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範雪醒來時,吳蘭英已經做好早飯。
盡管昨天晚上沒有問出什麽,但範雪從吳蘭英躲閃的眼神和苦澀的表情裏,仍然瞧出了一些端倪。
她覺得常小春在鄉下遭遇的變故,肯定跟他的雙胞胎弟弟常小冬有關。
她也覺得吳蘭英一定還有什麽事情瞞著她沒有說出來。
吃過早飯,吳蘭英下地幹活,範雪則在村裏轉了一圈,想找人打聽一下常小冬的情況。
村裏人一聽“常小冬”這個名字,個個搖頭擺手,露出嫌惡之情。再問,鄉人卻不願多言。
範雪很是鬱悶,悶悶不樂地走上山,又來到山頂鷹嘴崖,崖下澗水轟鳴,霧氣升騰,早晨的太陽在雲霧上方隻顯出一個昏黃的光圈。
她覺得這景色比昨天看到的還要美,便又情不自禁地支起畫夾,正要將這山間奇景畫下來,忽然聽到背後腳步聲響,回頭一看,走過來的正是昨天那個看她畫畫的鄉間少年。
範雪從他盯著畫夾時露出的渴望眼神中看出了什麽,問他:“你也喜歡畫畫?”
少年點點頭說:“是的,我是學校的美術特長生,但家裏窮,沒錢買畫架畫紙,平時都是在廢舊作業本上畫畫。”
範雪笑了,把畫架畫紙和畫筆收起來,遞給他道:“那我送你一套畫具吧。”
少年喜出望外,咧嘴笑了。
當少年拿著畫具,正要高興離去時,範雪忽然想到什麽,叫住他問:“你認識常小冬嗎?”
少年一怔,回過頭說:“認識呀,我們一起在鎮上念高中,是同班同學,我們還是好朋友哩。”
範雪“噢”了一聲,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常小冬的同學。
她問:“你知道常小冬去了哪裏嗎?”
少年說:“聽說他去廣東打工了。這人真不夠意思,出遠門也不跟我打聲招呼,我還是問他媽媽才知道的。”
範雪問:“他到廣東之後,跟你聯係過嗎?”
少年搖頭說沒有。
範雪指指旁邊一塊大青石,兩人坐下後,她接著問:“可以跟我說一下常小冬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嗎?”
少年想了一下說:“他不愛學習,成績不好,每次考試都是全班倒數幾名。但是他很講義氣,我們這些朋友要是誰被人欺侮,他肯定會幫你出頭,為你報仇。他喜歡吹牛,經常說他是有錢人的兒子,他要去城裏過有錢人的生活。嗯,還有,他對他媽媽一點也不孝順,常常罵他媽媽,有時還會動手打她……”
“他會動手打自己的媽媽?”範雪不由吃了一驚。
“是的,他怨他媽媽不該把他帶到鄉下窮地方來。他說如果不是跟著她,他現在在城裏,早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了。”
範雪又問:“暑假的時候,常小冬的孿生哥哥到村裏來看他,你知道嗎?”
少年說:“我知道。我還聽見他們在這鷹嘴崖吵架來著。”
“吵架?”
“是的。那天早上,山上的霧氣比今天還大,我正在山坡上打豬草,忽然聽到鷹嘴崖上傳來常小冬和他哥哥的吵架聲。當時山崖霧氣太濃,我看不到他們的人影,隻能隱約聽到他們的聲音,具體吵些什麽我也不知道。後來我聽見常小冬大吼了一聲:‘憑什麽留在城裏當富家大少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這時兩人似乎動起手來,他哥哥急促地問:‘你、你想幹什麽?’小冬說:‘我恨不得把你從山崖上推下去。’後來又聽到一些響動,好像是兩人在打架的聲音。”
範雪皺皺眉頭,問:“然後呢?”
少年說:“然後我就看見一個人從鷹嘴崖上飛快地跑下山去,當時霧太大,我沒看清是他們兄弟倆中的哪一個。”
範雪問:“你確定你當時隻看見一個人跑下山嗎?”
少年點點頭說:“是的,當時確實隻看見一個人跑下去。我覺得有點奇怪,本來想跟著跑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但這時我爸喊我回家幫他砌豬圈,我隻好提著豬草下山了。第二天我幹完活再去小冬家裏找他,他媽媽卻說他已經輟學去廣東打工了。”
範雪站在鷹嘴崖上,閉上眼睛,想象著那天早上常家兄弟吵架的情景,但是最後隻有一個人跑下山,那另一個人呢?跑下山的,是老大還是老二呢?
她望著數百米絕壁下的山澗,山間霧氣彌漫,隻聽見山下澗水轟鳴洶湧,卻什麽也看不到。
她心裏暗想,如果有人掉下去,估計連屍骨都難找到吧?
那天在鷹嘴崖的濃霧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為什麽經過這件事之後,常小春回到城裏,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呢?
“換了一個人?”她心頭一凜,又在心裏問了一句,“難道真的換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