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大動間,右手撚起口訣,便將整個媯汭皋設下了結界,直到後來的後來,整個媯汭皋下沉到了水底,再也消失不見。她先去了院子裏,來回踱著步,他們曾在這裏秉燭夜談,縱飲狂歌,多少青春熱血的往事回**著。到後來,嬴夔隨同他們來到媯水,又多了一個同伴。

推開自己獨居的小屋,簡潔的陳設,淡雅的床鋪,還是她的風格,她和衣躺下來,一個人閉上眼睛遐想冥思,直到感覺生人的氣息,有一種如煙似薰的香氣繚繞在鼻尖,想要睜開眼坐起來,卻被堵住了嘴唇,一個深吻席卷了她。

此刻,天已大黑,嬴夔點起燈燭,窗外星光淺淡,萬物俱寂。兩人彼此相對地側躺著,你撫摸我的秀發,我凝視你的眼眸,情意漣漣。

“餓了沒,暄翮,去河邊給你烤魚吃,知道你愛吃肉,我還特地去要了些食材帶回來。”嬴夔輕輕撥弄著她的秀發。

莫暄翮還真是有點餓了,點點頭,和嬴夔穿衣起身,提劍便出了屋子,在西南側以前常一起烤魚的河灘上,與嬴夔去拾些柴火點起幾個火堆,搭起架子烤魚。食材都是嬴夔早就準備好的,邊勞動邊聞著撲鼻的香味,別提有多美滋滋了。

在敤手他們麵前,她與嬴夔雖然已經有夫妻之實,卻表現得一如往常般禮貌,彼此保持著距離,連眼神交匯都很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仍舊隻是好朋友。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心裏**的澎湃與情緒的克製,是最磨人的。不過有虞對男女關係一向都較為開明,就如每年三月的花會,青年男女可自由尋覓佳偶,自由戀愛,並沒有太多束縛可言。看上合意的,就結為夫婦,過安穩人生;若不合意,也可再尋他路,不必強求。像莫暄翮四人這樣,年過三十依然未婚,也未有人覺得奇怪,世人也知他們法力無邊,誌在護佑蒼生,並無心兒女之事,自然不可等閑尋常視之。

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多少濃情蜜意盡情宣泄,不用有任何的擔心,你一言無一句,如果就這樣到天荒地老,是否就該滿足了?可惜天不會荒地也不會老,他們麵對的,還有很多事。

吃著烤魚烤肉,飲著陳釀美酒,不盡愜意,難以言說。隻酒到酣處,琴音想起,玄素冰清劍激射而出,白影翻飛,劍姿撩人,在媯汭皋上空盤旋、翻轉、挪移、飄**,一招一式俱是寫意生情,美得無可比擬。因為結界已設,這一切,外間也再聽不到看不到。

劍膽琴心,佳偶天成,直至夜深,嬴夔收得玄琴,將莫暄翮攔腰抱起,任憑心跳被她觸摸,回到房間,洗漱之後,再是好一番郎情妾意的抵死纏綿,才肯緊緊相擁著睡去。

第二日一早,兩人起床後便到敤手家用早餐,彼此心照不宣並未表現出任何異樣,或者就算有異樣敤手也是佯作不知。旋即與源升一同出門,召寅照、賓照、虹照等到虞宮中商議調弓箭師備戰之事。

此戰是舜帝即位後的第一場大戰,且牽涉到正位,莫暄翮提劍在羊皮地圖上分析形勢,對嬴夔、源升等人道:“德配於天地,以正為名,不為私心,才可稱之為帝。丹朱論仁不逮論德不揚,雖為堯帝嫡子,卻難當天下重任,故而堯帝傳位都君,可丹朱卻嫉恨於斯,與驩兜聯合,率三苗之兵北上掀戰,如今肆欽已率先遣將士將其節節逼退,丹朱、驩兜如今據守丹浦,兩軍相抗,勢必有一番苦戰。”

許久未曾與寅照、賓照、虹照三人會麵,如今一見,曾經的少年已曆練得穩重如山,虹照也早已褪去青澀嫁做人婦,但眉間英氣不改,隻是任性衝動的性子收斂了很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當初著寅照等人訓練一萬弓箭手,就是為了今後的對戰。

奉舜帝指令,寅照三人即日起便要火速率軍五千開赴丹浦,一路讓莫暄翮隨同,這也正好不用先回平陽,直接從媯城往丹浦方向去。如此,便要與嬴夔分道揚鑣,當天源升設宴款待軍中主要將領之後,莫暄翮便率一行人出發,與嬴夔、源升等辭別。

心知自己為樂官,不涉武戰之事,嬴夔再有不舍,也隻得與莫暄翮各行一路,她赴丹浦,他回平陽,天涯咫尺,思念無極。

莫暄翮四人的青驥平日一直養在媯城最好的馬廄中,可惜自個兒的主人總是外出奔忙,似乎把他們遺忘了,不過前不久扶侖與趙楠燭帶上他們去了平陽,而董肆欽也騎著他與丹朱對戰,唯有莫暄翮的還留在媯城,於是她便也騎上了出遠門。好久不見主人蹤跡,莫暄翮一騎上自己的馬兒,青驥就不停歡快地嘶鳴,跑得飛快,遠遠把寅照一行將士甩在後邊,弄得莫暄翮隻能使勁叫它停下,它才肯慢下蹄步來。

青驥性烈速快,又比一般的馬兒有靈性得多,對自己的主人有著很不一般的感情,見到莫暄翮就像見到自己的娘親,停下來等候時總是使勁在莫暄翮身上蹭來蹭去,被莫暄翮一手摟主馬頭翻下來,拉著它去吃些青草。

“馬兒乖,以後可要聽我的話不許亂跑,不然我就丟下你自己走了。”莫暄翮摸著正在低頭啃草的馬頭,青驥好像聽懂了她的話,離開不吃草了,抬起頭來,馬的眼睛水汪汪地盯著她,如同委屈的孩子,逗得莫暄翮忙安慰:“快吃草快吃草,又沒說不要你,吃飽了咱等著大部隊來了就繼續出發。”

他們都走的是大道,路線很明確,是以莫暄翮也不擔心,在草地上坐了下來,一個人望天望地望馬地想起事情來。堯舜時代是一個英雄時代,並不屬於曾經輝煌無比的炎黃時代。那時,黃河一帶有姬、薑部落群,東方及長江一帶有風、嬴、偃諸姓為主的夷族部落群,丹水、漢水流域盤踞著苗蠻部落,大都以農耕為生,兼狩獵、飼養、采集,繁衍生息,互通有無,發展生產與傳承文化。而南方的諸戎、群翟、古越族則相對落後一些。炎帝神農氏與黃帝軒轅氏並起,與東夷視青鳥為圖騰的少昊鳳姓部落結成聯盟,而後少昊衰,首領蚩尤大敗,九黎分崩,到如今通稱的三苗部落,實則為原來的南蠻,被驩兜所控製,而驩兜所在的鵬吺族是勢力最大的部族,另外一支則是被封丹水的丹朱。驩兜擁護丹朱,是三苗實際上的話事人和首領。

不多時,大部隊已經趕了上來,有了莫暄翮的**,青驥變得溫馴了許多,這下不再脫群先跑。“我這馬兒,就是任性了點,你們也不是第一次見它了。”莫暄翮拍了拍青驥膘肥的後臀,對寅照三人表示出一些歉意。

寅照倒是並不以為意地笑曰:“不妨事,不妨事。”

特意與虹照並肩而行,問了問近況,得知膝下已有一子尚在繈褓,也毅然要隨軍出戰,莫暄翮心中倒生出一絲敬佩,不過這與虹照的性子倒也是相符合的。當初他們三人孤身來到媯城,就此被招入舜帝麾下,雖然每年可有兩次回十日國探親的機會,但儼然已經把這當成了家。一切的起因在於虹照對董肆欽愛而不得,如此也改變了三人的人生軌跡,最終虹照覓得佳偶,有了家庭,也算結局完滿,並沒有出現大的風波。而寅照、賓照兩位兄長也在媯城遇到可意的姑娘,三人俱是實現了十日國與有虞的聯姻,首領空照還隨太爺東嶽羲仲大人親自到來送上賀禮,不枉為一樁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