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階接著一階,或以突兀的岩石為滯留地,或以峭壁上的樹木為中轉站。每次都是會飛的胖子張國芳飛至上一層,將草繩垂下,其他人順著草繩施展輕功攀援而上。就這樣行至天黑,竟到得一處峭壁山坳間,足可容納五六人。

張國芳道:“天色已晚,夜間攀岩危險重重,不如咱們就在此歇息,明日再向上行去不遲。”

穀中狂風襲來,怪音不絕。

花千蘭抱緊雙臂道:“這裏如此寒冷,如何安睡?”

花千雁道:“早知如此,就應該把衣服帶著,都怪應大哥。”

張國芳打了個寒顫道:“有酒也行啊,可以禦寒,隻怪應兄弟將那陳年佳釀糟蹋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似都在責備應無求。

花瀟雨為其開脫道:“若非無求幫我們扔掉多餘之物,說不定咱們今晚還擠在某個樹杈過夜。蘭兒嗜睡,掉下山崖那可了得,雁兒體寒,沒個遮擋之物,凍出個毛病可怎麽整,張大俠如此雄壯威武,身寬體厚……”

張國芳打斷道:“大嫂,你直接說我胖不就行了,嗬嗬。”

花瀟雨笑道:“你這是壯碩,細弱的枝幹如何經受得住。”她一言一語皆中要點,張國芳和花千蘭、花千雁遂不再有怨言,亦向應無求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應無求道:“這穀中的確寒冷至極,尤其是在這懸崖腰間,不過我有一法可禦寒。”

花千雁道:“應大哥,甚麽辦法?”

應無求摸著英白柔軟的毛,道:“英白生自西域雪山,最不怕冷,今晚就讓它為我們擋風。”

花瀟雨道:“好主意。”

花千蘭卻顯得憂心忡忡,她瞅了瞅大家,又看了看張國芳肥大的身軀,道:“雪狼身軀雖大,卻隻能擋住我們四人,張大俠怎麽辦?”

大家這才注意到問題所在,四雙眼睛同時集中在了張國芳身上。

張國芳低頭瞅了瞅自己肥大的身軀,心道:“我一人便可占盡尋常三人的席位,這如何是好?莫不是要我……”

應無求道:“胖子散熱,天生不懼寒冷,隻好委屈張大哥了。”他率先躲在了英白身後,花瀟雨及兩個女兒隨即照做。

張國芳剛反應過來,已經沒有了席位,氣憤道:“你們……”

英白隨山坳平行伏臥,應無求、花瀟雨、花千蘭和花千雁躲在裏側,已經沒有了空閑位置。張國芳無奈,隻得迎著狂風蹲在山坳。途中太累,吃飽喝足之後,幾人皆緊依偎睡著了。這一夜的漫長,張國芳自感不及半生虛度的時日。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躲在英白裏側的四人還在熟睡,便被一夜未眠的張國芳喊醒。大家又開始重複昨日的行程,一階接著一階,向著崖頂攀去。就在日落之前,五人終到得懸崖邊上。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

昏。但此刻,誰也不覺得惋惜,心中隻有激動。

激動之餘,花瀟雨眼眶淚花晶瑩,心想:“十六年了,終於回來了,未知聞人奪命現在是否安好?”

應無求亦在想:“十年了,不知義父屍骨是否被掩埋?還有那作惡多端的蔚成蔭,讓他多活了十年,我定要及早取下他項上人頭。”

張國芳卻在想:“這幾個人蛇蠍心腸,昨夜差點把我凍死,現在好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各人都在沉思,心底盤算,花千蘭和花千雁卻在好奇地看著遠處的樹木、建築物。

花千蘭指著遠處的城樓道:“那是甚麽地方?”

張國芳道:“鹹陽城。”

應無求這才發覺,鹹陽城竟在東邊,想當初他是在鹹陽城東懸崖掉下去的。原來在穀中自東向西數天的行程,隻不過是鹹陽東至西的距離,可見穀中道路之迂回曲折。花瀟雨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當下心底明了,並沒有說出來。花千蘭和花千雁自幼在深穀中長大,不諳人事,第一次見城樓倍感好奇,心生憧憬之意。

張國芳道:“諸位,我已信守諾言,將你們帶上懸崖,咱們就此別過。”

應無求道:“張大哥,如此匆忙作甚,咱們好容易到得這裏,不如往鹹陽城內痛飲幾杯如何?”

張國芳道:“實不相瞞,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同往。”

應無求道:“既是如此,小弟在此謝過大哥救命之恩,但願日後還有相見機會。”

張國芳道:“別,還是別了,如若再像昨晚那般,我寧可孤身天涯,也不再與人同行。”

應無求大笑道:“張大哥還在為昨夜之事耿耿於懷?”

一夜吹穀風,渾然不知覺。張國芳差點小命不保,應無求竟能笑得出口,他當即惱怒,道:“是有如何?”

花瀟雨笑道:“張大俠,你誤會無求了。”

張國芳傲慢道:“若你們同流合汙,我百口莫辯,願洗耳恭聽。”

應無求道:“張大哥,實不相瞞,我自幼學醫,頗有心得,我觀你頭重腳輕,虛汗不止,實乃體寒所致。”

張國芳自忖道:“他怎麽知道?”

應無求又道:“昨夜穀中風大,以毒攻毒,體寒盡除,是也不是?”

張國芳摸了摸額頭,心道:“昨日攀岩至途中休息,我累得直不起腰,今日行程遠超昨日,竟汗水都不見一滴,當真是應無求幫了我?不行,若我承認,又欠他人情,這可不妙。”遂朗聲道:“你休要胡言,我雖體寬,卻很健康,哪兒來甚麽體寒之類的怪病,不跟你們瞎扯,永別。”大步邁出,往西而去,頭也不回。

應無求道:“張大哥,謝謝你!”花瀟雨及女兒亦道:“謝謝!”

張國芳突然回頭,大家以為他回心轉意,豈料他竟

說道:“三日前,那奪命鬼追我至此,我才跳崖逃命,此時他定在鹹陽附近作惡,你們最好去往別處。”他說完便使出流星步,飛入空中。尋常人跳崖沒命,張國芳卻跳崖逃命,會飛的胖子果然與眾不同。

花千雁驚道:“娘,大胖子說的奪命鬼可是爹爹?”

花千蘭反駁道:“怎麽可能,娘不是說過嗎?爹爹可是大名鼎鼎的奪命劍,怎麽會是奪命鬼?”

花瀟雨沉默不語,似另有心事。

應無求道:“早在十年前我就聽說過奪命鬼,他不分好惡,濫殺無辜,卻是武功極高,天下之人無不聞風喪膽,至於是不是聞人前輩,我還真不知曉。”

在天下酒樓之時,應無求仰慕俠客之名遠揚,但前來投奔者皆欺世盜名之輩,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應無求仁者之心,隻當是救濟他們,從不計較。料想是真英雄,又怎會為了鬥米折腰?這些人大多隻知奪命鬼殺人不眨眼,卻並不知其身份來曆。應無求對奪命鬼頗感興趣,本想有機會請教秦天,卻因他貪玩,每次都會將其放置腦後,以致最後沒有了機會。

花千雁道:“真如應大哥所言,此事有待商榷,我們何不去探個明白?”

花千蘭道:“大胖子會飛,都會被逼的跳崖,若奪命鬼不是奪命劍,我們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應無求雖有追魂刀在手,也不敢說有把握打敗那“聲名赫赫”的奪命鬼,一時間竟沒了主意。三個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始終保持沉默的花瀟雨身上,等她拿主意。

花瀟雨道:“十六年了,聞人奪命都不曾來尋我,既已出穀,哪怕是有他半點消息,我都要尋他當麵問個究竟。”

花千蘭道:“娘,你的意思是我們去鹹陽?”

花瀟雨道:“你們不用去,我一個人去找聞人奪命算賬。”

花千雁急了,道:“娘,這怎麽可以?萬一那奪命鬼不是爹爹,他若發起狂來,你豈不是羊入虎口。”

應無求道:“花姨,雁兒所言甚是,傳言那奪命鬼武功奇高,我早想會他一會,就讓我先進城探探。若真狹路相逢,得勝,隻當是為民造福,除去一禍患,若敗,定是在一招半式之間,全身而退自不在話下。”

百裏疾臨終遺言,得追魂刀者須完成他的遺願,應無求想盡早助花瀟雨找到聞人奪命,再去尋蔚成蔭和西域十三羅刹報仇雪恨,即便身入險境,他也在所不惜。再者,應無求擁有追魂刀,且練成《六氣九竅訣》上篇武功,他的武功足以橫行天下。於情於理,先入鹹陽探險之人必是應無求無疑。

應無求所言合情合理,花瀟雨隻道:“這……”卻見他已飛身騎在了英白背上,朝鹹陽城飛奔而去。花瀟雨望其背影,大聲道:“賢侄,小心行事。”

花千蘭和花千雁亦道:“應大哥,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