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再翻了好幾個山坡,才來到一處山清水秀的苗寨中。此刻天已經黑了下來,南蠻獵人們一邊抬著野豬,一邊打火把照路,沿著清澈的溪流,聽著流水聲,穿過一座又一座腳樓,最後到達寨中巨大的露天廣場內,才將野豬給放下。這時,一個族中老者帶著一群苗人出現了,見到阿禾卻也是先行禮,然後拉著阿禾道:“阿禾真勇敢,又喜獲獵物,給大家帶回美味!我們的阿禾啊,從小就是又美又能幹哩,你爹可沒白養你這個寶貝女兒!”
“阿公,瞧你說得,阿禾都快不好意思了!”阿禾見大夥兒都瞧著他,有些害羞地低下頭,但很快又裝作若無其事,隻是嗬嗬地抿著嘴笑。
“雖然阿公舍不得你,不過呀,在這玩幾天就早些回家吧,你爹今天又遣人來催你回去呢!”聽到老者的話,阿禾有些不高興起來,“哎呀,知道啦,阿爹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喜歡在阿公這裏玩,都不讓我多高興幾天。”
但老者的目光很快就移到了阿禾身邊的董肆欽這裏,有些疑惑地問道:“請恕小老兒有些眼生,不知這位年輕人是?”
“在下……”董肆欽正欲回答,卻被阿禾搶了個先,“阿公,她是我的朋友,今天捕這頭野豬,多虧了他幫忙呢,晚上的野豬肉可不能少了他一份哦”,虧得她機靈,既然說他是自己的朋友,但卻連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很快便反應過來,把話拋給他自己說,“唔,你快給我阿公講講你叫什麽名字吧!”
此話一出,董肆欽真想翻她一個白眼,心道我本來就是要說的,卻被你攔了話頭,這下又丟回給我,鼻子裏輕哼一聲,隻讓阿禾給聽到了,麵上卻是顯得很客氣地道:“在下董雲風,見過前輩!”
看到董肆欽英挺俊朗的模樣,老者不免心生歡喜:“我是老了,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就高興啊。來來來,大家也不多說了,趕緊準備好家夥,生篝火烤野豬吧,一起樂一樂!”
“好耶!好耶!”阿禾高興得跳了起來,順手就想拉著董肆欽歡呼,卻被他甩開了手。阿禾也不在意,跟他介紹說老者是她外祖,也是這寨子的長老,她的母親就是在這座寨子中出生的,每年她都會回來阿公這裏住上些時日,上山打打獵,河裏捕捕魚什麽的。
這時老者已經組織族中的男男女女忙碌去了,廣場中央,一堆堆的篝火很快燃起來,青煙飄到上空,散發出一股股清香,等到架子搭好,野味穿上去烤,熊熊火光中,油脂四溢,肉香撲鼻,再撒上調料,別提有多誘人了。董肆欽與老者、阿禾挨著坐下來,篝火上正烤著那隻野豬肉,不免思緒縹緲,讓他想起了童年時、認識莫暄翮三人後似曾相似的情景,有些發起神來。
相鄰的幾個篝火堆都圍滿了寨子中的人,他們載歌載舞,把酒歡唱,好不熱鬧。老者見董肆欽在沉思,便從懷中掏出一個皮帶子酒給他,“年輕人,小老兒雖虛長了幾十歲,但看人的眼光向來還是不差的,我看你眉目清朗,秉性剛毅,氣度不凡,必是可成大事者,我所見過的人中罕有能及,怕非我南蠻族之人。不知來自何方?”
董肆欽先是心中一凜,隨即很快反應道:“前輩過獎了,在下不過一普通人而已。”
那老者儼然是不信,輕輕搖了搖頭,“我在南蠻一族中好歹也是有些威信,族中青年才俊也是見過不少,但卻從來沒見過你,自然會猜測你不是本族人。罷了,你不說就不說吧。”顯得有些無奈。
知自己有些不誠實,但也隻好道:“前輩既然看人眼光精準,那我說,我不會是壞人,前輩可信?”
這下老者還沒回答,一直在旁傾聽的阿禾倒是搶先道:“在山林中捕野豬時,是董大哥救了我,董大哥肯定不是壞人了!”她一邊朝老者眨眨眼,一邊又朝董肆欽努努嘴,弄得老者隻好笑了,“我這外孫女,從小就頑皮,習慣就好。”
阿禾用短刃利落地切下兩大塊野豬後腿肉來,分給阿公和董肆欽,董肆欽雖有提防之心,但也隻好入鄉隨俗,確認肉和酒都沒問題,便放開懷與大夥兒吃肉喝酒起來。
夜色漸深,老者顫巍巍站了起來,被阿禾扶住,對董肆欽道:“年輕人,雖然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見麵,但卻一見如故,我對你也甚為喜歡,今晚你就在我家中住下好了,我已經讓人備好了房間,到時會叫人來帶你過去。你們吃好喝好,也別太晚了,早點休息。我年紀大了,就先回房間去。”
“好的,前輩慢走!”董肆欽站起身,看著一個年輕人接過阿禾扶老者往前方的腳樓走去。
阿禾招呼董肆欽繼續坐下來,一塊兒喝酒,不久後,便兩頰緋紅,雙手托著腮,直愣愣看著董肆欽,傻嗬嗬地笑著。董肆欽抬起頭掃視了四周一圈,見大家都在忙著喝酒吃肉劃拳,倒也沒太在意這裏,便稍微放心了些,但還是覺得很尷尬,對阿禾道:“阿禾姑娘,我看你有些醉了,讓人來扶你回房休息吧。”
誰知阿禾卻不管不顧,借著酒勁就想往他身上靠,忙被他躲了開去:“別再喝了,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心想聽你說對族中各地熟悉得很,本想向你問路呢,反而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問路找別人也一樣,雖然那老者對他算客氣,心中有些好感,不過阿禾畢竟是他外孫女,還是不要有所糾纏得好。都說苗女多情,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而且他們擅於用蠱,自己最煩的就是這些,就算不怕,也是不喜。思來想去,簡直就想回房後就開溜,但遠來是客,若是不告而別也不妥,一時覺得有些興致索然。
想要是暄翮在一起,就可以找到個擋箭的,暄翮的脾氣可不好惹,阿禾若是看到有暄翮在自己身邊,可就不敢亂動心思了,但可惜她不在。若是在了,吃起醋來怎麽辦?不過暄翮這個人也有普通女子所沒有的心胸與氣度,虹照一事她不也從中幫著開解麽?如此又不免好笑,自己一個大男人,還需要找擋箭的,倒也說不過去。若是南燭在一旁,說不準要笑話自己又旺桃花了,但他要在,阿禾不一定會看上自己呢。雖說自己看起來比南燭更有男子氣概,但又自認南燭麵容更為英俊些。
董肆欽正在胡思亂想,那阿禾卻又借著酒意站起身,於苗族青年男女載歌載舞的氛圍中,跳起舞來,還不時在董肆欽身邊轉來轉去,情竇初開的投入模樣,讓圍觀的人不覺叫好。感覺到自己惹上了不想惹的麻煩的董肆欽顯得有些不自在,隻好裝作醉倒在旁。
見董肆欽已經酩酊大醉,阿禾隻好停下來,一把將董肆欽扶起,搖著他的身體:“董大哥,你真喝醉了?快醒醒,快醒醒!”搖來搖去,見董肆欽都絲毫沒有反應,活像醉得不省人事了。她想一個人扶他去房間,可董肆欽身形高壯,醉酒後又顯得更為沉重,她柔軟的身軀連拖帶拉此刻都覺得吃力,再加上董肆欽故意使了法子,讓阿禾終究是沒法搬動他,隻得喚兩個壯碩的青年將董肆欽扶去阿公安排好的房間。
房間是在腳樓西廂單獨的一排房子中,平日都是長老招待外來人住的地方,此刻院中有一些光亮,能夠約摸看得清路。這排房子共有四個房間,唯有最右邊的那間房內露出了亮光,其餘三間都黑漆漆的。想必有光亮的房間是長老早已安排好的。兩個青年推開門將董肆欽扶到**,替他脫鞋蓋被後就熄了燈燭,掩上房門離開了。
見終於得脫,裝醉的董肆欽一下翻身坐起來,好在房間有木窗,透過窗戶外麵有些月光灑進來,但還是比較模糊。為怕被發現,他故意將支起的木窗拉了下來關上,而從懷中取出伏象聖杯,注入靈力,借用伏象聖杯來照明。借著光亮,這才瞧清楚房間的布局。這房間十足十的陳設簡單,僅有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有茶盞、杯子,牆上掛了一些苗族的象征性飾品。
在**打坐了一會兒,逼出了所有喝進去的酒,覺得舒坦多了的董肆欽正準備睡下,卻突然聽得門外有人在敲門,“董大哥,你睡了嗎?”立馬將伏象聖杯的靈光弄滅放回懷中,拉上被子裝作睡著。
門外的聲音很容易分辨出正是阿禾的,董肆欽擔心她不會真的要推門而入吧?都說苗女多情,純樸、自然、熱情、大方、直爽、敢愛敢恨、愛憎分明什麽的,他們漓水的人包括突突峰在男女之事也一向是自由隨性的,沒有那麽多含蓄扭捏,沒有那麽多磕磕絆絆,一點都不矯揉造作。所以他對在江水舟中看上莫暄翮,便想要強娶為妻之事,以前一直覺得理所當然。但後來,和莫暄翮、趙楠燭、扶侖在一起久了,便慢慢受到濡染,向有學識、有修養、有內蘊的人轉變,而不再是曾經的那個粗獷莽漢。莫暄翮、趙楠燭、扶侖三人的父輩祖輩皆是來自中原,背後有著華夏文明的傳承,有學問,知禮儀,自然與當地土人是不一樣的。更何況,成為九天玄女親授的玄武神宿之後,定是不能再如從前的,所以這些年裏,他的進益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