方剛讓兩人快點上車,還要去貨運港取蠟像。

歐陽先生顫顫巍巍地問:“田、田老板,我覺得您應該先給我講講,為什麽我母親的蠟像要經常加持才行?當初你可沒和我說過。”他說話的時候神態也很異常,好像這口氣隨時都會斷似的。之前他還生氣,想把母親的陰靈趕緊送走,現在又變了,明顯已經被陰氣侵擾得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