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依舊是有五座庭院,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格局布置,莫暄翮居東院,趙楠燭居西院,扶侖居南院,董肆欽居北院,嬴夔居中庭。院與院之間有回廊相連,另有翠湖蓮池,慕亭琴台,湖光山色間,盡顯清幽。
管家胡炳魁並孟兒、袖兒、斛暾、卜印等隨從,也都住在各院的門房裏。一切安頓完畢後,媯汭府中好好慶祝了一番,舜帝攜皋陶、姒文命等一眾大臣也過來赴宴,齊整整的十分熱鬧。
為表對姒文命的撫慰和嘉獎,舜帝給他單獨賜了座宅子,最初姒文命一力推卻,言道自己業未有成,居無定所,賜宅亦是難盡其用。惟願盡心竭力早日治好中原水患,以報舜帝恩德,以贖父鯀之罪,以慰天下百姓。聽畢之後,知其所言也是實情,舜帝也就隻好作罷。
等諸事理順之後,姒文命便上疏啟奏舜帝,與皋陶、伯益、後稷、莫暄翮五人一起,踏上了治水之路。堯帝時天下分為九州,而舜帝增加至十二州,不過一般提到時還是叫“九州”,覺得比較順口一些。
在之前的三年,姒文命在黃河沿岸帶著老百姓,不斷開鑿擋住水流的山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河道一點一點疏通,將洪水引向東邊的大海。而大禹治水真正的成功起點,始於龍門。
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從壺口之地向南行六十公裏,就正好為黃龍山和龍門山所擋。黃龍山丹岩翠碧、峭立似削,而龍門山則拔地而起、高聳入雲,兩座大山中間,隻有一條十分狹窄的空隙,黃河要東流大海,就隻能從這條狹窄的縫隙中穿過。
就算黃河再怎麽雄肆恣意,再怎麽放縱無羈,到了這裏都像大象被捆住了四條腿一樣,龐大的身軀想要穿越而過,隻能發了狂地嘶吼咆哮,鉚足了勁兒地猛烈撞擊兩側擠壓它的大山,從濁浪排空氣勢如虹,到卷起完全旋渦,那撕天裂地般的怒吼,讓人不禁膽戰心驚。
當此時,整個幽深曲折的峽穀中,俱是雲霧蒙蒙淅淅,七色虹橋在上方時不時若隱若現。而在峽穀兩側,都是渾然天成的斷山絕壁,彼此相對而立,拔天插地,非常之險峻,如同阻遏黃河奔流的門戶一樣,銅牆鐵壁般擋在這裏,似乎隻有天上的神龍才能有那飛騰而過的本事。
因為出口過於狹窄,奔湧的黃河在此處很難順暢地穿越而過,大部分水流隻能往上遊回流衝擊,以致渾濁的洪水到處泛濫,沿岸河堤全部潰堤。失去了方向的滾滾黃河水鋪天蓋地地到處席卷,不但淹沒了田園村莊,也漫卷丘陵山峰,讓所及之處,皆成澤國。
是以,姒文命在遍查山勢之後,測定出準確的方位,就開始帶人開始鑿山。這一工程量是相當巨大的,絕對一朝一夕之功。在共工被流放幽州之後,他與伯益、後稷、趙楠燭便順流而下,到了龍門處,決意開鑿山脈以決出口,中間曆經了無數想得到和想象不到的困難,人都累瘦了好幾圈。
在回到平陽短暫休整,再經曆遷都一事後,姒文命與伯益、皋陶、莫暄翮、趙楠燭、扶侖、董肆欽、嬴夔一行人便騎馬往龍門趕。有嬴夔的說情,莫暄翮終於莫不過孟兒,答應了帶孟兒、袖兒,還有斛暾、卜印一起出行。
“將軍,我們不是要想給你們拖後腿,成你們累贅的,我們是真的想要跟隨你們,實實在在做些事,這比每天呆在府中掃地擦桌子澆花曬太陽得勁兒多了。”
臨出蒲阪之前,古靈精怪的孟兒一個勁兒地拉著莫暄翮的袖口不丟手,百般撒嬌好話,還給一旁的嬴夔遞眼色,最開始莫暄翮並不想通融,後來在嬴夔的勸說下才點頭同意。
不過莫暄翮想既然開了口子,那就隻好索性做人情,雖然平時裏在府中時日不多,但一回到府中,淩厲的眼神一掃,便也能察覺出兩人分別與斛暾、卜印湊成了一對。
那時候民風開放,隻要男女你情我願,互相看對了眼,就可以自然而然在一起。更何況府中除了幾個年紀大點的,大都是年輕的姑娘、小夥子,莫暄翮幾個主子又經常不在,以往在府時間多點的嬴夔又是個不沾煙火氣息的,是以孟兒、斛暾等人免不了互生情意,即便管家胡炳魁管教嚴厲,但也時常偷偷摸摸地耳鬢廝磨。
嬴夔也跟莫暄翮提過府中的一些事,莫暄翮倒是看得很開:“這人之情欲,生而有之,男人女人湊在一塊兒,就是沒什麽也能生出點什麽來,隻要不做出什麽過於出格、敗壞名聲的事,就隨他們去吧。有胡管家在那管著,到了成家年齡的,想要成家就讓胡管家代他們提出來,我們幾個主子給他們主婚就行了。”
“難得你這麽開明,暄翮。”
“我什麽時候不開明了?說得我喜歡凶神惡煞棒打鴛鴦似的。”
“那倒不是。既然孟兒、袖兒想跟著我們一起出行,何不遂了他們的心意?”
“原來你就為這事,來給他們求情了。”
“他們雖然不會啥功夫,但洗衣做飯砍柴挑水縫補跑腿之類的事,還是做得很溜的,不如就帶著她倆,還有斛暾、卜印,正好兩對,有什麽需得著的差他們去做就是。”
“我原是個不喜麻煩的人,帶著他們一塊兒就怕生出事端來。好吧,既然夔哥哥說情,那就這麽著吧。”
到了龍門後,司空大人姒文命便召集兩岸方圓三百裏內的所有裏正,當眾傳達了舜帝的鈞意,調派加強人手,繼續開鑿龍門。完事後,他與伯益、皋陶、莫暄翮五人在岸邊的行轅中先坐了下來,將轅帳打開,讓孟兒、袖兒在中間燒起爐火,溫了一壺酒,便就這麽坐下來小酌。斛暾、卜印則一左一右站在轅門外聽候。
斜望著側麵的龍門,姒文命不禁有些眉頭緊皺,對眾人說道:“之前,我們耗費了許多的心力,準備用疏導之法來治水。就像當初我對帝君所奏,以前的填塞老法子,隻會使得黃河的水位越來越高,隻要高過四周的田地村莊,就會漫溢成大害。家父以前治水沒有取得成效,正是因為一直堅持用填塞之法。還是那句老話,與其堵不如疏,就像麵前這龍門,我始終認為,隻有將其擴寬,將口子開大一些,將無盡的洪水導流入海,才能解決根本性問題,對此帝君也表示支持。
前一兩年我和伯益、後稷兩位大人,還有南燭,以及把外圍都基本廓清了,該勘察的都已勘察,做好了準備工作。隻是我與南燭在上到龍門山最頂處的時候,看到那裏有一條很深的溝壑,其深不可測度,當地人叫做臥龍溝。”
“等等,姒大人,你說臥龍溝?”
莫暄翮一聽便來了勁兒,不禁打斷了姒文命的話頭。
看著莫暄翮眼放光芒的樣子,姒文命先是有些好奇,但隨即又繼續說了下去:“沒錯,是臥龍溝,溝長足有七八裏,傳說溝內盤踞了多達十條孽龍,都是些不得正果的,經常在附近興風作浪,無論是牛、羊、馬,還是其他什麽牲畜,都會被吞食。不僅如此,那些孽龍還會噴射出一股又一股的黑水,還有毒霧,都十分腥臭,我們的民工隻要一靠近,就會被害,正好又臨近大朝會之期,本來想和南燭一起進臥龍溝除了那些孽龍,隻有先行作罷,讓大家先回家休息,準備好來年春耕,等我們回來再處置。”
“好家夥,姒大人,此番除了你和伯益、後稷兩位大人,還有南燭,我和扶侖、肆欽、夔哥哥也來了,咱這麽多人都不是吃素的,我們大會都全力協助你,管它十條孽龍還是百條孽龍,準叫它碎屍萬段!”莫暄翮雖知自己是青龍神宿的身份,但治水一事,她隻是協同者,並非主導者,所以與趙楠燭四人都決意要恪守本分,為輔不做主,聽姒文命的意見行事,這也是出蒲阪時舜帝告誡於他們的。
“暄翮說得對,遇山開山,逢惡不怕,再多的艱難險阻,也休想擋了我們的路。”趙楠燭也道。伯益與後稷也相繼點點頭,一旁的扶侖、董肆欽、嬴夔也自然齊聲應和。
那時州、師、都、邑、裏、朋、鄰等各層級中,鄰是最小的墟落組織,二十五戶為一裏,八戶為鄰,三鄰為朋,三朋為裏,三裏為邑,三邑為都,三都為師,三師為州。在長達數載的治水大業中,黃河沿岸深受洪災禍害的各都邑、墟落,一邊要有留守家園的男丁和婦孺,耕種、漁獵以自足,同時每年要定期向部落首領繳納糧食、衣物、財貨,每個墟落還要抽出部分青壯年長期跟隨司空姒文命治水,幹的是風裏來雨裏去的苦力活,也需要各個都邑和墟落長期的錢糧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