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言出必踐，迅如雷風。聞人奪命說教便教，左手一抖，奪命劍倉啷啷出鞘落入右手。偷師學藝，絕非出家人風範，弘清當即回了屋中。為免影響二人練劍，花瀟雨及喊餘人亦進了屋。
聞人奪命將劍鞘扔於一側，右手執劍，道：“奪命六劍，每一劍又分六式，招招可回環使用，一劍即是三十六式，六劍總共二百一十六式。”
應無求不禁暗想：“驚魂十二斬，一斬十二式，總共一百四十四式，招式間不能回環使用，靈活性遠不及奪命劍了。”
聞人奪命又道：“奪命劍講求的是一個巧字，旨在融會貫通，將每一招一式組合使用，才能見奇效。”
應無求不禁暗想：“二百一十六式，互相組合使用，豈不是千變萬化？時間如此緊迫，如何練得會！”
聞人奪命道：“無求，我先將每一劍的招式演練一遍，你要熟記於心，完了再教你心法口訣。”
應無求點頭稱是。
聞人奪命道：“奪命六劍第一劍，十年磨劍。”他起手舞劍，口中振振有詞：“這第一劍乃是起劍式，意在試探敵人虛實，好隨機應變，使出迎敵之劍。”他有傷在身，隻耍弄劍招，並不曾使用內功，招式緩慢無力，卻很連貫，絲毫不影響授藝。
聞人奪命使完第一劍，道：“無求，你記下沒？”
應無求信心滿滿地點了點頭。
聞人奪命臉露驚疑，心想：“這一劍雖然簡單，卻有很多巧妙之處，想當年我練了一月才會，他隻瞧一遍如何能練成？”不禁道：“你演練一下給我看看。”
應無求接過奪命劍，旋即長劍起舞，招招穩準狠，不僅使出了聞人奪命演練的六式，還將六式回環演練，招式銜接恰到好處，一劍三十六式妙奐絕倫。
花氏姐妹禁不住**，自進得屋中，便趴在窗戶偷窺。但見應無求將奪命劍使得這般輕巧嫻熟，不禁道：“娘，明明是爹爹在教應大哥，怎地應大哥使得比他還好！”
花瀟雨道：“你爹爹有傷在身，出劍不出力，當然不及你應大哥了。”
二人將信將疑，細心觀看，不再多言。
聞人奪命道：“你以前學過劍法？”
應無求道：“聞人叔叔，實不相瞞，我修習了《六氣九竅訣》後，能無意中記住對手的招式，包括劍招。咱們在清風鎮交手時，我記住了你的一半劍招，你與智者交手時，我又記住了小部分，除卻一些細微之處，我已會了七八成。”
聞人奪命神色肅然，心想：“這《六氣九竅訣》當真如此厲害？”轉而大喜，道：“如此甚好，也不用這麽麻煩了，我便將剩餘五劍一齊使給你瞧，如有不懂再問我。”
應無求點頭稱是。
聞人奪命揚手起劍，左右翻飛，接連使出了劍履上殿、劍雨飄零、懸劍空壟、劍指蒼穹、人劍合一。
應無求定睛觀看，同時在心中跟著其演練，前四劍還好，但到了第五劍“人劍合一”，他手中的寶劍似有似無，虛虛實實，招式放得奇慢，卻還
是瞧不清楚。
舞劍畢，聞人奪命收劍，道：“無求，記得多少？”
應無求道：“九成，全是在最後一劍，聞人叔叔可否再使一遍？”
聞人奪命一臉欣慰，道：“想當年爹爹將奪命劍傳給我，我足足花費了一年的時間去熟記劍招，又花了五年的時間融會貫通，修習招式之間的銜接，如你這般瞬息間學會，當真令人不可思議。”
應無求心想：“驚魂十二斬遠不及奪命劍繁複，我花費了十年時間才勉強練就，看來聞人叔叔卻要比我高明得多。至於瞬息間學得這奪命劍，當真多虧了《六氣九竅訣》，難怪數百年前江湖大亂，人人想要得到它。”忽然回過神來，道：“可是我還沒有學會最後一招，連劍招都沒看清，這到底怎麽回事？”
聞人奪命道：“最後一招其實並不難，隻因你太在乎劍，而忘了人。人隨心動，劍隨人動，劍的走勢乃人的行動所致，看劍的時候萬不可忘了其根本，這就是奪命劍的心法口訣要旨：劍非劍，人非人，劍即是人，人即是劍。”
應無求恍然大悟。
聞人奪命道：“還需不需要我給你演練一遍？”
應無求細細回想他的動作，手腕抖動，腳步移動，身形挪動，關節收放……“人劍合一”的劍招赫然眼前，即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看清楚了。”
應無求稍稍閉目養神，將奪命劍在心中過了一遍，忽而覺醒，提劍飛縱，將六劍的劍招依序演練。
聞人奪命在一旁盯著，已有八、九分火候，不禁悵然，心想自己苦練數十年的劍法，竟被人旦夕學會，如何不自慚，道：“無求，你的劍招基本成型，餘下便是修身苦練，並結合心法，參研如何回環出招。”
應無求信服地點點頭，心想：“既是‘基本成型’，那便是做得還不夠到位，連基本劍招都不能練到位，如何參研繁複的回環出招，達到禦敵功效？又如何能報得了仇？”
聞人奪命看出了他的疑慮，道：“無求，你方才所使，我練了至少五年，你的速度已達天人境界，不要再強求自己，練武切忌心浮氣躁。”
應無求稍感寬慰。
聞人奪命指著頭頂一片樹葉，道：“無求，你瞧這片樹葉，能指引風的方向，就如同敵人的身形，能指引你如何出招，同樣地，敵人也能以你的身形瞧出你的破綻。人與劍互相暴露彼此，這是不可避免的，若要製敵，須得先其一步看出破綻，這就比的是速度和反應能力。練劍不能練死劍，首先要練眼，能看出對方下一招的攻勢，其次要練身，確保自己下一招的攻勢不被提早發現。”
應無求諾諾地點點頭，不禁暗想：“練刀不也是這個道理麽？難怪與智者搏鬥時被其一次次逃脫，竟是我自己的身形暴露了出刀的招式。”
不久，進城買酒菜的老農回來了。大家齊聚屋內，應無求簡單吃了點便回到院內繼續修習奪命劍，因為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後天便是十五，鄱陽湖大選之日，蔚氏父子必會興風作浪，強奪五湖盟主之位，依
五湖現今的形勢，他們極有可能得逞。若在之後報仇殺之，便是與五湖為敵，到時隻怕甚為棘手。
自晌午到下午，再到深夜，應無求一直在勤奮鑽研，苦練奪命六劍。之後，又左手奪命劍，右手追魂刀，演練了數十次。次日清晨，天微微亮，應無求身背追魂刀、奪命劍，獨自上了鳳凰山。
狹長崎嶇的路，輕風吹過，舞動了路旁的樹，晨曦灑下，山間的霧嵐逐漸褪去，如凋零的歲月，刻在岩石上。靜默的季節，山間異常安寧，除了蹬蹬的腳步聲，還有聲聲清脆的鳥鳴伴唱。應無求一口氣飛奔至半山腰，彼時，天色大亮。他走進東城廟，並無燒香祭拜的痕跡，心想定是那智者老兒尚未前來，即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沿著小路，直奔瀑布邊而去。
及至智者的住處，應無求忽見兩人正欲智者對峙，瀑布聲響震耳欲聾，聽不得談話聲。他悄聲上前，飛上了最近處的一棵大樹上，定睛一看，智者對麵兩人之一竟是傲天下，另一人身材偉岸，相貌堂堂，神采奕奕，約莫四十餘歲的樣子。再瞧周圍，竹屋已經重新搭建好，四周已被清理幹淨，但前日打鬥的痕跡依稀可見。尤其是雲城雪落崖的瞬間，深深印在了應無求的腦海中。
應無求正在瞎想，忽被智者一陣冷笑聲打斷了思緒，道：“我當是何人，原來是月上老賊的弟子。”
那陌生人道：“你羞得出口傷人，汙蔑我師傅。”
應無求不由一驚，心想：“原來他就是雪兒的爹爹雲滄衡，他先我十多天離開鄱陽湖，竟是去找傲天下了，難怪今日才到此。”
智者臉色突變，冷峻威嚴，道：“四十年前，我蝕骨迷城城主好意邀請眾武林高手參研武學經典，誰料月上真人等無恥之輩起了邪念，不僅奪了《六氣九竅訣》，還欲誅殺我蝕骨迷城所有人。”
雲滄衡怔住了，心想：“師傅說蝕骨迷城罪大惡極，企圖搶奪我武林至寶《六氣九竅訣》，他所說怎麽和師傅遺言完全兩種說法。”
傲天下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六氣九竅訣》本歸我江南五湖所有，怎會成了你蝕骨迷城的東西，你們魔教禍害武林，師傅他老人家替天行道，隻恨沒有誅滅你們這夥賊人。”
應無求也懵了，完全分不清到底是智者說得對，還是月上真人給雲滄衡的遺言更準確。
智者怒目而視，似一團燃燒的火，很顯然，他對“魔教”這個字眼很不喜歡。
傲天下又道：“你既是蝕骨迷城餘孽，武林中人必當人人得而誅之，然傲某早已退隱江湖，不與世爭，來此隻想弄清楚一件事。”
智者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是不是我殺了月上老賊？我告訴你，是。”
雲滄衡道：“師兄，我早說過了，這些年我明察暗訪，知道此人與師傅的失蹤脫不了幹係。”
智者一臉得意，道：“將他打下山崖的時候，我喬裝扮作了他最疼愛的徒弟雲滄衡，你不知道他當時的眼神有多麽絕望！”
雲滄衡大怒，雙拳緊握，關節處咯咯作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