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網店出問題了？”林妍那頭吵吵嚷嚷的。
林沐風聽出來她估計是在監督新店的裝修進度，也沒廢話，直接進入了主題。
“網店沒事，就是問你一下我得當多久你的客服。”
“你等我一下，我換個地方和你說。”林妍捂著手機話筒，招呼好各位裝修師傅之後往外一鑽，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才重新拿起手機通話。
“不想幹了？”
“也不是，就是下學期開學，臨城的高中都是兩周一放。”
“沒關係啊，反正沒什麽銷量，這也是網店正式上線前玩兒的，你沒時間換個人就行了。”
林沐風下意識地撕下一塊嘴上的死皮，鐵鏽味瞬間叫囂著在他的嘴裏蔓延開來，他煩躁地用手指點著膝蓋。
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幹什麽，隻是覺得如果就這樣讓他離開客服這個位置，那個每天會問他長頸鹿到哪裏的顧客下次又不會寫題了該怎麽辦，新招的客服會不會和對方分享每天的景色並為此編一段關於長頸鹿的故事……
“那我到時候搶你一個顧客行嗎？”
林妍覺得莫名其妙，但她還沒問出一句話，林沐風又補了一句：
“算了，我先幫你幹著，開學之後再說吧。”
雲層遮住了太陽，但天氣依舊悶熱，店鋪還在裝修，林妍還能聽見水電工師傅在罵自己的徒弟笨手笨腳，她搖了搖頭，給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息了屏。
“果然六歲一代溝……”
林沐風這邊掛了電話，微信那邊的群聊消息已經炸了，多半都是因為他發的那條朋友圈。
徐濤給他發的消息短短十幾分鍾超過了九十九條，看他的樣子還在不斷發消息，林沐風覺得他的行為有些許浮誇，沒什麽辦法隻好點進聊天界麵飛過去一個問號。
徐濤：【你問號個頭，我還想問你呢。】
Lin：【瘋了？】
徐濤：【你朋友圈什麽情況啊？聽哥一句勸，現在網戀風險太大了，沒有見到人什麽都是扯淡。】
Lin：【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徐濤：【剛到臨城就和其他人玩上了？當我們這幫兄弟都是愛過唄。】
Lin：【沒事多讀點書，別看什麽宮鬥劇，給你寄了核桃記得吃。】
林沐風發完這條消息，直接給手機關了塞褲兜裏，他胡亂抓了把頭發，覺得這個事兒就極其離譜。
……
一連過了幾天按部就班的生活，直到薑江再也忍不了每天吃外賣的生活，扶著牆敲開了林沐風的門。
林沐風頭上綁了個發帶，劉海細碎地落在發帶上。門依舊隻開一小條縫隙，透過縫隙，薑江看見室內的家具差不多都擺好了，不像上次看到的那樣淩亂地散著，整個房間的裝潢和林沐風一樣，沒什麽感情。
“垃圾滿了？還是外賣不送上來？”林沐風垂著眼，沒精打采的，以為薑江還是和之前一樣，要他幫忙拿東西。
“不是。”
薑江不知道怎麽表達她隻是想去城西吃一碗花甲粉的目的，一時間堵在門口有些促狹。
“零食吃完了？快遞到了？”林沐風打了個哈欠，有丁點水光溢出眼眶。
“我想吃花甲粉，但是我出不了門……”
“那就叫外賣。”
“可是那是城西的花甲粉，我們在東邊，太遠了，外賣平台不送。”
林沐風抬眼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受傷的那隻腳翹著，掛著拖鞋搖來搖去，一刻不得安分，他也大差不離知道她要幹嘛了。
“給你送下樓，再幫你叫車。”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估計再叫人陪自己去也不太現實，薑江也不是一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隻好暫時放棄去嗦粉的打算。
但她不知道其實她的心思特別好猜，隻要是個有心人留意過了，都能根據她的動作猜出來她現在在想些什麽。
林沐風看她原本翹著的腳馬上就放下了，掛著的拖鞋也轉變成踩在腳下磨著地麵，腦袋也垂了大半，整個人就像沒有得到好處的小狗，情緒一下就低落了。
他扶著門笑開了，把門拉開了一點，說道：
“就不知道多問一句可不可以，萬一我就答應了呢？”
薑江下意識皺了皺鼻子，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別總是皺鼻子了，小心長紋，走吧，我扶你下去。”
“幾歲啊你，還擔心長紋。”
薑江應了一嘴，才回過味來他的意思：
想要的可以多爭取一下，不要怕麻煩別人。
……
夜晚天氣很好，濕度適中，包子鋪外的塑料棚下早上放的是蒸籠，現在變成了老頭們鬥棋的地盤，周圍的老人們人手一把蒲扇，站在棋盤邊指點江山，落下風的老頭一拍大腿，抱怨旁邊不知道哪棵樹上的知了叫得太難聽，害他下錯了一步棋。
下了樓梯之後薑江就沒讓林沐風扶，她站在樓梯最下麵，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丟給站在她上麵一格的林沐風。
樓道口有一盞路燈，光線堪堪能照亮前麵五格樓梯，被林沐風一擋，整個樓道昏暗了不少。
“右拐第二個是我家儲藏室，你會騎電動車的吧，我在外麵等你。”
林沐風握著手上的鑰匙，鑰匙圈上扣著一隻玩毛線球的亞克力小貓。
“真行，今天不當保姆，改當司機。”
林沐風拿著鑰匙進去，推著一輛笨重的電瓶車出來。
“頭盔呢？”
“不用頭盔，晚上不查。”薑江受傷的那隻腳脫了拖鞋踩在另一隻腳的腳背上，漫不經心地答到。
薑江平時就喜歡騎著小電驢到處逛，也會一時興起早上四點鍾爬起來騎著小車穿過整個縣城隻為了吃那家正宗的小籠包。
此刻她坐在林沐風的後座，吹著盛夏的晚風，感慨這才是夏季夜宵的正確打開方式。
“哎對，下一個路口右轉，然後到水果店那個十字路口左拐……哎！你幹嘛急刹車啊！”
薑江這邊還低著頭盡職盡責地導航，結果下一秒就整個人撲到了林沐風的背上，額頭還磕到了他的脊椎骨，磕得生疼。
“閉嘴，準備下車。”
林沐風小聲斥了一句，從電動車車流裏麵慢慢開出去，停到路邊。
薑江這個時候才看到前麵穿執勤服的交警。
“我靠……沒戴頭盔。”
“林沐風是吧。”交警比對了一下信息，在手機上操作了一通之後，開始采集違章證據，“來看這邊攝像頭，人臉識別一下……然後在這裏簽個字。”
薑江頭上戴著剛從車鬥裏拿出來的頭盔，手裏還抱著另一個，前麵的擋風麵罩完全放下，小小一個縮在電線杆下蹲著。
林沐風這邊剛領了罰單，交完罰款，又被交警領著與交通局視頻教育，一頓操作完，交警念念叨叨著下次注意安全，才放人離開。
“起來走了，花甲粉還吃不吃了？”
背後落下一道人影，原本擋風麵罩就是遮陽防曬的，林沐風把光一遮，薑江隻覺得眼前一黑，隻有路上偶爾駛過的車輛開著的燈一閃一閃。
薑江慢吞吞地站起來。
“不用頭盔，晚上不查……”林沐風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她出發之前的話，“下次再信你我是狗。”
……
整個縣城也就這麽點大，騎車差不多半個小時，薑江和林沐風到店裏的時候，老板娘剛好出攤，一間小店，外麵的窗口上架滿了被錫紙包裹好的食材，透過玻璃櫥窗，能看見幾排砂鍋咕咕冒著熱氣。
雖然薑江出發前嚷嚷著說要吃的是花甲粉，但林沐風考慮到她的腳傷，點菜的時候把花甲換成了筒骨。
“我這隻是被割了一道口子，不是動了大手術……”
“那也不能吃。”
“為什麽不能吃啊？”薑江作勢就要往桌子上一趴，被林沐風一把抓起來。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吃啥補啥。”說完他還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薑江的腳。
“還有，在外麵稍微注意一點衛生吧，沾了一身油，待會兒坐車回去的時候別碰到我衣服……”
林沐風先抽了幾張紙給薑江那邊擦幹淨了才把人放下，又抽了幾張紙給自己這邊來來回回擦了個透亮，擦完還特地把紙巾油汙麵展示給薑江看。
薑江盯著他的一係列動作，感覺像自己剛滿四歲的表妹今天在幼兒園剛學會飯前便後要洗手，回家一通炫耀。
“你笑什麽？”
林沐風連凳子都不放過，來回擦了幾遍才放心坐下。
“沒什麽，就覺得你還挺會照顧人的。”
林沐風不置可否，抱著手冷笑了一聲。
“過譽了，隻是我家鄰居麻煩特別多。”
像是被戳到了什麽笑點，薑江一開始隻是彎了彎嘴角，到後麵逐漸收斂不住，放肆笑了起來。
城西是臨城發展速度最慢的一片區域，路邊種的還是上個世紀縣城裏特別引進的梧桐樹種，風從葉隙裏漏進來，路燈被梧桐葉覆蓋照不進光來，碎在地上的光星星點點。
“我們交個朋友吧，林沐風。”
風捎來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