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109號的門牌時,才發現這戶人家門口搭著一個大大的遮陽棚,一群道士正坐在門口敲鑼頌經。
他不由得皺眉道:“這是什麽情況?”
文麗小聲道:“好像是在做道場,辦喪事。”
範澤天又給那個女人打了個電話,當那個年輕女人穿著一身白色喪服出現在他們麵前時,他才猛然省悟,對方剛剛死了丈夫,她這是在給她丈夫做道場,超度亡魂。
範澤天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在這種時候來打擾你。”
女人臉色蒼白,眼圈紅腫,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看上去顯得十分虛弱。
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痕搖頭說:“沒關係,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前天晚上,我丈夫死在醫院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範澤天問:“你覺得你丈夫在醫院死得蹊蹺,所以想找古樂天幫你向醫院討要說法?”
“是的,我聽別人說,出了這樣的醫療事故,如果走正常的法律途徑找醫院討還公道,不但費時費力,而且醫學上的事咱也不懂,打官司也很難贏。有人給了我一張古樂天的名片,所以昨天中午的時候,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他約我在他家附近的一家川菜館見麵。當時我請他在餐館吃午飯,他喜歡吃辣椒,點了好幾個辣菜,還喝了兩瓶啤酒。”
“當時他是怎麽跟你說的?”
“他說像我丈夫這個情況,責任肯定在醫院,如果由他出麵,找醫院賠個三四十萬完全沒有問題。當時我們在餐館裏談了很久,他讓我看好我丈夫的屍體,他第二天早上就帶人到醫院去鬧。離開那家川菜館的時候,應該是下午3點多了。”
“之後你們有再聯係嗎?”
“沒有了,因為事情都已經計劃妥當,所以當天晚上我並沒有再跟他聯係。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醫院門口等他,卻一直不見他出現,才覺得有點奇怪,打電話到他家裏,說是不在家,打他的手機,卻一直關機。當時我還想,這個人太不守信用了,說好的事,完全做不到。再後來,醫院主動聯係我,說隻要我不吵不鬧,他們願意在原有的基礎上再提高一點賠償標準。因為沒有人幫我維權,我隻好答應了他們提出的條件,最後醫院賠了我22萬元。事情一了,我就把我丈夫的屍體領回家,並且請來道士做道場超度他,我已經跟我公公婆婆商量好了,準備今天晚上就把他拉去殯儀館火化……”
“在餐館吃飯的過程中,你有沒有發現古樂天有什麽異常的表現?”
“好像沒有吧,他看上去很正常。”
“期間有人打電話給他嗎?”
“沒有。”女人低頭想了一下說,“不過我跟他在餐館門口分手離開後不久,無意中回頭看了一下,好像看到他正站在餐館街道對麵的人行道上跟別人說話……”
“那你有看清楚跟他說話的是什麽人了嗎?”
女人又搖搖頭,說:“沒看太清楚,隻記得應該是個年輕男人,好像還戴著眼鏡。”
範澤天把這條線索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然後又問:“如果再見到那個年輕男人,你能認出他來嗎?”
女人想想,點點頭,但很快又搖搖頭,說:“這個我不太敢肯定。”
範澤天點頭“嗯”了一聲,說:“這個可以理解,你當時也隻是回頭匆匆一瞥,沒有看清楚是很正常的。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叫什麽名字?也許以後我們還會過來找你了解別的情況。”
女人說:“我叫薛晶晶。”
範澤天又問了她跟古樂天見麵的那家川菜館的具體地址,離開薛晶晶家後,他帶著文麗趕到了那家川菜館。
川菜館開在距離碧桂園小區不遠的一條大街邊上。
那條大街,是一條雙向四車道的城區交通主幹道,白天的時候雖然街邊行人不多,但路上的車流量非常大,到處都是疾馳而過的汽車。
範澤天先到川菜館,找裏麵的服務員問了昨天下午古樂天到餐館來吃午飯的事,服務員反映的情況跟薛晶晶所言相差無幾。
當問到古樂天離開餐館後,是否曾站在街道對麵跟一個年輕的戴眼鏡的男子說話,餐館服務員都搖頭表示沒有注意到。
兩人又來到餐館門前的大街上,街道兩頭近千米之內,都沒有看見監控探頭。
也就是說,昨天下午古樂天在街上跟那名年輕男子談話的場景,除薛晶晶外,將很難再找到其他目擊證人。
文麗看見隊長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問:“範隊,你覺得那個神秘的眼鏡男,就是殺死古樂天的凶手嗎?”
範澤天搖頭說:“這個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他是繼薛晶晶之後,我們目前所知的古樂天臨死前最後接觸過的人。就算他不是凶手,對於咱們警方來說,應該也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能找到這個眼鏡男,對咱們偵破這個案子絕對大有幫助。隻可惜現在無法找到當時的目擊者,更沒有辦法找到那個神秘的眼鏡男。”
回市局的路上,文麗說:“範隊,其實我覺得古樂天這個案子應該不難破。”
正在開車的範澤天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哦,何以見得?”
文麗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道:“你看,古樂天身為醫鬧頭目,可謂醫院和患者兩邊通吃。但是我想最恨他的,肯定還是醫院方麵。”
範澤天忍不住笑了,說:“所以你覺得肯定是哪家醫院花錢雇人幹掉他的,是吧?”
“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嗎?”
文麗加重語氣說。
“我倒覺得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因為很明顯,現在醫院方麵不是恨他,而是怕他。”
“怕他?”
“對,就是怕他,怕他怕到根本不敢主動去招惹他。那些醫院破財消災,用高額的賠償了結醫患糾紛,像送瘟神一樣送走他之後,隻盼他永遠不要再來找自己醫院的麻煩,誰還敢沒事找事,主動去招惹他?至於說醫院方麵請人對付他,這就更不可能了,因為雇凶殺人,一旦東窗事發,醫院拍板的領導是要坐牢,甚至被拉去槍斃的,你說哪個醫院的領導願意為了公家的事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文麗點點頭道:“你這樣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
範澤天說:“我倒是覺得,凶手很可能在患者家屬這邊。”
“你是說那些請古樂天幫忙‘維權’的患者家屬?”文麗睜大眼睛看著隊長不解地道,“他幫他們得到了好處,他們感謝他還來不及,為什麽要殺他?”
範澤天沉思著道:“那些患者家屬是不是真心感謝古樂天,倒也說不定。聽說古樂天拿到醫院賠償之後,分成的比例非常高,也許有患者家屬因為分贓不均的問題,對他懷恨在心也說不定。”
文麗點著頭說:“那好,咱們回頭把所有請他幫忙向醫院討要說法的患者家屬都排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
範澤天和文麗剛回到刑偵大隊,一名專案組的探員立即跑來報告說:“範隊,我發現了一些新線索。”
範澤天停住腳步問:“什麽線索?”
探員說:“你上次不是把容彩的手機號碼給了我,叫我查一下她的通話記錄嗎?我到電信公司查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容彩的生活圈子比較狹小,還是她想節省話費,總之她平時很少主動給別人打電話。我打印了她這幾個月的通話清單,發現她撥打得最多的,是她老家的座機及她兒子的手機,然後我還發現,她曾經給馬旺財打過電話。”
“你這算什麽新情況?她跟馬旺財認了老鄉,兩人算是熟人了,她還給馬旺財介紹過活幹,她給馬旺財打過電話,這個應該很正常。”
範澤天有點不耐煩,轉身欲走。
探員急忙拉住他說:“範隊,你說話能不能不這麽著急啊?我這都有點跟不上節奏了。我向你報告的重點並不在這裏,我的重點是,通過查看容彩手機的通話清單,我還發現她曾撥打過另一個手機號碼,我重點調查了一下,這個號碼的主人,就是今天被淹死在小金湖的古樂天。”
“真的?通話時間,是在什麽時候?”
“我反複核實過,絕對是真的。通話時間大約是三個月以前,而且是她給馬旺財打過電話之後,立即就給古樂天打電話。我懷疑這兩個電話之間,很可能存在關聯關係。”
“帥哥,我拜托你以後能不能把最重要的情況放到最前麵說?”
範澤天被這個新來的大學生刑警氣得差點要翻白眼。
那名探員滿臉通紅,忙道:“我明白了,隊長。”
“不過我還是要表揚你,”範澤天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找到了一條偵破這個案子的關鍵線索。我原本以為古樂天之死是一樁單獨的命案,跟前麵馬旺財和容彩的案子沒有關係,但是你查到的這個電話號碼,把這三起命案串聯起來了。”
他又看了文麗一眼,說,“看來你的預感還挺準的,古樂天的案子,還真是前麵連環命案的延續。”
文麗問:“這麽說來,殺死馬旺財、容彩和古樂天的,真的是同一個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