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齊燕妮與姬靜幾乎同時說出了這兩個字。

對於齊燕妮的反對,巫鹹娃娃是有準備的,但它沒想到的是,姬靜居然也有此反應。難道長生不老不可貴麽,多少人求之不得,如今它是提醒對方一個簡便的方法、一個拿回自己神力的辦法呢……

姬靜道:“你這木頭小人,可知朕乃上天之子,當今最有權勢之人,從今往後的史冊都將記載朕的功德。你怎敢對朕如此無禮,妄言朕無法以德行與戰績與神祗並肩?”

巫鹹娃娃並不怕他的威儀,實際上,當時很多非賤民的國人,都並不害怕天子,隻是禮儀要求必須顯露出敬畏之色而已。

它說:“大王,可知殷商便是說出這樣的話,最終亡了國呢?小覷神明的人,必定得不到神明的庇佑。”

齊燕妮在旁聽著,心道:話雖是這樣講,不過敬畏神靈也不見得就能受到庇佑就對了。

就她與所謂的神相處經驗來看,神隻是人事物升了神格而已,對於自身劣根之處親疏之別等等,該有的缺點一樣不落,因權力滔天了,那脾氣更是要好生迎合著才行,所以神靈隻有比人難纏,沒有更好說話的。

事實雖是如此,但有神與無神的時候,世界也不見得有什麽差別。

這世道總會有些人在另一些人頭頂上,後者得好生哄著前者的嬌慣脾氣,接受某些人與生俱來的高起點,但同時,也應當受到前者的保護和愛護,人和神都是如此,民怨沸騰的時候,隻不過是付出的與得到的太不成正比了而已。控製得好的話,其實可以壓榨很久都不出事。

姬靜對巫鹹娃娃道:“難道失道的殷商可以與周室並論麽?”

“這……”巫鹹娃娃瞄齊燕妮一眼。

齊燕妮收到暗示,立刻替巫鹹娃娃說話:“天道不過就是這麽回事,在還沒垮掉的時候誰知道會怎樣,豐隆,你在事後再來評說,對殷商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會麽?”姬靜已經習慣被叫做豐隆了,如果巫鹹娃娃有興趣的話,估計要不了多久姬靜也會習慣被叫做雲師的。總地來說他雖然身居高位,但因為是當做平民撫養的,所以長出來的成品還算是個平易近人的家夥。

齊燕妮拉著他的衣袖道:“當然了!比如千百年之後,別人怎樣評說你,你知道麽?”

“朕?”

姬靜詫異:“巫蘇,你知道後世人如何評議朕?”

“是啊,因為我來的地方就是……”她撓撓頭,不知應該怎樣跟姬靜解釋,於是看看巫鹹娃娃,說,“我以前就通過某些祭祀知道了往後的事情,隻不過不方便直截說出而已,對於這一點,巫鹹也都清清楚楚啊。”

巫鹹娃娃料到齊燕妮指的是她出自未來的世界,當初她對它講述了許多奇聞異事,皆是神奇得它從未聽說過的,這個未來……雖然不太好理解,但隻要有神明存在,怎樣的奇跡不可能出現呢?說不定巫蘇的靈魂當真是從千年之後的世界來的。

它說:“嗯,大王,這裏在下可以作證。”

“那麽說你當真知道往後的事情?”姬靜興致來了,攙起齊燕妮,不讓她再玩水,“巫蘇,你告訴朕,朕能活到多少歲?”

“啊?”齊燕妮一愣。

她撓撓脖子。

——周……周代的皇帝(喂,那時候不叫皇帝)?她好像沒什麽印象?

別說周,就連最靠近現代的清朝,她也是除了康熙乾隆之外兩眼一抹黑的!要進一步問康熙活了多少歲,她同樣除了茫然還是茫然……更何況夏商周那麽遠的事?

不過,等等,她好像知道一點點別的,商朝是亡於紂王跟妲己這一代,而周朝好像是亡於烽火戲諸侯的那位皇帝(……)?

“如何,朕是不是能將四夷全趕得遠遠地?”姬靜還在追著問。

齊燕妮抬手,製止姬靜發言:“你別說話,我在回憶呢!都這麽久了,誰記得那樣清楚,你安安靜靜地,我認真想想!”就算說不出姬靜在位多少年,至少她能預言周朝毀在哪位仁兄手上,如此一來,也算是非常了不得的神跡了吧?

巫鹹娃娃沿著她的袖口爬到她肩上,悄聲道:“巫蘇,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自然是認真的。”齊燕妮點點頭。

難得有一個機會,可以展現自己身為現代人的優勢之處,怎可以輕易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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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

整個車隊依然停留在原地,後稷與句龍已經用完午餐,無聊之下,派人來催促好幾次啟程了。姬靜對齊燕妮的巫法能耐雖然懷疑,但他更好奇將來事態會怎樣發展,周室是否能夠更為強大,永遠地將這社稷傳承下去,於是耐著性子拖了又拖,等著齊燕妮出預言。

巫鹹娃娃跟齊燕妮一齊呆在車帳裏,它已經將算筮玩了三周半了,齊燕妮還是一臉嚴肅地發著呆。

“巫蘇,若是沒有接到神明的諭旨,那就先放棄吧,不急於一時。”它好笑地說。

齊燕妮擺手:“這跟神靈沒關係,你別吵啊。”

她已經搜腸刮肚,將未來的戰國七雄背記起了大半(……),還記起了秦始皇啊、項羽劉邦什麽的,但是、但是烽火戲諸侯的那位天子究竟叫啥來著,她實在沒印象。

怪就怪那位討妃子歡心的天子實在不出名,或者說,沒他家那盆禍水出名?

齊燕妮都已經想起那位妃子的名號了,但就是記不得對應的周天子是叫……周什麽王來著?

她扭頭問巫鹹娃娃:“巫鹹,咱這位天子叫啥?”

“啊?”天子名諱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吧?

“就是周文王啊周武王什麽的,那一類,小天子叫周什麽王?”齊燕妮問。

巫鹹娃娃差點沒跳起來:這是諡號,死後才會有的!現在怎麽可能有啊?

“……難道巫鹹你也不知道?”齊燕妮失望地歎氣。

巫鹹娃娃無話可說,隻好點頭。

“罷了,我直接問豐隆本人去,他總不能不告訴我吧?”齊燕妮打定主意,轉頭去掀車帳的邊角。

巫鹹娃娃急忙飛撲過去,掛在她的衣服上:“等一下!巫蘇!不要!不可以,千萬不能這樣問別人,尤其是大王本人啊!”

“哦?為什麽?”齊燕妮抬起手臂,莫名地盯著掛在袖角上的巫鹹娃娃。

“……”好險,還好自己反應快……不然巫蘇一定又頂著無辜的臉去闖禍了。

巫鹹娃娃拭汗,道:“巫蘇啊,在下知道,先王駕崩之後,有周公與召公一齊議事,論定了諡號為厲。”

“哈?”齊燕妮有聽沒有懂,她拉拉自己的耳朵,尷尬道,“……那個,巫鹹啊,你可以用簡單一點的說法來講麽?”

巫鹹娃娃深吸一口氣,道:“也就是說大王的前一任天子,諡號厲王,不知這樣講,對巫蘇的推測有否幫助?”

“厲王啊?啊哈哈哈,沒有=_=!”她不認識厲王,就隻知道文王武王而已。

原本以為聽到姬靜的名號會想起些什麽呢(都跟你說了不可能有諡號),看來這條路子行不通。

齊燕妮拍拍車板,道:“罷了,反正就直接跟他講烽火戲諸侯,也算是很有預見性的一件事了。讓他記下來,不準子孫這樣做,就萬事大吉啦!”說罷,她得意洋洋地掀開車帳,跳了出去。

巫鹹娃娃擔憂地目送她奔到姬靜車前。

此時後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車後,隔著幃帳,對巫鹹娃娃道:“巫鹹,近來大王與巫蘇相處得如何?”

“啊,”巫鹹娃娃忙轉了個方向,對帳上的人影道,“後稷大人,大王依然喜愛與巫蘇相見,方才便是一前一後地去河邊納涼戲水……”

“為何你不勸止呢?”

“後稷大人,在下不過小小一隻人偶,有何能耐不讓巫蘇接近大王呢?”巫鹹娃娃說著,站起身來,“就差兩天路程便到洛邑了,若是後稷大人不願巫蘇與大王再相處下去,何不將巫蘇就留在洛邑?”

“哈,她上回燒了洛邑內城,當做本官忘記了麽?”至於帶返魂木給他這回事,後稷似乎當真沒放在心上,“一旦到了洛邑,本官自然派人嚴加監視之,不能讓她再作怪。”

“後稷大人,何不將巫蘇直接逐出中原?”巫鹹娃娃問,“如此一來,她想再接近大王,也是難事。”

“好容易捉到了西戎的巫覡,能隨意放逐麽?”

後稷說著,也是心煩:巫蘇是水巫,在她找到下一任大巫之前,不能暗地裏抹殺掉,可是,哪有天子跟巫覡走得這樣近的道理?他不能再放任下去!

句龍搖著羽扇,輕飄飄地路過,丟下一句話:“後稷,你要放寬心,才不會老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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