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瞬間,似乎有一根長長的樹枝伸了過來,一直伸到莫暄翮前胸處,那樹枝像有觸角似的,竟粘到莫暄翮懷中的包袱,就借力往外一拖。看到這突**況的莫暄翮立刻尖叫起來,“我的包袱,我的包袱!”
她死命抓住包袱不鬆手,而董肆欽知道不必擔心她,便仍舊努力維持好竹筏的平衡,任四周煙霧籠罩,任腳下激流礁石,恁是奈何不了這小小的竹筏。樹枝那方的東西本以為包袱很容易就得手,甚至把兩人都拖拽下筏子,沒想到莫暄翮力道卻很大,兩方角力之下,另一端的東西竟活活被拖上了竹筏。
等到都摔上竹筏時,莫暄翮已經在筏子周圍設下結界,看到三隻離他們很近的怪獸,瞬間就施法用金蠶絲網給一個一個捆住。她站起身來,打量著它們,隻見都是長得類人形,但比普通的人要長大一些,麵目黑黝黝的,身上遍是體毛,並且隻有一條腿,腳還是反著長的,看起來怪瘮人的。
三隻山精一被抓,妖法不攻自破,很快煙霧也散去了,黑水也變清了,董肆欽逆勢撐槳,將筏子往被劃去,離了鬼門,穿過神門,回到人門處。
這筏子空間有限,以至於把三隻山精抓來,都被擠得滿滿的。董肆欽不再理會這三隻山精,而是人影一閃,就不知往什麽方向去了。留下來的莫暄翮看著那根長長的樹枝在妖法消散之後,也變回了一截普通枝條的樣子,便撿起來,朝著被金蠶絲網束縛住的山精戳戳,它們都想怪叫,卻叫不出聲,原來嘴巴不經意間已經被封住了。
“怎麽,你們這三個小妖怪想搶本姑娘的包袱?”莫暄翮朝它們一瞪眼,然後就打開包袱,從裏麵拿出果子、幹糧,裝作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任由山精再那想叫喚卻怎麽也叫不出聲。
根據她和董肆欽先前的了解和分析,三隻山精和四隻惡鬼都是一夥的,山精多在白天出現,惡鬼多在夜晚出現,但它們也會有都在晚上出現的時候。山精多半會居住在附近陰氣集聚的山洞裏,而惡鬼夜出晝藏,有可能會潛伏在山洞裏,也可能滋生於鬼門下的水域中。
這些山精鬼魅多在鬼門處行凶作惡,利用急險的水流攔住去路,吞噬過往舟船,謀害行人性命,劫奪財物,冤死在此處的人不計其數。董肆欽已經去附近山裏查找山精鬼魅的老巢,由於龍門山、底柱山等綿延的群山裏麵溶洞都非常多,在水流經年累月的衝刷下,縱橫交錯,十分複雜幽險。
不過董肆欽事先就將三隻山精身上的毛各揪了一串下來,利用山精的黑毛,花費了些時間,終於順利找到了它們的老巢,裏麵果真有人類衣服、飾品、器具,甚至還有食物殘渣的痕跡,但洞內都淩亂不堪,還有一些死人及動物的屍骨,他用九味真火一把焚了個幹幹淨淨,最後封印住了洞口。至於山上的一些尚未成氣候的小精怪,也都沒有放過。
做完這一切,他便先回去跟姒文命講了下情況,待黃昏時分,兩人便乘舟往底柱山而來。莫暄翮就在底柱山兩岸和石柱上都紮了一些火把照明,待姒文命一來,就和董肆欽找地方先藏起來。
當入了夜,姒文命就一個人撐著竹筏,又往鬼門劃來,被束縛著的三隻山精相當於已經成了誘餌。在嘴被解封後,就咿咿哇哇嗚嗚地大聲怪叫起來,似乎是在求救。過得一會兒,鬼門界內的水麵開始旋渦倒轉,竹筏子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塊暗礁,但姒文命絲毫不懼,將船牢牢地穩定住,任由山精在那怪叫。他注意到四周已經開始升騰起幽藍色的燐光鬼火,一共有四處,從小到大,最初還忽隱忽現,很快就都變成很烈一團,閃動著,並伴隨厲鬼的嘯叫。
四隻惡鬼從四個方向迅速匯集到一處,用鬼火做掩護,先將姒文命包圍,然後伸出尖利的鬼爪,想要把他往水裏拖拽。隻見姒文命毫無懼色,反而挺身上前,舉起軒轅劍就一個勁掃,四隻惡鬼全部被砍翻在當場,它們都是死去之人的怨念集聚而成,被滅後自然都消於了無形。
待惡鬼一除,山精也自然難逃一死,一隻隻血濺竹筏,化作一灘濃水。完事後,姒文命將軒轅劍擦拭了一番,將竹筏子留在鬼門界內,淩空涉水回到最初乘坐的舟船上,董肆欽和莫暄翮已經在那等待著。
“姒大人辛苦了。”
“二位不也辛苦。要說除山精惡鬼,還是主要賴軒轅劍之力。我們先且回去休息,明天再待人前來把三門水域清理一番。”
三人說笑著就坐船回程。不過他們的行轅是隨治水工程的行進而移動的,臥龍溝一帶的山石開鑿完,十萬鑿山大軍就繼續開鑿底柱山一帶。第二天,姒文命就與莫暄翮、董肆欽帶著一撥人來到鬼門處,由莫暄翮和董肆欽潛入水底查看,竟打撈出數百具人及沉船的骸骨,清理出來後,便在岸邊做法超度怨靈,祭典過往的死者。然鬼門之險,由古至今皆然。
後來的底柱山兩岸,山腳總被莽莽植被覆蓋,山腰則是雲霧纏繞,中峰尤高,峰頂呈圓柱狀。自底柱山往下遊走,一直到五戶灘,黃河流經一百二十裏,夾岸巍峰重嶺,幹霄蔽日,曆時數月,皆由大禹率眾鑿寬山兩側的河道,使河水分流而過。然該段水域衝湍激石,有一十九灘,水流迅急,破壞舟船,乃自古所患。
鑿山開河是個莫大的工程,即便有應龍開道,神斧、神牛相助,仍避免不了走彎路,遇挫折。某天,姒文命正率眾順著一條險溝往西開鑿,莫暄翮和董肆欽也在一塊兒,大夥兒埋頭忙碌著,卻忽然聽得頭頂上方的天空中傳來了一陣陣有些奇怪的叫聲,“錯開河,錯開河,往西開哪,不如往東挪!”
那叫聲明顯像是鳥叫,於是眾人忙抬起頭來,卻見一隻碩大的五色鳳凰鳥,在空中盤旋飛舞,嘴裏不停重複著剛才的那句話。見狀,眾人俱驚訝不已,不免停下手中活計,互相議論起來。
莫暄翮看著那隻鳳凰,有些心馳神往,便與董肆欽準備去尋,可那鳳凰鳥卻不見了。琢磨著鳳凰鳥所叫喚的話語,姒文命卻很快反應了過來,像是有所頓悟一般,讓莫暄翮去附近把伯益給找了來,再帶上幾個很有經驗的民工,加上莫暄翮和董肆欽,一起攀爬上所在山脈的最高峰,再仔仔細細地將周遭的山形和水勢全部複查一遍。
等到都忙活完,姒文命與伯益、莫暄翮、董肆欽便圍著地圖琢磨,比劃來比劃去,最終他一拍大腿,對其他人道,“我明白了,那鳳凰鳥是在警示我們犯了一個大的錯誤。你們看,如果按原本的計劃,再繼續往西邊開鑿下去的話,不但工程量非常浩大艱巨不說,也不利於洪水的疏導,也就是說我們把開鑿的方向給弄反了。正確的方向應該是,往東開!”
伯益也醒悟了過來,“文命說得對,看來我們應該立刻停止現在的工程,重新往東的方向勘察、測量。”
在改弦更張之後,果然,大家發現工程進度快了許多。而龍門岔口偏西的那一條被荒廢掉的幹涸河穀,便被後人起了個名,叫做“錯開河”。
十萬人開鑿龍門,皆是冒著風吹雨打,不避寒暑的。對莫暄翮和董肆欽來說,斬妖除魔畢竟不是常事,其餘時間兩人也都充分利用了起來,董肆欽去跟著趙楠燭一起調度人力、物力、財力,跑遍附近百裏千裏各個部落、城邑,籌集錢糧,輸送鑿山一應器物,做好充分的後勤保障。莫暄翮則是協助扶侖,隻要是難找難挖的草藥,全力由她去包辦,深山野嶺、大漠瀚海,哪怕是上天入地,再罕見的藥材,都得給找齊了。
過得一年的酷暑時節,天氣十分炎熱,民工們幹活都給累得汗流浹背、口幹舌燥的,就算負責供給的民夫運來再多的山泉水,那也是不夠喝。扶侖提出給大家熬綠豆米湯的話,清熱解毒又止渴消暑,他與莫暄翮一商量,找到趙楠燭和董肆欽,由董肆欽、莫暄翮帶人去附近十裏八鄉籌集了數百斤綠豆,運到工地上,再就地架鍋生火熬綠豆米湯,那香氣四溢,讓人一望見就嘴饞。
當趙楠燭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綠豆米湯端到姒文命跟前時,他忙裏偷閑地嚐了一下,忙稱讚道,“真是好湯,解渴又祛暑,能不能多弄點來?”
趙楠燭卻擺擺手,顯得有點為難,“暄翮和肆欽好不容易到處搞了五百斤綠豆來,都給煮了分發了,這老百姓都日子窮困,實在籌不到那麽多綠豆呀。況且鑿山的民工達十萬計,誰能燒得出如此多的綠豆米湯來呢,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