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丹朱反應過來,驩兜已是提醒他道:“殿下,別忘了我們今日是為何而來,切不可再為妖女所惑!”同時對莫暄翮喊道:“怎麽,媯重華就這樣小覷丹朱殿下,連多派幾個人來對付我們都不舍得麽?”
莫暄翮立在那,一動不動,冷冷回複道:“有我和董肆欽在此,還需要更多的人麽?”一語噎得驩兜咬牙切齒,說不出話來。
他令人排開陣來,施放毒物蠱術,便要發起進攻。哪知董肆欽早已和莫暄翮在城外擺好五行陣,丹朱和驩兜眾人早已入了五行陣的甕中,各種毒蟲迷霧四散開來,卻跑不出方圓一裏地的範圍,驩兜怎麽指揮也不起作用,現場完全一片大亂。發覺到不對,驩兜想要率眾逃走,卻兜了好多圈,仍在原地打轉,也不免想其在無丈關時的情形,竟是被董肆欽所困。更氣的是,他和丹朱今天又折在莫暄翮、董肆欽手裏逃脫不得,敵方力量強大至此,無論如何都是鬥不過,士氣一下便消沉下來。
驩兜等人隻是被困五行陣中,但卻無人傷亡,見董肆欽右手輕輕一動,一縷似光點又似粉塵的無形之物飄入陣中,紛紛揚揚灑落到那些毒物蟻蟲上麵,不但毒霧竟消,那些毒物蟻蟲也全部僵化掉,最後化為烏有消散,什麽都不曾留下。驩兜大怒,命人再施毒術,又怎敵董肆欽手指輕輕一揮,全部拜下陣來。
而莫暄翮隻是在一旁靜靜觀看,都不曾出手,秣馬厲兵的丹朱及部下懼於威勢,反而是不敢動了。眼見兵敗如山倒,驩兜大喝一聲,一個後翻立於馬背之上,兩手一念咒,無數條黑青色的修蛇圍著他的身體不斷轉圈,再如電般向前方董肆欽的方向竄出,而董肆欽則雙手在胸前交叉,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直,運法力直射而去,頃刻間便將修蛇邪術滅於無形,並攻擊得驩兜一個踉蹌站立不穩,摔下馬背來,大口大口的黑血吐了出來。要和董肆欽鬥法,他還太弱了點。
在驩兜被扶起來後,慌亂之中的丹朱反而被激發烈性,提著長矛跨馬想要衝出陣來,可莫暄翮長袖一拂,就將他送回了原位。她往前走一步,消了五行陣的結界,對丹朱等人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帝舜命我們不得殺生,就留得你們性命。丹朱殿下,驩兜大人,你們還是率部下回你們的屬地,今後不得再滋事生亂,否則下次可就沒那麽寬容了!”
這一番話,聲音雖不大,但說得擲地有聲,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都知道這話自她口中說不出來,那就一是一,二是二。丹朱與驩兜商議之下,也知今日攻入平陽城已然無望,隻得灰溜溜地回去,再圖他計。
見丹朱等人已經遠去,平陽城四方關口俱有精兵把守,莫暄翮便與董肆欽放心地回到宮中。繼位後首日當朝,帝舜在羊皮山河圖上劃定了青州等十二大州的疆界,並訂立日期到曆山等十二座山上封土為壇,以作祭祀之用。
大殿之上,群臣覲見跪服於前,帝舜頭戴金色王冠,身著火紅與明黃二色相間為主的瑰麗王袍坐於王座,那王袍是由娥皇、女英二位妃子連夜趕製而成,精美大氣,光彩萬端。因傳帝舜為重明鳥托生,天然有雙瞳,故而王服取重明鳥之色彩,祥瑞齊天,宏福萬壽,娥皇、女英二位亦著華服,伴於帝舜左右,絕色之姿,如天人下凡。娥皇更是懷有身孕,貴態傾城,儀容生輝。
群臣一拜三叩,行完大禮之後,東嶽羲仲大人上前傳飛龍太和杖,言曰:“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數有九,五居正中,若峰,在其之巔,不偏不倚,鼎盛之勢,今有虞媯重華登位禦極,為九五之尊,當處高位而不傲,養謙和之德,致政通人和,萬民所仰!”
帝舜跪受龍杖,再起身高舉,聲震殿堂:“孤媯重華,帝顓頊六世玄孫,生於姚墟,鄉野平民,耕嫁曆山,漁獵雷澤,黃河製陶,壽丘販貨,體百姓疾苦,全德孝禮義,賴眾人扶助而建有虞部族,一統東夷。承堯帝鴻恩,不但娶得兩位賢妃,更蒙當大任治國理政,今始禦極,孤必竭力以報堯帝,以饋萬民。”
座下朝臣,不但是堯帝眾舊臣貴胄俱皆在此,四海八荒六合之地的各部落方國首領,俱是前來朝拜,歸順於德君明主。之前莫暄翮四人赴各處降服混沌、窮奇、檮杌、饕餮四大凶獸時一路上交結的眾首領也全部不遠千裏萬裏來朝,還熱情與四人寒暄相聚了好一番。
“孤與眾卿商議之下,擬令建蒲阪為都,三年後遷往,平陽當留於堯帝頤養天年。”這一決定,之前便與堯帝商榷定下,是以無人提出異議。當朝之上,帝舜又當眾宣布重大任命:“大任於前,孤當選賢任能,勵精圖治。原舉用之姒文命、皋陶、契、棄、伯夷、夔、龍、垂、益諸大臣,職責不明,現重新厘定。”
話音落下,東嶽羲仲大人便手持羊皮卷,高聲宣道:“擢禹為司空,治四方水土;棄為後稷,司掌農耕;契任司徒,行推教化;皋陶為士官,執掌刑法;垂任共工,掌管百工;益任虞官,掌管山林;伯夷為秩宗,主禮儀之事;嬴夔作樂官,司音樂、教育;龍任納言,主進諫詔令。所有朝官,以三年為期考察政績,能者升之,墮者廢之,賞罰分明,公正不阿。”
書詔既頒,眾臣叩謝領命。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受任之臣才有所施,能有所展,庶績鹹熙,無不彰顯帝舜用人之當。除任命文武百官,帝舜還重新命四嶽修訂曆法,親赴各聖山祭祀天地四時與山川群神;集八方諸侯信圭,再擇吉日,一一召見各諸侯君長,隆重舉行典禮,頒發信圭,賦權的同時亦是賦責。虞號元年,帝舜決意到各地巡守,祭祀名山,召見諸侯,考察民情,欽點趙楠燭與扶侖相隨,一為參政諫言,二為護衛安全。二人博學審慎,政見高闊,法力高深,是帝舜治理宇內、澤福蒼生的有力助手,莫暄翮與董肆欽也絲毫不遜,但卻另有重要的事需要去完成。莫暄翮亦知後麵與丹朱、驩兜、鯀、共工等的大戰即將要開始,未來的好戲怎麽能少得了她,興趣已然不在政事方麵。
當朝,帝舜與群臣商榷定下每五年巡守一次各部落方國,考量諸侯政績,明定賞罰,八荒六合俱在治中。作為肱骨之臣的皋陶上奏,以理官的身份提出“象以典刑,流宥五刑”的治國方略,這一方式是在諸侯、百姓常用的各類器物上,刻上墨、劓、刖、宮、大辟五刑的形狀,震懾人心,警示刁民。並以流放的辦法替代肉刑之痛,以示寬大處理。此提議受到帝舜的允準。
有臣提出給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肆欽四人授予官職,帝舜知四人乃是神宿下凡匡扶於他,豈會在意這些身外功名,但也不好明言理由,還是由他們自己在大殿上明陳乃閑散人士,隻願常伴帝舜左右護其安危,或下到民間斬妖除魔,不欲領一官半職,眾臣隻好作罷。能夠親曆這樣的一個過程,目睹舜帝登位,成就一番霸業,莫暄翮心中已是情懷激**。與趙楠燭三人對視之間,彼此意慨已然明了。
分封諸侯、厘定百官、政事鹹通、諫言奏準之後,舜帝龍心大悅,傳了嬴夔獻上五弦琴來,士官為他在大殿中間設塌,親自撫撥五弦琴,嬴夔在旁相和,並有十數男女進殿跳舞,歌詠之聲嫋嫋回**,平和中正,卻又情徹充沛,大有餘音繞梁之感:
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讚美南風,期盼南風,清涼而適時,四句歌詞重章反複吟唱,曲調變換多端,深沉厚重,頌世間萬物迎承薰風的恩澤。既是歌也是詩,詩句錯落,詩節對稱,韻律斐然,辭達意顯,情思複雜,聲曼而情婉。那抑然、悠遠、憂思、期盼的旋律,無不讓人動容。
歌畢,司空姒禹上前叩讚曰:“此《南風》歌早已在百姓中間傳頌,聽聞由主君親手所作,今日親聆主君奏五弦琴而歌,體恤百姓,煦育四方,天下得治,乃眾臣與萬民之福,幸哉!”眾臣也俱皆稱頌。
舜帝龍心大悅,道:“南風者,生長之音,孤好樂,而樂與天地同,起樂耕嫁,當澤被蒼生!”
在這次朝會之上,莫暄翮才第一次注意起姒文命來,也便是未來的夏朝開國之君——大禹。但見他中等身材,粗布衣衫,形容瘦削,看起來雖不算太出挑,但是目光深邃,精明幹練,行事沉穩,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大禹為姒姓夏後氏,名文命,字高密,號禹。他與帝舜同為帝顓頊的六世孫,隻是不同的支脈,其父為鯀,母為有莘氏女修己,出身顯貴,與帝舜年齡相仿。
因政務上的往來,趙楠燭、扶侖先前倒與姒文命打過照麵,莫暄翮和董肆欽兩人忙於他事,一直無緣得見,曆史上這一極為重要的人物,可是不能不交。而姒文命對於莫暄翮四人的聲名早已知曉,日後他們之間的交集漸增,倒也生出了不少是非恩怨,當然,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