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蓮舟剛才的確是硬撐著了,特別對頭還是楊逍這種當時一流高手,那可真是傷上加傷。
他本身毒素未清,身體虧損,又正麵與楊逍對抗,激地氣血上湧自然激發毒性,差點遊走全身,不過好在他內力終究比師兄弟們深厚,回客棧之後自行打坐運功,臉色變幻不定,顯然是在用內力對抗,淩波看父親如此,父女關心,又急又怕,小聲哽咽地問:“師叔,我爹爹,我爹爹能好嗎?”
這時正好是張翠山離她最近,殷梨亭正忙著給莫聲穀處理傷口,看見這孩子滿臉憂色,心中大為憐惜,安慰道:“阿翹乖啊,你爹爹隻是毒素未清,他內力深厚,說不得因禍得福,武學進境上更勝一籌呢。”
誰知淩波卻搖了搖頭,說:“我不要爹爹武功更厲害,我隻要爹爹好好的。”張翠山一聽,又想起自己的兒子無忌,一時五味雜陳,最終也隻能抱起淩波道:“阿翹是個好孩子,你爹會沒事的。”
他的話剛說完,俞蓮舟忽然臉色一白,吐出一口淤血,阿翹嚇得連眼淚都不流了,張翠山卻喜道:“成了。”
果然,俞蓮舟這些日子都是運功自創口逼出了一點點毒素。初時吐出的血還是黑的,如今卻已經極淡了,顯然是卓有成效。
果然,片刻之後,俞蓮舟睜開眼睛,說:“五弟,你將阿翹帶出去,莫嚇著了她。”說罷便重新入定,運起武當九陽功,使得一股真氣遊走全身。
或許因為師兄弟都在,他情緒放鬆,便覺得深身燥熱,整個人像被放到了極黏稠又極熱的糊糊裏。這股毒熱還纏在他的血管裏、經脈裏,整人的血肉骨骼都像被一種黑灰色的東西浸染了。
與楊逍交手,受傷是極重的,收獲也是極大的。此時一麵回憶著交手時的點滴,再印證張三豐所教授的九陽真經,好些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都茅塞頓開了起來。
他自知已經到了衝破關卡,大有進境的時候。他自知此時自己一定會麵上一時白、一時紅,頭頂隱隱有熱氣,伸手一摸,入手如摸烙鐵。所以吩咐師弟如此。
淩波雖然調皮,但也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紀。乖乖被張翠山抱到隔壁屋裏去,她不哭也不鬧,讓她去睡覺也不肯,就呆呆地看著父親的屋子,顯然還是在擔憂。張翠山雖然以前從來沒見過這位小侄女,但一路上聽二哥和兩位師弟轉述,知道她是極為跳脫的性子。暗自想道:“這孩子為父親擔憂是,乃是天生的純孝之心,我作為長輩,也不能幹看著,否則豈不有負二哥所托。”
於是就給淩波細細講述起了武學淵源和俞蓮舟此刻到底是怎麽回事,淩波是個連武當長拳都沒學全的人,哪裏能聽得懂這些,張翠山看的無奈,隻好說:“要不阿翹給你爹爹寫個平安符吧。正好讓五叔看看你寫字如何?”他有心指教她描紅寫字。
還能如何?淩波畢竟才六七歲,平時又過於頑皮少有靜下心來的時候,字是已經認得不少,但寫出來就成了蝌蚪一般,讓張翠山這書法大家都認不出來,更別說旁人。他無奈道:“阿翹,要不五叔教你描紅吧。”他一個大男人實在不會別的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的辦法了。
淩波也知道無法,隻得同意。張翠山外號叫做“銀鉤鐵劃”,原是因他左手使爛銀虎頭鉤、右手使镔鐵判官筆而起,他自得了這外號後,深恐名不副實,為文士所笑,於是潛心學書,真草隸篆,一一遍習。如今雖然十年不碰紙筆,但叫店家買了來,教授一個小小女孩還是綽綽有餘。淩波初時也是不想讓長輩擔心才肯答應,不想張翠山教育起來十分對她的性子,顏筋柳骨說得明白,中間夾雜著千年曆史竟然能坐住苦練了。
殷素素第二天回來時,就看到這兩人一本正經地練書法,淩波用筆不順,把臉蛋用墨汁弄得跟個小花貓似的。看的她好笑,素日來的陰霾似乎見一點陽光了一般,道:“阿翹,你還生嬸嬸的氣嗎?”
昨天張翠山已經和淩波講了殷素素的關係,讓她捋明白了一個關係,殷素素因為嫁給了五叔,所以算是武當派的人,和宋家早逝的伯母一樣,是自己的長輩。
所以盡管還有些警惕,仍然規規矩矩地見禮道:“昨日是我無禮了嬸嬸,您是您,殷野王是殷野王。”
殷素素竟被她一噎,說不出接下來的話,暗道:“這小小的孩子真機敏,糊弄不得,唉,若是我那無忌孩兒有她一半,哪裏就會說漏了嘴。”念及愛子,又是一番傷心。正好此時殷梨亭來叫大家吃早飯,才緩解了這一尷尬。
俞蓮舟入定便是三日,三日之後,忽爾百脈暢通,火熱的感覺一時散去,丹田內升出一股暖流來遊遍全身。周身十四道此起彼伏地震顫起來,初時極輕,振動幅度越來越大,竟至感覺將黑灰之物一齊抖落。
他一時心中喜悅,知道自己衝破了很大的一層障礙,張開眼睛的同時,開口長嘯作聲。
淩波率先驚喜道:“爹爹好了。”說罷就從凳子從跳下去,跑道父親房間裏,被俞蓮舟一把抱上肩頭,難得笑著問她道:“這幾天有沒有聽師叔的話?”張翠山等也接著湧入,見此莫不莞爾。
張翠山笑道:“阿翹一直跟著我描紅呢,字寫的比以前好看多了。”當然隻是跟她自己比。
莫聲穀性子最急,先恭喜師哥武學大進,然後說:“二哥,這孩子非說要等您出關之後才肯說紀姐姐的下落,否則絕不開口。我們說不過她,隻好等著。丫頭,現在能說了吧。”原來淩波自小若不願意說的事情,寧可憋得小臉通紅,別人如何問,也不會多說一個字。殷梨亭幾番勸她不聽,也隻得等著師兄醒來。
淩波怯怯看了一眼六叔,硬撐著大聲道:“爹爹,三位師叔,紀姑姑被峨嵋派的執法長老帶走了。也是她把我們從天鷹教救了出來。”
“什麽!”一時發出四重奏,隻有俞蓮舟還在盯著自己的女兒,問:“那位執法長老還有什麽交代你的話嗎?”
“她讓我乖乖跟您回家,此事峨嵋會給武當一個交代。爹爹您教過我,這個......別家門派的事不能插手。”
殷梨亭這些天已經百爪撓心了,聞言更是紅了眼眶,大聲道:“我不要交代,我隻要曉芙妹子!”
淩波:此題超綱,阿娘沒教我,我該怎麽回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