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豪邁暢飲
細柳灣的年夜飯是從一大鍋羊肉燉幹菜開始的。
熬的恰到好處的黃米稀粥已經上了桌，漢子們圍坐在一起，捧著滾燙的飯碗，順著碗邊吸溜，發出一陣陣唏哩呼嚕的喝粥聲，眼光卻不適的瞄向那口燉著羊肉的大鐵鍋。
對於久不知肉味的人們而言，那彌漫出來的肉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每一個人都貪婪的享受著嗅覺帶來的滿足感。當羊肉燉幹菜煮熟端上桌子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大勺。好像是在遵循著某種不需要用語言來表明的默契，大家都會下意識的隻盛幹菜和稀湯。就算是舀了一兩片羊肉進來，也會做出一副“不小心”的樣子將羊肉重新“灑”回到大鐵鍋當中。
細柳灣的日子實在是太艱苦了，緊巴巴的一年到頭也難得吃到一兩口肉。雖說買回來一副羊腔子，卻隻有十幾斤，其中還有一半的骨頭，分到每個人的碗中也就沒有幾片肉了。
大家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還是把美味的肥肉留給女人和娃娃們吧。
細柳灣的婆娘更懂得羊肉的珍貴和來之不易，和男人們一樣都舍不得吃，而是小心翼翼的把肉片揀出來放到娃娃的飯碗當中。
娃娃們用手指小心的夾著細薄如紙的羊肉片，似乎根本就不怕那滾燙的溫度，先放在鼻子底下聞個夠，才萬般不舍的放進口中一點一點細細的嚼了慢慢的吞咽下去。每當他們吃下一片羊肉之後，就會把沾滿了油光的手指頭吮吸一遍，不一會就把髒兮兮的手指肚舔的白白淨淨……
吃著飯碗裏根本就沒有羊肉的羊肉湯，每一個漢子的臉上卻全都是滿足的神態：
“哈哈，過年的時候能聞到肉味，咱們也算是動了葷腥，這一年就算沒有白幹。”
“婆娘勤儉，孩子聽話，還能吃一口飽飯，這種神仙日子給個皇帝都不換呢。”
勤勞的人們總是很容易就能滿足，對於細柳灣的漢子們來說，這是一頓很不錯的年夜飯，何況還有一壇美酒呢！
“九叔，把那壇銀花釀開了吧，過年了，總是應該喝點酒的。”
“對呀
，九叔，把銀花釀開了吧，咱們喝個一醉方休，來年圖個平平安安。”
銀花釀，名字雖然動聽，其實根本就是最廉價的劣質酒漿，完全是用木薯渣子釀造而成。因為木薯渣子色澤雪白，所以才取了這麽一個名字。
那小小的一壇銀花釀隻有三斤，遇到酒量好的，肚子一人就能喝個底朝天，這裏卻有百十口子，真要是開壇喝的話，一人一口都不一定夠。
“過年了，咱們就奢侈一回，敞開口子的喝個一醉方休。”素來把一文錢掰成兩半花的“大總管”九叔終於大方了一次，小心翼翼的扯開壇口上的泥封，做出了一個讓林飛瞠目結舌的動作：
九叔把那小小的一壇銀花釀全都倒進身旁的水缸之中，還很仔細的又一次在壇子裏灌滿了清水晃動了好半天，然後又把洗酒壇的水倒回水缸當中。
銀花釀本就低劣，若是摻了水就沒有多少酒味了。九叔這不是在酒裏摻水，而是在慢慢的一缸清水中摻了三斤酒……那還能喝嗎？、
當然能喝，而且每一個都喝的非常享受。
楚南天楚大哥站起身來，端起“酒碗”興奮的大叫著：“兄弟們，都辛苦一年，來，咱們幹了這一碗！”
“幹！”
豪邁的叫喊聲幾乎能把破舊漏風的頂棚掀翻，每一個人都暢快淋漓的一飲而盡。
“好酒！”
“真是好酒！”
漢子們興奮的大叫著，幹了一碗又一碗。
所謂的“好酒”，除了一點點若偶若無的酒味之外，幾乎完全就是清水。但每一個人都喝的很高興和暢快，仿佛碗裏的**比九蒸九釀的瓊漿玉液還有醇厚、綿長、回味無窮。
一起勞作，一起生活，共同受苦，共同歡笑的人們在一起，就算是白水也能喝出美酒的味道來。
連林飛都受到了感染，端著酒碗連連暢飲。
“酒”喝的越多，氣氛也就越熱烈，“醉醺醺”的漢子們毫無顧忌的暢所欲言，什麽話都敢說：
“我這一輩子從不奢求什麽，隻求能討一房老婆。也不許多麽標致的女子，隻要願意跟著我一起過
窮日子，能給我生兒育女，我這輩子就算是沒有白活。”林飛身旁的那個漢子笑嗬嗬的說道：“林兄弟，你給我好好的掐算掐算，我什麽時候才能討到一個婆娘做老婆？一個人睡涼炕席的滋味兒真不他娘的煎熬……”
細柳灣實在是太窮了，除了帶著家眷逃難歸來的那十幾戶人家之外，剩餘之人不是老光棍兒就是小光棍兒，哪有女子肯嫁到這種地方來？所以，婚姻就成了細柳灣最大的現實難題。
什麽時候才能討到老婆也就成了大家都期盼的事情。
林飛愣住了：要我算算什麽時候能討到老婆？我不會算命看相那一套啊。
“你不是來自龍虎山的麽？龍虎山的道士最擅算命了。”
道士會算命打卦，這是很多凡夫俗子一廂情願的認知。象林飛這樣的龍虎山弟子，連道士都算不上，怎能可能會算命打卦的那一套？
再者說了，就算是真正的龍虎山道士，也從來不做算命打卦的勾當。因為道門和道士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隻可惜這些粗鄙的漢子們根本就不明白這些深奧的問題。
林飛本想直言，看到那麽多期盼的眼神，實在不忍心拒絕，隻能昧著心撒謊。
裝模作樣的掐著手指頭，模仿著師傅真武劍仙算卦之時的樣子沉吟片刻：“婚配因緣已不遠，隻需安心等待即可……”
“我真能討到老婆？”
“能不能我說不準，但是從卦象上來看，你不是打光棍的命數，而且還是子孫滿堂的好造化……”
“我還能子孫滿堂？”這個漢子頓時就興奮起來……
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眾人一擁而上，紛紛要求林飛給他們算命。
其實很多人未必真信林飛的信口之言，隻是想討個吉利的口彩罷了。
林飛來者不拒，給每一個想討老婆的大小光棍兒都算了一遍，並且言之鑿鑿的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很不錯的造化，絕對可以過上每天都有肉吃有酒喝的好日子……
一直折騰到亥時前後，“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的纖夫們才陸續散去，再過小半個時辰，就是新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