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中倫星祭師如此,莫暄翮本也隻是故意要氣氣他,不過突然就心生惻隱之心,和他無冤無仇,何必為難於他。便也上前扶住有些虛弱的薩滿,讓他坐下來,催動法力為他注入一些真氣,這才緩和了些。
待中倫星祭師恢複得差不多了,莫暄翮行禮道:“薩滿,得罪了!”
不過經過這一比拚,原本內心狂妄的中倫星祭師狠狠吃了一鱉,看莫暄翮法力遠在自己之上,也不由得心生佩服,想就是首領跟她比試,恐怕也同樣難以匹敵。思及不免心下落寞,口中卻道:“此一比試,老朽輸得心服口服,謝過莫女俠相助。”
“那薩滿當答應在下,引薦我去拜會誇父首領了吧?”莫暄翮調皮一笑。
深知技不如人,中倫星祭師隻得點頭,帶著莫暄翮就要上山去。不過莫暄翮卻是先問了他一番誇父族的領地其寬幾何,誇父答曰東西八百裏,南北五百裏,成都載天山四圍的很多地方都是他們的領地。當初首領誇父就是拿著那根化為三百裏桃林的桃木棍兒,從東至西測量日影定四季,弄清耕種、收獲的時機,為族人謀利,深受愛戴,是曆代最有威望的首領之一。
莫暄翮心想誇父在史書上鼎鼎大名,這些倒還是有相關記載的。隨薩滿上山的途中,莫暄翮一路觀察,發現誇父族的人無論男女,都當真是各個身材十分高大,幾乎是她的一個半甚至兩倍高,而且肌肉發達,粗腿壯臂,裝束也相差無幾,自己活生生成了個小人兒,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中倫星祭師道,他們誇父一族天生有神力,雖大都住在這高山之上,但上下山卻是絲毫不費力之事。此山曾有大危機,族人難活,首領誇父為逐日而死,但後來百多年間,通過大神後土的幫助,成都天載山又回複了曾經的景象。族人有很多居住在山洞裏,也有很多修石屋而居。
不消兩個時辰,中倫星祭師帶著莫暄翮到達山頂,大山環繞之間,莫暄翮看到下方繚繞的雲霧中,浮現出了大片的山穀田園,一瞬間感覺仙山之中出現了凡間的氣息。中倫星祭師告訴他,首領誇父死後,旱災也逐步平息,大神後土幫助他們恢複了家園,在新任首領的帶領下,族人在山穀處順溪流建造石屋,開墾土地,春耕秋收,上山打獵下河捕魚,活得倒也自在。
從山路往下,到達比較平坦的山穀平壩,出現城邑的模樣。見到中倫星祭師回來,早已有族人前往通報首領,首領誇父率一眾人等出來迎接。和曆任首領一樣,現任首領雙耳掛黃蛇,手中也把玩著兩條黃蛇,高眉闊鼻,虯髯遂發,比起其他族人還高個半截,年約四十來歲,顯得很是孔武有力。
見得中倫星祭師帶了一個十分小個的女子來到族中,首領十分詫異,與薩滿見過禮之後,滿是狐疑地道:“薩滿,這位是?”
中倫星祭師看了莫暄翮一眼,莫暄翮便上前行禮答道:“小女子莫暄翮,來自東夷有虞族,見過尊首領!”
一見竟是莫暄翮,誇父在與丹朱相會時聽得提起過此人,沒想到卻是找上門來了,隻不知對方是何來意,便問:“莫女俠大名鼎鼎,倒是想知道上我誇父山做什麽,也不怕進得來回不去?”邊說邊把弄著手中兩條黃蛇,兩耳掛著的黃蛇也蛇身立起,吐出信子作凶惡模樣。
誇父族相助丹朱,在有虞的立場自然是為敵,而丹朱又不得人心,逆勢而為的誇父人,卻看似未曾考慮全族的處境。莫暄翮開口見山:“尊首領何須動怒,我一個女子,既然有膽孤身前來,自是不怕千人阻萬人攔。明人也不說暗話,在下此行,是想與誇父族交好。首領也應知,如今媯重華首領輔政堯帝,內外兼修,天下歸心。而貴族與丹朱殿下交好,將來若天下有變,有些事恐不好說得。隻是首領可否願做棄暗投明之舉?”
“棄暗投明?何為暗?何為明?丹朱殿下可是堯帝長子,將來的天下之主!說什麽媯首領天下歸心,還真是狂妄自大,其心可誅。你這小女子,說話真是好笑。”誇父一聲冷笑,看莫暄翮那自信的模樣,手中兩條黃蛇頃刻間就刷刷地飛出去,耳邊兩條黃蛇也跟著飛來,想撲到莫暄翮身上撕咬。莫暄翮也不閃躲,指間微一用力,就把兩條直撲麵門的黃蛇給彈了回去,這一來一回,皆在毫發之間,誇父見勢也不得不立刻接回,生生吃了個下馬威。
領受過莫暄翮本事的中倫星祭師忙揮手道:“首領息怒,有話好好說。”中倫星祭師在族中威望甚高,自從駐守誇父山後,便是由其徒盎賚祭師新任成都載天山薩滿,但中倫星祭師仍是最受尊重的薩滿。薩滿是一個部落的精神領袖,能和靈魂溝通,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作為侍神者,主司祭祀之職,手中權杖便是他的法器。
兀自接回手中的兩條黃蛇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起來,四條醜陋的黃蛇看得本來也讓莫暄翮心生厭惡,但也不得不忍耐。雖是大神後土之裔,但誇父族人卻是有些頑劣,喜好“打抱不平”,偏幫注定會失勢的一方,比如蚩尤,比如丹朱。當然,這隻是所站的立場不同,本沒有對錯之分。莫暄翮要做的,是盡量減少媯重華位登大極的阻力,站在他們一方的,越多越好。
莫暄翮顯得頗為冷靜,不緊不慢地對誇父道:“首領剛才的話,倒也不能說是錯了。隻是,將來得天下者,未必一定是丹朱殿下。丹朱殿下是否得人心,首領多去各族走動走動,自然會有一些分辨。據我所知,貴族曆來有一個通習,就是好打抱不平,幫助你們所認為的弱者。比如,當年蚩尤被黃帝所敗,派人來成都載天山求助,貴族多數人覺得應幫助弱者,於是出兵反對黃帝,可是其結果如何?想必不用我再來揭貴族的傷疤吧!隨後天地大旱,前首領誇父逐日而死,難道不是上天的一種責罰?”
“這……”莫暄翮一番話,正中誇父的軟肋,憤怒之中脫口而出:“那你要怎樣?”
莫暄翮道:“怎樣?我剛已經說了,與有虞結不結盟都好,但應當放棄相助丹朱,這才是正途!”誇父族的一幫人,人高馬大,力氣神勇,要打起仗來戰鬥力不可謂不凶猛,絕不能讓他們成為丹朱的幫手。
誇父橫眉怒目,把兩條蛇都震得甩在了地上,雙手握拳,跨步走上前,重重地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莫暄翮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如果以整座成都載天山為界,我在前麵跑,你在後麵追,若是你能追得上我,我馬上就下山,再也不討擾。若是你追不上,那可就得答應我的條件!怎麽樣?”
一時氣血上湧的誇父立馬要應戰,而知道莫暄翮厲害的中倫星祭師想要阻攔:“首領請三思,切不可置全族的聲譽不顧啊!”
可誇父哪會聽勸,想他可是全族第一勇士,論奔跑速度無人能及,中倫星祭師可也不是對手,怎會怕了眼前的區區女子?但能力往往不是看個頭多麽高大,多麽神勇,這是誇父族人的特性,他們生來就很自信,就認為自己比其他族的人強大,但每次所謂的打抱不平之舉,結果反而是狼狽不堪自己打臉。
“比試就比試,那就來吧!”誇父不打算放過莫暄翮,當然,莫暄翮更沒打算放過他。
雙方約定,從現在的地方出發,莫暄翮開始向前跑,路徑可以自由選擇,隻要不超出成都載天山的範圍即可,誇父沿著相同路徑追逐,以追上為勝利。中倫星祭師等在場的所有人作為見證。
莫暄翮知道自己法力要高出許多,這麽做實則是有些欺負那首領,但對方也並不知道自己的實力,心甘情願比試,為達成目的,便也就如此了。起初,莫暄翮跑得並不快,讓誇父心想你就這點能耐,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追上,可當就要追上之時,莫暄翮就陡然加快速度,又讓誇父落後一大截。如此數個輪回,以至於誇父覺得莫暄翮在耍自己,發怒快步衝刺,可卻終究總是差那麽一點點,從近在咫尺到遙不可及,就那一線之差。
誇父越是急於追上,越是難以如願,想他堂堂全族第一勇士,今日竟被一個女子在整座山上耍得團團轉,真是豈有此理之極!如此竟然比試了七天,都沒能停下來,看得中倫星祭師一眾人等也愈發焦急起來,這樣跑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而他們的首領也是越來越沒有勝算。
莫暄翮運用獨門心法,可以讓自己始終保持速度而體力充沛,無疲累之感。到後來,誇父越來越追不上,整個人氣虛力竭,莫暄翮也打算收手了,回到起點,停了下來,而中倫星祭師諸人看到她如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狀態一如當初,不得不拜服,都認為是遇到神仙下界,此番來教訓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