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驚雲忽然明白過來,道:“我二弟從小練的是仁義雙刀,左手握仁刀右手握義刀,照理說他應該兩隻手掌心裏都有老繭才對,是不是?而我自小練的是右手劍,雖然那時我已經得仁義刀譜並且正在練習,但終究時間不長,所以左手掌心沒有粗繭。連這麽細微的破綻也被你看出來了,果然不愧是江南神捕。”

吳過道:“我那時也隻是稍加留意,並不敢肯定雷驚雨身份有假。那天上午,你聽小午驗屍之後說仁義山莊的血案是靈界異物吸血鬼所為,你心中有鬼,立時便想起了白如雪死在你劍下的時候對你說過的話。她一定是拚盡全身最後一口氣麵目猙獰地對你說了‘你、你好狠毒……我死之後,必然化為吸血鬼來向你索命……’,是不是?”

雷驚雲歎了口氣,回想那天晚上白如雪臨死前的詛咒,全身仍然不寒而栗,點點頭道:“她當時的確是這麽說的,隻不過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表情比你說的更加可怖。”說到這裏,白如霜急忙朝他咳嗽一聲,他怔了一下,忽然回過神來,急忙搖頭道:“哦,不不不,她、她死前的情形我並不知曉,那時我已被我二弟擒住,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吳過冷笑道:“到了現在,你還想掩飾?當時你認定是白如雪臨死前的咒語應驗了,是她陰魂不散,化作吸血鬼找你索命報仇來了。所以你急忙飛鴿傳書請來了通靈道長用桃木釘釘住了白如雪的屍身,又用靈符鎮住了她的魂魄,讓她再也不能做鬼害人。”

雷驚雲冷笑道:“你越說越玄了。江湖上誰人不知通靈道長乃是世外高人,閉關多年,輕易不肯下山,我又怎麽僅憑一封書信就請得動他?真是天大的笑話。”

吳過道:“你當然請不動他,但雷老爺子能。通靈道長出家之前,曾經與雷老爺子是八拜之交的結義兄弟,兩人早年同闖江湖之時,通靈道長欠了雷老爺子一件極大的人情。雷老爺子終老之時,怕雷氏後人守家不力,遭遇劫難,所以懇求通靈道長在日後雷家後人若有需要之時下山相助。通靈道長念及義兄恩情,自然不會拒絕。這件事,你作為雷家後人,自然是知曉的。所以那日你請他下山作法鎮鬼,雖然他心中極不情願做這有損陰德之事,但為了履行承諾,他隻好違心下山,勉力為之。我這次上連雲山拜見通靈道長,他原本也不肯出關見我,但後來我說此事關乎仁義山莊和仁義門盛衰氣運及雷氏後人生死存亡,懇請賜見。他念及雷老爺子的恩情,關心雷家後人命運,破例出關接見了我。”

雷驚雲麵色不快,道:“原來那牛鼻子老道什麽都跟你說了,難怪你知道得這麽多。”

吳過道:“你卻未曾想到那天晚上你開棺釘屍的事全都被我跟小午看見了,我們即便全都是傻瓜也能想象得到你跟這樁案子大有牽連了。但是事後,由於有人告密,我們跟蹤你並準備逮捕你的消息被你知道了。這個暗中告密者是誰呢?當時隻有我跟小午在場,除了小午之外,我想象不出第二個人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已經不再信任小午了。你得知被我跟蹤,事情敗露,當然不會束手待斃,坐等知府衙門的人來抓你。由於我們跟蹤的是‘雷驚雨’,懷疑的是‘雷驚雨’,所以你反而覺得這是一件好事,你恢複雷驚雲的本來麵目的機會終於來了,而一直被你囚禁在仁義山莊後花園秘密地牢裏的真正的雷驚雨也終於派上了用場。你將他從地牢中提了出來,給他服下了一種奇怪的毒藥。他服下這種毒藥之後,每天必須每隔數個時辰就服一次解藥,才能阻止毒氣攻心,如果不服解藥或一天少服了一次解藥,他立即便會毒發身亡。你用這種毒藥控製住他之後,就叫他去知府衙門自首,承認一切罪行。當然,他自首時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你們教他的,隻要他照你們的指使去做,不露出一點馬腳,你們便每日給他送飯到牢裏吃,而那解藥就藏在飯菜中。你們還答應他,隻要等案子完結,他承認了殺人罪行,知府大人也相信了他的招供,定案之後,即使是他被判死刑,你們也一定想法將他救出,並且從此以後再也不為難他。你們如果違背諾言,他隨時可以向官府的人翻供告密把一切事情都抖出來,而他如果不聽你們的話,他服下的那種獨門毒藥也隨時都可以要他的命。世上誰人不想活命呢?他當然隻有答應聽你們的話,跟你們合作。就這樣,他剛從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出來,卻又被稀裏糊塗地關進了知府衙門的大牢。而你雷驚雲呢,也裝模作樣地被我們從地牢裏‘救’了出來。至此,這樁轟動一時的奇案表麵上看來已經是告破了,你這個‘受害人’也劫後餘生,真可謂是皆大歡喜。如無意外,過得不久,你再想法暗中做點手腳,讓雷驚雨橫屍大牢。此時你再與他的遺孀白如霜成親。這樣你就人財兩得,可以名正言順接掌仁義門大權,完成你一統江湖的雄圖霸業了。”

雷驚雲和白如霜互望一眼,臉色早已煞白,見他說得如此詳盡,分毫不差,宛如親眼所見一般,心中又驚又怒,如同掉進冰窟一般,全身冰涼,指尖發抖,知道事到如今,抵賴是抵賴不過的了,唯有見機行事,殺人滅口,方能保全自己。

當下雷驚雲盯著他恨恨地道:“不錯,事情至此,本該一切都已結束,誰知二弟卻留下了一封什麽血書被你看到,讓你起了疑心,看樣子你大有重新調查此案的打算。你這塊攔路石不除,終究是我心中一大隱患。所以在這個時候,我就對你動了殺機。但是你身為知府衙門總捕頭,乃是朝廷命官,官居五品,若是不明不白死於非命,朝廷一定會要過問,到時京城刑部查將下來,終究有些危險。”

吳過見他終於點頭承認,心中暗暗籲了口氣,說道:“所以你們就指使小午趁我不備在我的酒中下了迷魂藥,將我剝光衣服放到白如霜的**,又‘正好’被知府大人看見,讓知府大人一怒之下撤了我總捕頭之職。到那時我吳過無官無職,一介平頭百姓,即使橫屍街口,也不會有人重視,是不是?”

白如霜點點頭道:“小午早已被我買通,你在知府衙門稍有風吹草動,他都會給我通風報信。我告訴他事成之後,保他當上知府衙門總捕頭,他有利可圖,為我們辦事自然賣力。”

吳過道:“那天在一滴香酒肆,我告訴小午雷驚雨似乎給我傳遞了某種信息。消息傳到你們耳中,你們便立即覺得雷驚雨靠不住了,他就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反咬一口把一切都抖出來。好在他已經向官府承認了一切罪行,即使立即死去,也不會影響你們的計劃,所以你們就讓小午在牢中把他給殺了。其實又何必請人動手,你們一餐不給他送飯不給他服解藥,他不就會毒發而死了嗎?”

白如霜道:“我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但後來覺得不妥,假如他驚覺到我們沒有給他解藥,他趕在毒發之前把一切都抖了出來,那可怎麽辦?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一刀了賬,萬無一失。”說到“一刀了賬”這四個字時,她用手作了一個殺人的動作,但她表情隨意而冷淡,仿佛不是在殺人,而是在切西瓜。

吳過道:“你們神不知鬼不覺殺了雷驚雨,又殺了小午滅口,而我又身中劇毒,中箭沉江,絕無活命的機會,如此一來了解內情的幾個人全都死於非命,所以你們的秘密便再也無人知曉,從此以後你們便可以高枕無憂為所欲為了,是不是?”

雷驚雲盯著他看了許久,似乎是要把他看穿一般,然後歎了口氣,又是疑惑又是奇怪地說:“本來事情是這樣的,但我們做夢也沒想到你居然沒有死。你服了天下無解的七日斷魂散,又中箭沉江,居然、居然……”

吳過微微一笑,臉上略有得意之色,道:“你錯了,你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不止一件,而是三件。第一,我既早已懷疑小午,又怎會對他半點防範之心也沒有?我這朝廷五品之職,又豈是說撤便能撤說搶便能搶的?我跟知府大人早已通過氣了,那天晚上在仁義山莊他對我大聲嗬斥當場免職,都隻是在演戲給你們看而已。”

雷驚雲睜大眼睛道:“演戲?原來、原來知府大人早已洞悉一切?”

吳過不由得好笑,道:“你以為知府大人是這麽好欺騙的嗎?”

白如霜問:“那第二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