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就相當於定心丸,等於告訴桑坤和他弟弟,我並沒看出那棟房子裏麵有什麽貓膩勾當。兩人的臉色都緩和了些,桑坤問:“昨晚的事我都記不起來了,田先生,給我講講吧。”我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但卻故意隱去了桑坤在施法過程中說的那些胡話,以免讓對方覺得我們知道的太多。

“今晚還是在午夜施法,到時候我們在哪裏碰麵?昨晚桑坤先生的車開得太快,天又黑,我完全不記得去那棟舊別墅的路了。”我問。

桑坤邊咳嗽邊說:“我們會另外找一個地方,要是還在午夜,我們晚上會提前給你打電話通知地點。”我說不行,阿讚巴登已經說過,你是在那棟舊別墅衝撞的陰靈,也必須在那裏施法,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兄弟倆互相看了看,沒說什麽,後來弟弟說,到時候會提前給我打電話,先在某處碰麵,他們會開車來接我們。我說完全沒問題,現在請先把施法的費用三十萬泰銖付清。桑坤問施法還沒結束,怎麽就要付全款。

我說:“這是阿讚師父施法的規矩,至少要先付五成的費用。但你這個情況特殊,要連續施法七到八天。說實話,這種既耗費法力,又要求阿讚師父法力高深的生意,我們都不願意接。之前在香港的時候,那位阿讚Nangya師父給你施灌頂術,都沒收定金,足以證明我們的誠意,但希望你們也能拿出誠意,畢竟不是哪個阿讚師父都能驅走你體內的陰靈。”

這兩位互相看看,桑坤的弟弟說:“那我們也可以先付十五萬泰銖,事後再給餘款。”

“恐怕不行,”我笑著搖頭,“連續施法數日之後,如果客戶以各種借口拖延不付錢,我們真沒有精力處理這種事。而且也有很多客戶其實拿不出全款,到時候我們又不能強迫,所以……”

桑坤的弟弟很生氣:“你是說我們出不起錢嗎?”我說當然不是指你們,但我們以前遇到過此類情況,所以為了避免,就都把規矩改成先付錢。

“可我怎麽知道,你們到時候是否能把我的病症徹底解決?如果你們沒能解決,卻賴著不給錢呢?”桑坤沉著臉問,他弟弟也連連點頭。

我說:“首先,阿讚師父靠加持佛牌和做法事為生,泰國就這麽大,如果有哪位阿讚師父光收錢而不辦事,別說以後沒人再肯來找,相信客戶也不會善罷甘休,沒有哪個阿讚願意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其次,您二位都是泰國人,可以去打聽田七、方剛和老謝的名字。我們這三位中國牌商,在泰國也算是有些信譽的,再加上阿讚巴登的名頭。菲律賓鬼王隻有三個徒弟,其中一個隱居中國,還有兩個都是我的朋友,如果他們都解不開的降頭或者邪病,恐怕客戶也不用去浪費時間再找別人了。”

桑坤自言自語地說:“菲律賓鬼王……我好像聽人說起過。這人是著名的降頭師,收錢給自己親人落死降都可以。”

我說沒錯,就是他。桑坤的弟弟罵道:“還有這種人?那還有沒有人性!”我心裏暗笑,心想你們也居然說得出這種話,幸好現在不是雷雨天氣。

經我這番軟中帶硬的暗示,桑坤兄弟倆沉默片刻,最後還是妥協了。桑坤讓弟弟去附近的銀行取出三十萬泰銖現金,交到我的手裏,我從皮包裏掏出紙筆,並且開了收條。

下午,我開著方剛的舊車,去機場把這輛車的主人接到阿讚巴登的住所。聽了我說的經過,看到地板上放著的這三百張千元泰銖鈔票,方剛說:“這個桑坤不是開什麽地下賭場的,而是地下靶場。”

“地下靶場?可那個地方怎麽看也不像靶場,倒像是用刑的地方。”我沒明白。方剛說,這個地下靶場,並不是設在地下的靶場,而是像我所說的刑場,但不光是用刑,還要人性命。看到我滿臉懵懂的模樣,方剛認真地給我講了一件事。

在東南亞某些國家,有這麽一種行業,是專門為那些有錢人發泄的場所。但這個發泄不是酒、賭、色,也不是打架,而是對人進行虐待。大概在十幾年前就有,主要集中在泰國,那時的價碼還是一萬美元,但從昨晚在那棟舊別墅院子裏我們聽到的對話來判斷,現在應該已經漲到了兩萬。

這種行業說來也很簡單,就是要同時找到兩種人。一種是有錢人,出於種種原因,希望能用虐待甚至殘殺活人來發泄自己的情緒;另一種就是窮人,這類人急用錢,哪怕用自己的命來換都行。這兩種人其實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但是要同時把這兩種人聚在一起,就有很大難度了,需要有掮客來完成,而桑坤兄弟倆就是這個掮客。

桑坤設在曼穀郊區舊別墅中的那間地下室,就是“地下靶場”的地點,桑坤兄弟和同夥四處尋找這兩種人,然後帶到地下室去交易。先收有錢人的兩萬美元,再交給窮人一半,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利潤,最後把窮人關在鐵籠子裏,再讓有錢人進去,在有限的時間內,隨便他怎麽對那窮人施虐都行,地下室裏的各種工具可供使用,不過最後一定要把窮人弄死,不能留活口,就算人沒死,桑坤他們也會幫忙解決。

雖然殺了人,但不用擔心會被警察抓,因為桑坤這些人能擺平一切,來保證客戶的絕對安全。那天我在香港和桑坤通電話,聽到那邊傳來男人打女人的聲音,估計那個香港男人也是桑坤的潛在客戶,正在談。而那男人應該也是有錢人,心理不正常無處發泄,經常打女人出氣。

這種生意聽上去很殘忍,也很變態,可無奈的是這種生意還挺紅火,因為這個世界永遠不缺兩種人:心理扭曲的有錢人和走投無路的窮人。

“真有你說的這種行業?”我的手都在發抖,覺得渾身不舒服,想起昨晚那棟舊別墅的地下室來。我這個人很容易聯想,腦海裏立刻有了這種畫麵:那鐵籠子裏關著某個急等錢用的窮人,渾身發抖,緊張又恐懼。有錢人順著樓梯下來,把鐵門關上,兩眼放光,挑選著屋裏的那些工具。窮人更加害怕了,也許會後悔,也許會哀求有錢人讓自己少受點兒苦苦,甚至可以體麵地死去。當然,有錢人不太可能這樣做,那錢就白花了,他們出兩萬美元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發泄。他們輪番對窮人進行折磨,要麽在水泥裏溺死,要麽把其吊死,或者直接槍殺……

我越想越害怕,方剛見我出神,就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幾年前我在酒吧見過幾個家夥,其中就有做這個的,但不是在曼穀,而是宋卡。沒想到現在你小子也能遇到,還真巧。”

“能確定桑坤就是做這種事情的嗎?”我有最後一絲疑問。方剛說基本能確定,各種跡象都表明,他們這幾位就是幹這個勾當的。

我問:“那我們真要施法好幾天,把桑坤這種混蛋給治好?”方剛說你不救也不行,要知道,有能力做這種事的人,都不是什麽善類,桑坤那些人沒把你滅口已經是開恩,你就不要想著把桑坤治好之前打什麽鬼主意了。

聽他的話裏似乎有話,我說:“你的意思是,治好他之後可以?”方剛嘿嘿笑著說看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