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宇退休之後,喜歡上了釣魚。

離他們小區不遠的地方有一座雄雞山,山穀裏有一個天然水庫,叫做雄雞潭。那裏水草豐澤,魚蝦肥壯,加上四麵環山,人跡罕至,十分幽靜,是個持竿垂釣的好去處。

這一天,唐大宇和鄰居老宋在家裏悶得慌,便相約一起去雄雞潭釣魚。

他倆剛撒好釣窩,手拿釣竿在潭邊坐下,就聽得平靜的水麵上“嘩啦”一聲響,一根尼龍線拉著一條一尺餘長的大草魚浮出水麵,一隻抄網從水下斜伸出來,不偏不倚,正好將魚抄住。

唐大宇和老宋看得出神,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他們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倆並不是這水庫唯一的垂釣者,在離他們數丈之遙的樹陰下的草叢中,還坐著一位頭戴草帽、年約六旬的瘦削老者,正手持釣竿,凝神垂釣。

剛才那精彩的一幕,正是這老者的傑作。

聽見他們的叫好聲,老者並未答話,隻朝這邊冷冷地望一眼,又全神貫注地釣起魚來。

不大一會兒,潭麵波光閃動,又有一條大魚上鉤。

唐大宇和老宋見了,心裏又是羨慕,又是佩服。

在釣魚椅上坐了三個多小時,唐大宇浪費了不少魚餌,卻連一點收獲也沒有。

老宋是市釣魚協會的會員,情況比他略好,但也隻釣到兩三尾小魚。

太陽落山時,那老者起身收拾釣具準備回家。

唐大宇和老宋看見了他一直浸在水中的魚兜,好家夥,活蹦亂跳的至少有十幾條魚,清一色全是兩三斤重的大魚。

看得他和老宋差點連眼珠都掉出來了。

一連幾天,唐大宇和老宋去雄雞潭垂釣,都能碰見這位神情冷漠身形瘦削的老者。

每次老者都能滿載而歸,而唐大宇他們的收獲卻總是少得可憐。

看來這老者是一位垂釣高手,抱著討教的心理,唐大宇他們試著與老者搭訕,才知這老者姓餘,獨自一人住在山裏頭,閑著無事,經常來這裏垂釣。

唐大宇和老宋便叫他餘大爺。

第二天,唐大宇他們又在水庫邊碰上了餘大爺。

與前幾天一樣,唐大宇和老宋的釣運都不佳。

唐大宇坐在那裏,隻看見魚線撞動,浮漂亂顫,提起釣竿,就是不見魚兒上鉤,好容易看見浮漂沉下去,提起來一看,卻是一條兩三寸長的小雜魚。

老宋剛一開始釣得挺順手,接連釣上來三條大鯽魚,可再往後,就再也沒有魚咬他的鉤了。

不遠處的餘大爺的抄網卻沒有停過,好像整個雄雞潭的魚都快被他釣光了似的。

唐大宇和老宋眼紅得要命,放下釣竿訕笑著跑過去,給餘大爺敬了一支煙,然後向他請教垂釣秘訣。

餘大爺不慌不忙抽完煙,翻翻眼睛問他:“你帶麥麩了嗎?”

唐大宇一怔,搖頭說:“沒有。”

“米糠呢?”

“也沒有。”

“那你來幹什麽?”餘大爺滿臉不高興,起身走到唐大宇放釣竿的地方,提起他用來盛魚的網兜看一下,從裏麵掏出唐大宇剛才釣到的那條小魚,甩手扔進了水中。

“哎,你——”

唐大宇急了,不肯幫忙就算了,幹嘛要把人家辛辛苦苦釣上來的魚扔掉呢,這可是他今天惟一的戰利品呀。

“坐回去吧,不要著急,準會有收獲的。”

餘大爺頭也沒抬,冷冷地說。

唐大宇將信將疑地坐回去,不大一會,浮漂忽地往下一沉,他心中一陣狂喜,屏聲斂息,急忙起釣。

好家夥,果然有一條大青魚掛在魚鉤上,看樣子少說也有兩斤多重,算得上是他這幾天釣到的最大一條魚了。

這一下,他對餘大爺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忙跑過去道謝。

餘大爺連眼皮也沒抬一下,說:“你那是‘小魚鬧窩’,因為不斷有小雜魚幹擾,不是撞魚線,就是拖浮漂,使要釣的魚難以就餌。你如果帶了麥麩或米糠,可以到窩點下風口撒上兩把,就會將小雜魚引開。可惜你沒有準備,所以隻好把剛才釣上來的小雜魚放回窩裏,讓它傳播信息,驚走小魚,這樣就會有大魚咬餌上鉤了。”

餘大爺這一番話,連一向自詡為釣場老手的老宋聽了都暗自點頭,深覺有理,也上前請教,問餘大爺,為什麽自己開釣時挺順手,一連釣上來三條大魚,可不大一會情況就急轉直下,再也無魚上鉤。

餘大爺半眯著眼睛問:“你釣上來的都是鯽魚吧?”

老宋說:“對,是三條鯽魚。”

餘大爺說:“你用抹布把手擦幹淨,再換個魚餌試試。”

老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照著餘大爺的話做了,果然過不多久,便打破僵局,接連有幾尾大魚上鉤。

餘大爺淡淡地說:“鯽魚上鉤時,能分泌驚液,提醒它的夥伴注意危險,其他魚聞到驚液氣味就會迅速逃開。你的手在抓魚摘鉤時沾染上了這種驚液,拿餌裝鉤時,又把這種氣味傳到魚餌上,自然會影響上鉤率。一個成功的釣手,一定要養成摘魚擦手的好習慣。”

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經過餘大爺這麽一點撥,唐大宇和老宋都覺得自己的釣技長勁不少。

從這以後,唐大宇和老宋每次出征,都能有所收獲。

但是有一句古話說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每當太陽下山,一天垂釣結束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唐大宇和老宋把魚兜提起來跟餘大爺一比,卻又如小巫見大巫,差遠了。

這一天,受天氣影響,唐大宇他們釣運都不佳,而那邊廂餘大爺卻沒閑著,一會兒釣起一條大鯉魚,一會兒又釣起一條大草魚,簡直忙得不亦樂乎。

唐大宇心裏正自煩躁,老宋忽然起身,賊頭賊腦地在餘大爺身後轉了一圈,回來時朝唐大宇神秘地眨眨眼睛,悄悄攤開手掌。

唐大宇一看,他掌心裏扣著兩枚魚餌。

原來老宋這幾天一直在觀察餘大爺,學習餘大爺,發現他撒窩放釣方法都跟自己差不多,垂釣的地方也跟自己是一塊兒,可為什麽他的收獲偏偏就比他和唐大宇多呢?

老宋一想,隻能是一個原因,這老頭用的魚餌跟他們不同,一定是用獨門秘方配製成的。

當下就悄然走近餘大爺,趁他不注意偷了兩枚魚餌過來。

唐大宇拿起一看,這是兩枚葷餌,外麵裹著一層玉米渣,聞起來挺香,看樣子用香精浸泡過,扒開玉米渣一看,裏麵是一坨碎肉,看上去很鮮嫩,卻又不是豬肉牛肉,不知是從什麽動物身上取下來的。

他和老宋對著兩枚魚餌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拿這兩枚魚餌一試,果不其然,鉤一下水,就有大魚爭相奪食。

看來餘大爺垂釣的訣竅全在這餌上了。

傍晚時分,餘大爺照例收拾釣具往深山老家走去。

“快點快點,跟上他。”

老宋忽然神秘兮兮地拉著唐大宇,躡手躡腳地跟在了餘大爺背後。

唐大宇一頭霧水,問:“幹啥呢?”

老宋壓低聲音幹笑一聲說:“晚報上不是說市體育局下個月要搞一場釣魚大賽嗎?要是咱們跟蹤這老頭、偷窺到他製餌的秘方,何愁不能拿大獎?”

“那倒也是。”

唐大宇雖覺得這種做法未免有欠光明磊落,但還是身不由己地被老宋扯著跟了上去。

山路彎彎,涼風習習,餘大爺絲毫沒有感覺到身後的兩條“尾巴”,轉過山坳,沿著一條幽靜的林中小道,一直走到山穀深處才停住腳步。

那裏有一間低矮的茅草屋,孤零零的沒有一家左鄰右舍,想必就是他老人的住處。

唐大宇和老宋像兩個小偷似的,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趴在幾丈開外的雜草叢中,探頭探腦地觀察著老人的動靜。

隻見餘大爺開門進屋,把肩上的釣具往門邊一放,便抓出今天釣到的一條大鯉魚到溪邊開膛破肚,準備做晚飯去了。

又細細觀察好久,茅屋頂上都升起了嫋嫋炊煙,就是不見餘大爺動手製作明天用的釣餌。

老宋不由大感失望,唐大宇想了一下,說:“也對,哪有剛剛釣魚回來就動手做魚餌的,咱們不都是臨出發時才製作魚餌的麽,這樣魚餌才新鮮呀。”

他這句話提醒了老宋,老宋拍拍他的肩膀,一邊悄悄退開一邊高興地說:“你說得對,咱們先回去吧。”

第二天中午,唐大宇剛吃過午飯,碗筷都沒來得及放下,老宋就闖了進來,拉著他便往外走。

唐大宇以為又是拉他去雄雞潭釣魚,就嚷道:“別急別急,我還沒帶釣具呢。再說現在日頭正盛,也不用這麽早出去曬太陽呀。”

老宋說:“不用拿釣具了,咱今天不釣魚,專門為偷師學藝去的。”

一路上經過老宋的解釋唐大宇才弄明白,原來老宋經過多日細心觀察,早已摸清了餘大爺的規律,他每天下午1點半鍾左右準時來到潭邊垂釣,雄雞潭距他的住處約有半小時路程,所以一般情況下餘大爺是在下午1點左右帶上釣具出門的。

據此推測,餘大爺應該是在中午12點半至下午1點鍾這段臨出發的時間內製作新鮮釣餌,以備垂釣之需。

所以老宋拉著唐大宇提前趕往餘大爺的住處,一定要想方設法偷學到餘大爺製作魚餌的絕技,好讓他在釣魚大賽上一展身手,技壓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