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大巫師肯定的答複,豈朶兒心中更增了些疑惑:“如今我南蠻的處境實在不妙,驩兜不但壓製、威逼和利誘,舜帝也想要我部歸附。若是歸附,那便是背叛楓神,此萬萬不能;若任由丹朱和驩兜宰割,也是日子艱難。午前之議,大巫師讓我下月十五不必赴丹水,莫不是真有應對之策?”

大巫師手執法杖,站了起來:“此前天象有異,我便占卜求問楓神,結果大駭。不但舜帝的人攪了進來,族中也會有大亂,若你下月十五赴丹水,恐是有去無回之數,所以無論如何你是去不得的。危機已臨,如今隻能來什麽應付什麽,切不可自亂陣腳。”

聽大巫師說得這般嚴重,豈朶兒差點沒嚇得癱軟了下去,渾出了一聲冷汗,忙問道:“如今那董肆欽的部下董雲風在我處,大巫師認為該如何處置?”

“那人既是董肆欽派來勸我族歸順的,就給他個教訓好了。你可假意與之,說為阿禾之事可以通融,若他答應與阿禾成親,可考慮歸順舜帝,待他與阿禾行了夫婦之禮,之前的許諾大可以求告楓神不得準許而罷之。若是他不願意與阿禾成親,那就暗中除掉他就行,隻要人一死,阿禾又能怎樣?”大巫師的話,正中豈朶兒的下懷,與他本來的想法不謀而合。

族中隻要有大巫師在,有楓神異術,還能怕什麽?想到這,豈朶兒的心寬了些,打起精神下山回府。隻是事情的發展,很容易便會超出他的掌控。對董肆欽鐵了心的阿禾,在用完午飯後,非要拉著董肆欽在苗寨中到處轉,董肆欽也就順道打探情況答應了下來。一路上,阿禾使勁各種法子逗董肆欽笑,還想要挽著他的胳膊,雖然董肆欽冷冷淡淡,但她也從不介意,也不鬧,並且在心裏逐漸形成了一個對董肆欽來說是可怕的想法。

等到天快黑下來,她把董肆欽送回房,自己先是秘密去找了族中的鬼婆,再回到自己的房間,於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樣事物,對這事物施下了蠱婆所囑咐的蠱術。做晚飯時,她在飯菜中撒下了些攜帶的無色粉末,攪拌淨了後,端到董肆欽房門外。

敲了敲門,說是送晚飯來了,董肆欽開門看了眼,隻是淡淡地道:“謝謝姑娘,不過中午吃得很好,在下並不餓,姑娘還是端回去吧!”說著就要關門,但門較寬,阿禾卻三步並作兩步就直接跨了進來,將飯菜放在桌上,“董大哥不給麵子可不成,既然都住下來了,那就多住些時日,瞧這飯菜多香,來,咱倆一塊兒吃吧!”

這番情形,董肆欽想這是人家的地盤,總不能直接將對方攆走,隻能硬著頭皮坐下來,卻是不動筷子。但阿禾哪裏管這些,裝作一副爛漫的模樣,朝著他笑,還給他夾了一大碗菜,並主動往他口邊送,弄得他實在沒法。若真依他的脾氣,是很想直接抬手給這女人一耳光的,隻是,他忍住了。可忍住的後果,是他沒曾想到的。

他本來是一直防著的,不想吃東西,但見阿禾一邊自己吃,一邊不停勸他吃,終於還是吃了下去。夠了,目的達到了,不一會兒,阿禾突然顯得很興奮,臉色變得異樣的紅,指著董肆欽大笑道:“你食下了我種的情蠱,以後就隻能對我永遠死心塌地,否則便會受萬蠱噬心之苦!”

“什麽?”董肆欽立馬反射似地彈跳起來,手一拂,將桌上的杯盤碗盞摔地滿地都是,以極度震驚和不可置信地表情,用手指著阿禾斥道:“你我相逢才不過短短兩日,你一個小姑娘家,得不到別人的愛,就要如此歹毒嗎?我不愛你,也並不虧錢你任何!”邊說邊用手捏住喉嚨部位,想要把吃進去的飯菜給吐出來。

阿禾卻沒有任何愧疚的表情,隻是繼續癡狂著:“我不管!我隻知道我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和你結為夫婦,不想你離開我。隻要你肯和我成親,永遠陪在我身邊,我就去求阿爹同意歸順舜帝!”

“你休想!”氣急攻心的董肆欽很快便感到了蠱蟲在全身經脈遊走,隨著阿禾口念咒語,他渾身**,抽搐起來,額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掉,痛苦得不停在地上翻滾,心頭絞痛難忍,但卻緊咬牙關,不肯向阿禾低頭。好在剛剛中蠱,董肆欽法力也極為高強,仍能抵禦住情蠱對心智的侵蝕,暫時不受咒術控製,但越往後就不一定了。

阿禾站在他麵前,看著他痛楚的模樣,咒語鬆動,讓董肆欽慢慢恢複過來,並從脖頸上掏出一符,對他道:“我這麽做,是因為害怕失去你,我不能沒有你。這情蠱,是蠱中極品,世間至毒之蠱。它由百種劇毒之蟲、四十八種草藥,混合我的經血及本族秘術,十年方才得成,毒性之猛,無一可及。我將它下在飯菜中被你食入體內,也與你一同服下,我身上這符中也裝有情蠱,從今後,你我便是血肉相連,你也不能再愛上其他女子,若是背叛於我,便會暴斃而死。七天之內,你會仍有意識,你若是答應與我成親,我可以緩解你的噬心之苦,否則,七天之後,待你失去意識,就得完完全全愛上我,聽從於我了!”

沒想到,一向自信的他踏入這南蠻之地,竟會遭遇這等情況,也讓他對眼前的這個叫阿禾的年輕女子憎恨不已。可現下身處險境,也不能再跟她起衝突。情蠱這東西他早便是知道的,也與扶侖有過討論,但自己卻是太過於疏忽大意,萬沒想到竟會有人對他下這致命的蠱蟲。情蠱以蠱術為引,血肉為媒,阿禾說的可緩解他的症狀,並與他一同服了情蠱,想必會是用她的鮮血喂他,而要徹底解除情蠱,隻有一個辦法,就是阿禾死去。但這女子再可恨,又怎麽能隨意剝奪她的性命。

正思潮澎湃間,阿禾靠近了他,直視著他健壯的身體,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胸膛,看上去對他的身體充滿了狂熱的欲望,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董大哥,我是真的喜歡你,答應我,三天後,我們成親吧!”

“喜歡一個人,就要如此對待他嗎?”

董肆欽的眼神中充斥著說不清的憤恨。

“我知道你想離開這裏,可這是我留下你唯一的辦法。如今,你也隻有唯一的選擇,聽從我,做我一輩子的情郎,我也會好好對你的!”

阿禾的話響在他的耳畔,讓他感到羞恥與狂怒,卻又無可奈何。他閉上眼睛,漸漸地,鎮定下來,有氣無力地對阿禾道:“請你先出去,讓我靜一靜!”

“我出去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三天之後與我成親!”

“容我考慮!”

董肆欽不耐煩地吐出這四個字,睜開眼,朝阿禾揮揮手,見他說出“考慮”二字,阿禾滿心歡喜,終於退出了董肆欽的房間,快速朝豈朶兒的議事大廳奔去。她知道,阿爹一般這個時候並未休息。

當推開門,阿禾將晚上所發生的事告訴豈朶兒時,豈朶兒的表情先是震驚,隨後卻緊鎖眉頭,顯得極是擔憂:“孩兒,爹知道你喜歡董雲風那青年,也知道他確實是個人才,可你這樣貿然對他下了情蠱,控製他的意識,與他成親,但若是董肆欽那邊知道消息,派人前來了解事實,定是壞了我南蠻族與舜帝之間的關係,他們一旦震怒,我族恐會有覆滅之憂!你啊,做事怎麽這麽不欠考慮!你這要活活氣死你爹啊!”

“爹!”

阿禾立馬跪在了豈朶兒的麵前,聲淚俱下地抽泣道:“爹,孩兒隻知道不能沒有董大哥,便擅自做主給他下了情蠱。如今這情蠱已下,孩兒也一同服下了情蠱,事情已經不可挽回,爹你若不同意三天之後讓孩兒與董大哥成婚,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孩兒去死嗎?”“何況,何況我與他成了親,也是南蠻族和中原的聯姻,這是樁喜事,說不定舜帝不但不會派人來攻打我們,反而會保護我們免受丹朱和驩兜的欺淩呢!”

聽著阿禾的話,豈朶兒也隻能明白事情到這地步,說什麽都晚了,如今隻能先封鎖消息,若到時董肆欽那邊知道了情況,就再說好話周旋,總之說什麽也先將他倆的婚事辦了再說,到時被董肆欽那邊問起來,董雲風也會是神識在阿禾的控製中,到時大可以說他是自願與阿禾結為夫婦,以促兩族友好的。雖然他壓根兒不願對舜帝示好,但如今被自己的女兒鬧這麽一出,也是沒有辦法了。

“你先回房休息,婚事這兩天我會安排人加緊準備!記得不可向外走漏任何風聲!”

“謝謝阿爹成全!”

待阿禾走後,豈朶兒躺在虎皮椅上,揉了揉眉心,大感頭痛。真是應了大巫師的話,多事之秋啊!他不知道的是,明日一早,族中更有大禮要送到他的耳邊。

隻是今夜並沒有揭過,被氣得七竅生煙的董肆欽怎可能束手待斃。剛來南蠻第二天,就如此出師不利,身中情蠱,這比丹浦大戰之夜的情形更不利。他點亮燈盞,在房間內設下結界,在**打坐調息,從懷中取出伏象聖杯,做法讓聖杯的玄黑色幽光通過靈力與莫暄翮、趙楠燭、扶侖三人的聖杯連通,幽光不斷閃爍,是一種告急的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