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倫星祭師派人分頭去把首領尋回來,四處找了好久,才終於有人在後山上找到快精疲力盡,但仍在緩步跑著的誇父。族人趕緊上前想要扶住他,但首領不肯,隻是繼續往前跑,途中隻喝了些溪水補充體力。雖是寒冬時節,但這裏屬於大神後土庇佑的仙山,即便蒼涼荒蕭,卻絲毫無天寒地凍、風霜凜冽的景象。

當誇父拖著沉重的腳步,終於回到起點的時候,見到莫暄翮,立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不省人事,而他雙耳掛著的兩條小黃蛇和手中的兩條小黃蛇,在這場不要命的追逐中,力竭而死。

誇父被族人抬進自己所居的石屋中,他的一眾妻子也都圍過來嚎啕大哭起來,隨後又轉頭怒罵起莫暄翮這個不速之客,想要向她吐口水扔石子。莫暄翮看了看情形,對眾人說道:“薩滿等人在現場作證,這場比試可是貴首領親口答應的。你們也別太緊張,他隻太過疲累,隻要休息兩天,自無大礙。”

說著,莫暄翮走出屋子,卻見外麵水泄不通地圍滿了誇父族的人,他們一個個高大威猛,把莫暄翮當做了被狩獵的兔子。他們舉著石斧,齊聲怒吼,莫暄翮知道是在聲討自己。

最前麵的幾個人立刻湧上來想要捉拿她,卻見莫暄翮白影晃動,一個後翻便輕而易舉地站上了石屋頂部,緊跟著數十把石斧齊刷刷朝上揮舞了過來,一時間呼嘯著似乎想要把莫暄翮亂斧砍死,可莫暄翮足尖一點,升上空中,很輕巧地就避過了飛來的石斧,任那些石斧從石屋之頂穿過,再哐當哐當不停地跌落地上,直到所有的聲響噶然停止。莫暄翮再輕輕地雙足踏在石屋頂上,一動不動看著下麵圍著的諸人,直讓一幫人呆呆立在那裏,再也不敢亂攻擊。

聽到外麵這麽大動靜,中倫星祭師也趕忙出來看情況,一看族人都在圍攻莫暄翮,但結果顯而易見,不由得重重一拄權杖,咳了聲後,對族人道:“爾等不可再冒犯貴客,此番首領與女俠的比試已見高低,願賭者服輸,大家都散去吧,此事我和首領會處理好!”

眾人隻能悻悻而去,莫暄翮便從房頂一躍而下,對中倫星祭師拱手道:“還是薩滿有雅量,處事公正,我上山來挑釁,尊首領顏麵掃地,薩滿卻未怪罪於我。”

中倫星祭師歎道:“哎,是首領不聽勸阻,執意要與女俠比試。首領雖貴為我誇父族第一勇士,可比之女俠差之遠矣,就算當年逐日首領再世,恐怕也未必能贏。既然輸了,那就得認,我剛已用法力助首領恢複元氣,待他醒來,自會勸他答應女俠所提的條件。女俠先前所言之語,也讓老朽反思,助丹朱之舉是否真是一件正確的事。”

“看來薩滿是明事理之人,別的我不敢說,但有虞絕無與誇父族為敵之意,在下此行隻在勸說貴族放棄相助丹朱而已,貴族若能允此要求,必定是有益之事。日後貴族有任何需要幫助的,有虞定會在所不辭。”莫暄翮道。

在仔細思索一番後,中倫星祭師已然有論斷。在這期間,莫暄翮讓中倫星祭師選出族中最為精銳的勇士三十人,親自傳授他們兵器使用與格鬥之法,提升作戰能力,改變傳統的僅憑高大的身形和蠻力相抗來禦敵的老套路。

兩天後,待首領誇父醒來,中倫星祭師與他單獨做了一番長談,分析如今天下形勢,曉以利弊,同時揭示為此事所占卜的結果,讓首領終於同意接受莫暄翮提出的條件。

臨別時,首領誇父和中倫星祭師等人將莫暄翮送到成都載天山下,莫暄翮拱手道:“君子一諾!”

“必當遵守!”首領誇父答曰。

莫暄翮謝過之後,踏上了回媯城的路。山一程,水一程,歸期已近,等待她的,將會是見證媯重華成為舜帝的最後時刻,猶如黎明前的黑暗一般,這個過程讓人期待,也讓人興奮。

一路考察民情,知堯帝讓媯重華總管百官、處理政務之後,諸業振興,無一荒廢,各部落莫有不服。媯重華賓於明堂四門,接見各方諸侯,威有高望。眾皆以為,堯帝有意傳位於媯重華。多方考驗之下,媯重華越來越獲得堯帝的認可,如此情形,不免讓丹朱和驩兜等人心急如焚,而丹朱卻一直得不到表現機會,在政治上沒有什麽建樹,不得人心。且又冒出來個藍衣青年的挑戰,鬥弈最終成未解之局,丹朱困於其中執著解局,對其他事意興闌珊,讓驩兜又憂又氣,多番勸說也無成效。

歸途中,莫暄翮沒有急著快馬加鞭地回到媯城,而是不斷拜會各族首領,揚媯重華之名,幫助解除民厄民困,誅殺妖魔邪物,也行了不少好事。這幾個月時間裏,趙楠燭和董嗣欽二人也是出使各個部落、方國,拜會諸侯,行俠仗義,降妖伏魔,攏聚民心,為一統天下做最後的準備。

時光倏忽而逝,再回到媯城時,已是春末夏初。趕到虞宮,卻聞媯重華和皋陶去平陽朝見堯帝了,南燭和董肆欽各出使梁州與雍州未歸,嬴夔四處雲遊收集音律古譜,而扶侖仍在書庭撰書。

急匆匆邁步入書庭,一眾人等埋首於一堆又一堆的龜甲、獸骨、樹皮之中,渾然不知時日一般。而扶侖一個人端坐在一個角落,正在拿著一大塊完整的盾牌形的龜甲,細細摩挲著上麵的文字,時而緊皺眉頭,時而沉思不語。

靜靜走到扶侖身邊,莫暄翮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扶侖才回過神,驚喜道:“暄翮,你回來了!”

扶侖趕緊起身,和莫暄翮離開虞宮,往媯重華家走去。正是大早上的,邊先通知娥皇、女英、敤手等人莫暄翮已歸,同時兩人提氣縱步上“媯汭皋”,在岸邊背陰的青石上坐下來,好好聊敘了一番。

莫暄翮把她孤身一人到丹城,擺下弈局,智鬥烏曹與丹朱,成功擾亂丹朱心神,再前往成都載天山說服誇父族放棄相助丹朱等諸事,可謂完成得很漂亮。扶侖也大致說了下眾人情況,一切安定,驩兜那邊也暫無動靜,敤手妹妹生了個十分乖巧的女孩兒,特討人喜歡。

聽得這些消息,莫暄翮心中甚慰,但好像還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的感覺,隱隱的,讓她不夠痛快。便對扶侖道:“如今都君、皋兄皆在平陽,而南燭、大蝦、夔兄未歸,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呢,扶侖,你仔細推算一下?”

扶侖看著莫暄翮,明白她的意思,仔細梳理曆史記載的發生事件,道:“今年距羲仲大人為首的四嶽向堯帝舉薦帝舜,嫁娥皇、女英道媯水,已然有三年時間。史載堯帝經過各種各樣的考察,帝舜推德政、行五典,參與政事,管理百官,接待賓客,經受住重重磨煉。八元、八愷已舉,四凶已除,但還有一關,就是堯帝恐要讓都君一個人去到杳無人煙的大山密林中,經受暴風雷電、猛獸毒蛇、暗黑泥沼等的考驗,莫不這事應該發生了?”

莫暄翮騰地起身,眼中放光地道:“我正是如此想,與丹朱的一年再弈之約還有些時日,史載的暴風雷電大考當是夏天,看來為期不遠了。可惜現在南燭、大蝦都未回來,我看扶侖你要不暫且放放手中的編史之事,咱們需要去平陽保護都君安危要緊,出不得差池。孤身一人前往密林接受考驗可非小事,要是驩兜從中作亂,怕是會危及性命。”

事關重大,兩人都不禁有些擔憂,決定去娥皇、女英那裏吃過飯就動身去平陽。好久沒有回家,莫暄翮回自己小屋內收拾了一番,又思及董嗣欽和嬴夔兩人,心神不免又亂了起來。不過大事要緊,也再顧不得多想,便出得門來,隨扶侖一起到媯重華的府邸。

娥皇、女英,還有敤手抱著三個月大的孩子都迎了出來,久別重逢,又是一番喜悅與激動。莫暄翮抱了抱敤手的女兒,逗弄繈褓中的小人兒,不禁歎道:“妹妹,你瞧,這水靈樣兒,多像你呀,將來一定是個大美人!”敤手也笑著說:“可不是呀,都這麽說呢!”

吃著熟悉的菜肴,莫暄翮免不得有些淚眼婆娑,長期在外風餐露宿的,竟是好久沒享受過這種溫馨了。得知莫暄翮又要和扶侖去平陽了,女英便道:“暄翮總是來匆匆,去也匆匆的,老在幹大事,可也別忘了照顧好自己”,說著,去臥房裏取出兩件和娥皇親手做的新衣裳,一件白色,一件紅色,雖素簡,但十分合身,便於她行走江湖。

莫暄翮感激之餘盡皆收下,與扶侖騎上兩匹青驥,就出城關往平陽進發。如今媯重華多數時間都在平陽攝政,四嶽輔助,皋陶、伯益為左膀右臂,可謂為政事鞠躬盡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