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過道:“第二件,我將雷驚雨給我留下血書這件事詳詳細細地剖析給小午聽,隻不過是將計就計,看看你們得知此訊會有什麽動靜而已。其實早在我中計昏迷的頭一天就已派人將雷驚雨從大牢秘密押走了,你們殺死的那個雷驚雨是假的,是我用另一個死囚易容而成的冒牌貨。”

雷驚雲冷笑道:“你救了他又有什麽用,沒有咱們的獨門解藥,他是必死無疑。”

吳過搖搖頭道:“世事無絕對,你們的毒藥雖然厲害,連雲山通靈道長的手段也高明。雷驚雨現在正在青雲觀中,雖然一直中毒昏迷未醒,但通靈道長說即便拚了他這條老命也要運功將他體內的毒素逼出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義兄後人含冤慘死,隻是雷驚雨救活之後,一身武功隻怕是要廢了。”

雷驚雲跳起來,咬牙道:“又是這個臭道士壞了我的大事。”

吳過接著道:“第三件嘛,你們也許還不知道,四川唐門的當家人唐二娘是我的姑媽,打從小時候起她就十分疼我,怕我長大之後吃人家的暗虧,所以在我十歲那年給我服了一顆唐門至尊寶丹,從那以後我就擁有了百毒不侵之身,即便是見血封喉入腸即死的劇毒之藥也奈何不了我,又怎會懼怕什麽‘七日斷魂散’?隻是迷魂藥隻能迷人神誌,沒有毒性,不能算作毒藥,所以那天我才會中了小午奸計,昏迷了三天。”

雷驚雲見他今日陡然現身,已然大吃一驚,又見他一身官差打扮,服飾與以前做知府衙門總捕頭時全無異樣,更覺不妙,此時見他有備而來不慌不忙娓娓道來,將自己的老底一一揭露出來,心中更是又驚又懼,待見他隻是孤身前來,門外並未埋伏一兵一卒,心底卻又升起一線生機。盯著他冷冷地道:“吳大人已將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今日有備而來,看樣子是想要抓我們夫妻去見官了?”

吳過微微一笑道:“雷兄言重了,本捕是來‘請’兩位而不是來‘抓’兩位的。隻要兩位相信自己是清白無罪的,又何懼見官呢?”

雷驚雲臉色一沉,道:“既然如此,那就別再拐彎抹角浪費唇舌了,雷某承認你所言一切全是事實,現在就看你有沒有本事‘請’得動咱們夫妻倆了。”話音未落,雙臂一抖,手中已多了兩把薄薄的彎刀。他身上還穿著新郎服飾,也不知他這兩把刀是從哪裏拔出來的。

吳過瞧見他左手刀上刻有一個“仁”字,右手刀上刻有一個“義”字,正是仁義門的掌門信物仁義雙刀,紅燭映白刃,卻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寒冷與詭異。他道:“本捕記得雷兄的稱手兵器不是一柄長劍麽,怎麽現在改使雙刀了?不知雷老爺子傳下的仁義刀法雷兄練到了幾層?”

雷驚雲道:“雷某修煉仁義刀法不過一年時間,雖隻初窺門徑,但殺你卻綽綽有餘。拔出你的劍,上前領死吧。”

吳過道:“很好,本捕今天就來見識一下天下無敵的仁義雙刀。”左足斜斜向後踏出半步,右手伸到腰間,緩緩拔出纏繞在腰帶中的軟劍,劍尖斜指地麵,劍身不住顫動,寒光閃閃殺氣逼人。平伸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雷驚雲猛一跺足,正欲出招,吳過忽覺腦後風聲颯然,臉色微變,已知有人在後偷襲,急轉回頭,原來是白如霜不知何時已繞到身後,趁他全神應付雷驚雲時,手持一柄折扇,閃電般朝他後腦點來。

吳過冷聲笑道:“白家的流雲扇不過爾爾,這手背後偷襲的功夫倒是高明得緊。”並不轉身,反手一劍刺出。

白如霜折扇還未點到,便覺寒光一閃,一隻劍尖已迎麵刺來,大驚之下,回扇相格。軟劍與折扇一碰,忽地反卷過來,劍鋒便如毒蛇一般,纏上了她的手腕。饒是她後退得快,折扇還是給對方長劍絞了去,手腕上也留下了一道三寸餘長的劍痕,鮮血滲出。白如霜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將手腕傷含入嘴中止血。但鮮血一流入她口中,她臉上的表情忽地變得無比古怪。

雷驚雲自持高手身份,不肯上前夾攻,此時見她敗退,害怕吳過再施辣手,急忙喝道:“霜妹,你且退下,讓我來收拾他。”躍步上前,雙刀並舉,迎頭便砍。

吳過不守反攻,長劍一晃,忽地自他雙刀中間直砍下去。

他的劍要比對方的刀長得多,此一招雖是後發,卻是先至。

雷驚雲雙刀架成十字,來格軟劍。刀劍相碰,火星一閃,兩人隻覺一股強大的內力從對方兵器上傳來,忍不住心中一驚,不約而同都“咦”了一聲。

隻在一瞬之間,室內已是刀光滿天,雷驚雲的雙刀如狂風暴雨般席卷過來。他手中的仁義雙刀比一般單刀還要短小,刀法卻極快,一刀護身一刀疾攻,時而左守右攻,時而右守左攻,雙刀連使,每一招都在進攻,同時又是每一招都在防守。雙刀揮舞,刀花翻滾,就如一個刀球一樣,既能襲擊對手,對方卻極難靠近。

吳過被這股狂暴的刀風逼得向後連退八個大步,方才穩住身形。但此時已然退到牆邊,再無回旋餘地。雷驚雲見到有機可乘,再度舞刀逼近,左手仁刀上下翻飛護住全身要害,右手義刀由下向上反撩對方小腹。

吳過小腹一收,雙足往牆上一點,人已騰空而起,躍到半空,頭朝下腳朝上,雙手握劍,人與劍成一條直線,劍尖直向雷驚雲頭頂刺下。

雷驚雲見他來勢凶猛,不敢硬接,急急踏前一步,避了開去。便在這時,忽覺脖子上一熱,卻是吳過一劍刺空之後,貼著他後背落下,兩人相距甚近,他鼻中熱氣剛好噴到雷驚雲後脖頸上。

雷驚雲大驚之下,不及回刀,右臂一屈,一記肘錘,直搗吳過心窩。情急之下,這一招已使足十成力氣,隻想將吳過逼退開去。誰知吳過卻並不閃避,長劍斜劈,削向他的脖子。雷驚雲聽見風響,急忙偏頭躲閃。

隻聽“通”的一聲,吳過胸口已被他肘錘撞到,站不住腳,身子直向後退出一丈餘遠,背靠牆壁,方才拿樁站穩。而雷驚雲脖子雖然未被劍鋒傷到,左邊肩頭卻被連皮帶肉削去一大塊,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吳過隻覺胸口劇痛,幾乎喘不過氣來,五髒六腑一陣翻騰,一口鮮血衝到喉嚨,卻又強行咽下。吸氣運功,隻覺丹田真氣不濟,卻已受了極重的內傷。

他剛才本想奮力一搏,拚著挨對方一記肘錘,也要劍鋒及頸,一舉將雷驚雲製服。誰知對方險中求生,躲過了這致命一劍,僅僅隻是肩上受了一點皮肉之傷。製敵不成,反為其傷,這一下倒是大出意料。

雷驚雲雖受傷不重,卻甚是狼狽,肩頭血流如注,刹時將他手臂和身上染得鮮紅,連地上也灑了不少鮮血,房間裏立時充滿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雷驚雲劍下餘生,心口兀自怦怦亂跳,抬頭看見吳過站在牆邊,麵容蒼白,神情冷峻,似乎受傷不輕,不由得心頭一喜,雙手提刀,一步步逼近過去……

吳過雖然身受內傷,功力已不足平時五六成,但卻不甘示弱,左手背到身後,右手持劍,雙目平視,嚴陣以待。

雷驚雲見他呼吸平和,有恃無恐,一時之間卻又摸不透他的深淺,提刀立足,不知自己是否該搶先出手。便在這時,忽然聽見白如霜“嗷”的一聲叫,身形電閃,捷如狸貓,直朝雷驚雲撲了過去。

雷驚雲隻覺喉頭像針紮般地一痛,喉嚨處便被兩顆又尖又利的牙齒咬住,耳旁呼嘯直響,仿佛身體中正有什麽東西狂湧而出。

是血!是他身體裏的鮮血!白如霜居然在吸他身上的鮮血!

雷驚雲腦海中驀地閃過“吸血鬼”這三個字,想舉刀砍她,但卻骨軟筋酸,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叮當兩聲,仁義雙刀掉落在地上。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打開了一個缺口,鮮血正如決堤海水一般,向外呼嘯而出。他隻覺得口唇發幹,嗓子裏似乎要冒出煙來一般,張大嘴巴,想喊想叫,卻又發不出半點聲音。他麵容扭曲,臉孔猙獰,表情與仁義山莊任何一個離奇死去的人完全一致。

吳過也被眼前這離奇怪異恐怖的場麵驚得呆住了,過了半晌,才忽然記起通靈道長交給他的幾柄桃木飛刀,也不知是否靈驗,當下急忙拿出一把,用力擲出,正中白如霜後胸。

白如霜“嗷”的一聲,回過頭來,盯著他。

吳過抬頭一看,隻見她披頭散發,臉孔雪白,嘴裏長出兩顆白森森的獠牙,伸著長長的血紅的舌頭,滿嘴鮮血,頓時嚇得手腳冰涼,心口怦怦亂跳。

白如霜雙膝不屈,身子卻像幽靈一樣直撲過來。

吳過重傷之下,難以避開,隻好再甩出一柄桃木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