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雄楚之地
正是桑肥榆美的大好時節，一路上盡是草長鶯飛桃紅柳綠的好風景。
自從出了豫州之後，就再也看不到漫山遍野的金色油菜花和萬頃良田，行走在楚州的山嶺之間，那隨處可見鮮豔如火的野榴花和溝塘中的野荷也別有一番風味。
“魏師兄，進入楚州已經四天了，什麽時候才能到你家？”
當林飛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魏東來嘿嘿一笑：“快了，快了……”
“快了”這兩個字已經被魏東來無數次說起，兩天前他就這麽說過，結果一直走都現在，還是行走的崇山峻嶺之間，連個城市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楚州實在是太大了。
禹分天下為九州，到了本朝，又將古九州細分為十三州三十六郡，僅僅一個楚州就占據了帝國版圖的四分之一。總是橫穿楚州的話，差不多的走十天甚至二十天。一來是因為楚州的範圍太大，再者也是因為道路難行。
在楚北的時候，還覺察不到，自從進入楚西南之後，才真正明白了什麽叫做“行路難”。崇山峻嶺中散布著無數河穀細流，明明是寬敞的官道，走不了多遠就會逐漸變成細細的羊腸小路。即便是這種勉強能夠通行雙挽馬車的小路，也隨時都會被山上滾落的岩石所阻礙，甚至隻需要一場不大的春雨，就得需要人推著馬車才能繼續行進。
林飛原本沒有打算離開燕城，更沒有想過會深入到楚西南，隻是因為要參加魏東來的婚禮，才不遠千裏前來。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石盤仙露。
在乾元宗，石盤仙露隻是很常見的丹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放給門下弟子。有些人會偷偷摸摸的把這種外麵很難見到的丹藥積攢下來，找機會送到老家以備不時之需。
魏東來師兄就是這麽幹的。
雖然魏師兄答應林飛要把家裏的石盤仙露送給他，但是從燕城到楚州的路途何止千裏，
打一個來回至少也的需要一個多月的時光。再加上魏師兄回家之後還要籌辦婚事，等林飛拿到石盤仙露，估計最快也得是半年之後了。
所以林飛才會離開燕城，跟隨魏師兄來到楚州，一來可以參加他的婚禮表示慶賀，再者也可以盡快的拿到石盤仙露。
“你看到那座最高的山峰沒有？”魏東來遙指遠方：“翻過那座山，就是我的老家六定縣城了……”
翻過前麵的山就算是到家了，聽起來好像很近，其實還很遙遠，因為林飛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望山跑死馬”。
在這種崇山峻嶺當中行走，直線距離和實際路程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在很多時候，就算是近在眼前的山峰，其實也非常遙遠，尤其是那如同盤蛇陣般的山路，足足會把直觀視覺上的距離拉長幾倍甚至十幾倍。
魏東來說的那座山峰，看起來似乎並不遙遠，但是根據林飛的計算，最少還要走多半天，今天入夜之前能夠翻過去就已經是非常樂觀的估計了。
似乎已經察覺到林飛的心情，魏東來哈哈笑道：“咱們空車行走還算是容易的呢，聽家父說，當年朝廷收服六定城的時候，四萬大軍加上七萬民夫，無數的軍械軍資都是從這條路上送過去的，那才叫苦呢……”
幾十年前，為了將這一帶並入帝國版圖，發動了聲勢浩大曠日持久的戰爭，雖然湧現出很多被後世人稱為戰神的將軍元帥，卻最是勞民傷財，幾乎將偌大的帝國拖到了財政崩潰的邊緣，弄的怨聲載道。
將楚西南的三郡並入帝國版圖，就是出自東方無病的手筆。現如今戰爭已經遠去，東方無病也已經消散在風中，所有的這些都已成為遙遠的舊事，已很少為人所提起了。
六定城，從這話名字就可以聽得出來，當初的戰爭到底有多麽殘酷：經曆了反反複複的六次爭奪，在最終攻克，為了紀念當年萬萬千千血灑疆場的士卒，才用六定二字命名。
翻過山峰之時，已是傍晚時分，
天空中滿是歸巢的倦鳥，山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林飛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這一帶的百姓非常窮苦，大多衣衫破敗麵帶菜色，有些孩子明明已經十來歲了，還光著屁股在山坡上放羊。
其實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因為這一帶是在是太窮了。
因為地勢的緣故，方圓幾百裏都是險峻的大山，根本就看不到像樣的農田。附近的百姓大多隻能以最原始的漁獵方式過活，就算是能開墾出一些小塊的貧瘠荒地，也因為無法灌溉隻能靠天吃飯。千百年來，這裏的農業始終沒有真正的發展起來。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雖然不全對，卻也不無道理。據魏師兄說，這一帶民風剽悍，尤其是那些土著奢民，最是難以管束。若是遇到不好的年景，各部落的奢民就會習慣性的揭竿而起，搶奪大戶打砸官府之類的事情早已是家常便飯。
為了防止奢民造反，朝廷隻能每年都撥發一些賑濟的糧米。即便如此，亂七八糟的小規模造反行為依舊此起彼伏。朝廷中的很多勳貴之臣都在反思當年的戰爭：幾十年前窮盡國力將這一帶並入版圖，看似威武雄壯，卻是得不償失。楚西南其實已經成了帝國的累贅，而且是一個總會出現各種麻煩的累贅，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把這塊地盤從奢民首宗奪取過來……
這當然僅僅隻是一些書生之言，隻有真正雄才大略的人物才能認識到幾十年前那場戰爭的意義：如果不能統治楚西南，更南邊的雲州就成了飛地，一旦有變朝廷就隻能鞭長莫及望洋興歎了。
當然，所有這些戰略層麵上的東西，都是那些權臣勳貴將軍宰相應該關心的事情，如林飛這樣的江湖人根本不會去想，他一點都不在乎六定城的城頭掛的是不是朝廷的龍旗，他現在唯一在乎的事情就是：盡快進城，趕到魏師兄的家裏，好好的洗個熱水澡，再美美的睡上一大覺……
一直到了戌時中刻，天色已經全黑下來，才終於趕到了魏東來魏師兄的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