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祝你前途似錦

燈光亮燦燦的,我筆挺挺地躺著,眼睛瞪得大大的。霸王就在我的上麵折騰,可能是喝酒的原因,他的耐力格外的好。過了好一陣子,他身子僵住,然後渾身開始顫抖,他長呼一口氣,攤在我身上。

鬧騰了好幾次,他也是累了,頭就埋在我的脖頸,大口地喘息著,明明是**想貼的兩個人,心卻隔著十萬八千裏。霸王從我的窩肩抬頭,他的臉布滿了汗珠,眼睛已不似剛才的血紅,看來他的酒勁差不多過了。他直勾勾地看著我,那種眼神讓我覺得悲哀。我想不明白我們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

我岔開頭,避開霸王的眼神。他翻身離開我的身體,擺出大字形狀,目不轉睛地望著天花板,表情格外的嚴肅,也不知他在深思什麽。

周圍的環境非常安靜,靜得不安,渾身難受。我全身都濕漉漉的,尤其下麵粘糊糊的。我想起身走人,不願意再呆下去,想離霸王遠遠的。

霸王手枕著頭,看了我一眼命令我,別動,今晚在這睡吧!本來想撩開被子的手停下,我躺回被窩。我們都背對著對方側身躺著。霸王輾轉反側,我也毫無睡意,看來今晚又得睜著眼睛等天亮了。

霸王從後麵冷不丁地開口叫我說話,他嫌棄氣氛太沉悶。我不明所以自己能對霸王說什麽,霸王看著我讓我隨便說說就行了,譬如小時候的事。

我的童年不算是個好回憶,那時我忙著上學,回家就得照顧妹妹,幫忙幹家務活,實在沒有好說的。

霸王問我,你讀書時,有沒有男孩喜歡拉你辮子,往你的抽屜裏扔蟑螂?這種事情並不算是稀奇的,兒童時代總是免不了有幾個壞男孩,他們希望得到別人的關注,在班級上肆意妄為,以惹哭女孩子為樂趣。

霸王就是屬於壞男孩的一種,別人一提起他就恨得牙癢癢的,偏這種男孩大部分都是聰明的家夥。

他問我,陸小溫,你小時也是這麽惹人煩的樣子嗎?他張口就沒一句好話。

氣氛陰鬱得很,我們都睡不著,隻能聊天來打發。我告訴霸王,小時候的自己長得瘦瘦的,總是比同齡人的個子矮,我臉色蠟黃,頭發也是幹枯的,班裏的男孩都叫我猴子,每次聽見別人叫我自己綽號,就跟別人吵架,甚至動手打過幾個男孩子。

猴子兩個詞顯然討好了霸王,他用目光掃視著我,摸著我肩膀笑得招搖,他說猴子這個稱呼倒是蠻適合你的,瘦得抱住都硌手。他的腦子裏裝得盡是不幹不淨的東西,他摸著我發問我然後呢?

我望著說接下來的事,你不是都清楚了嗎?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霸王突然問我,你還想你媽嗎?那是我一直可以避諱的問題,也許這種靜寂的深夜,確實適合談天說地,這時的人總是感性的。

我摸著自己的心,老實地告訴霸王說,那個人不希望有疼愛自己的母親,剛開始這裏很疼,求著鬧著要媽媽。稍微長大點,繼母進來了,我就不敢在鬧了,可是晚上會埋在被窩裏哭泣。我曾經問過奶奶,我媽長得怎麽樣,奶奶告訴我,我長得極像我母親,所以我就盼著自己快點長大,那樣就能知道母親的樣子。

我的聲音變得梗咽,霸王伸手抱住我的頭,此時我不去拒絕霸王的靠近,也拒絕不了。我和其他女人一樣埋在男人的懷裏,希望以此來吸取溫暖和安慰。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就覺得安心。他拍著我的後背問我,你還想見她嗎?

我搖搖頭諷刺地反問,她都人間蒸發了二十幾年,就算找著了,又能怎樣?

可能我的骨子裏真的冷血,絕情吧!才能把這些話說出口。

霸王的手輕輕地摸著我鎖骨上的牙印,他說那應該會有遺憾吧!其

實人生本來就是有很多遺憾不是嗎?誰不都是那樣過來的。

我眼睛蒙著水霧,抬頭望著霸王說,你知道嗎?醫生講我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其實我很想留下孩子的,我一定會好好地疼愛她,自己不擁有的母愛,都交給它。當我躺進手術室,就覺得自己的心疼得快要死了,我覺得自己好殘忍,居然殺死自己的孩子,但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真的是個卑鄙的女人吧!此時此刻我還想在霸王的麵前服軟,裝可憐,同樣也讓他愧疚,希望他能放我走。霸王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拍著我的後背低聲說睡吧!

他鬆開抱住我腰的手,閉上眼睛,不久霸王就睡著了,我輕輕地轉過身,靜靜地凝視著霸王。他是個多麽聰明的人,自然能聽我話裏的意思,我想這句話多少傷害了他的驕傲吧!明知道他睡著了,聽不著,我仍是對他說了一聲對不起。我轉過身,背對著霸王閉上眼睛。

以前討厭他纏著自己,後來沒有他反而不習慣。現在呆在霸王的身邊,就覺得安心。我很快睡著,也許我太長時間未睡個好覺,醒來已經十一點鍾。霸王早就不在,被窩也是涼的,我認為他已經走了,鬆了一口氣。

等我走下樓時,看著坐在大廳看電視的霸王,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盡是迷惑,很想脫口而出問他,怎麽還在?這時門鈴聲響了,我想不明白還會有誰來啊?難道是來看房的客戶?

霸王掃了我一眼,告訴我他叫了外賣,命令我去開門。我拎著大大的袋子,將三菜一湯擺放好,做著極其尋常的事情。霸王從後麵抱住我,特別偶像劇那種場景,他抵著我的頭頂,他說陸小溫,你明明不是嬌小的女人,偏單薄的背影卻讓人想從後麵擁抱你,嗬護你的衝動。

霸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我,手裏的湯勺掉落,砸在飯桌,回來得旋轉著。聽著他的話,我的心七零八落,不是滋味。霸王僅僅是輕輕地抱了我一下,就鬆開手,恢複他二爺的本性。囂張地命令我吃飯。

在飯桌上,霸王問我想不想聽故事,我早就見識霸王說故事的本領,粗糙空白。可我還是點頭說了好,就算我不同意,他絕對會說下去。

他說,有個很大的金籠子,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在外人看來,籠子的鳥都是稀罕的寶物,它們是貴族,籠子裏的鳥也驕傲地活著,許多鳥都以進入籠子為目標。一隻白鴿不經意飛進籠子,籠子裏的其他鳥瞧不起它,說它身份低微,就紛紛來欺負它,剛開始它是躲閃,可它明白自己隻有兩個選擇,死和反抗,於是它就瘋狂地反擊,其他鳥都怕了它,如此它就紮住腳跟。有天,另一隻鳥飛進來,它跟著其他鳥一起欺負新來的鳥,將自己受過的屈辱都報複在新鳥的身上。

果不其然異常乏味的故事,故事講完了,霸王就放下筷子,望著我,他說我強行把你放進籠子裏,你就會失去當初的可愛。胖子說得對,這個圈子裏最不缺的就是行屍走肉的人,不想你再成為其中的一個,你走吧!

霸王的態度轉變太快,我在他身上找不出昨天的瘋狂,也許是酒過了,人就清醒了。麵對著豐盛的菜,我也吃不下去,起身收拾。盡管我的動作很慢,可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

臨走時,霸王遞給一個小紙條,他說這是你媽的地址,出國前,你去看她一眼吧!別讓自己抱著太多遺憾活下去。

我低頭望著小紙條,整個人都木住,片刻後,我顫抖地接過霸王的紙條,我不知自己的顫抖是因為找到母親的住址,還是因為霸王給予的感動。

霸王的神情平常,瞧不出究竟。我做了一個算是出格的事,踮起腳尖,吻了霸王的唇,他的唇有淡淡的益達口香糖味道。霸王先是驚愕,然後是遲疑,後來他攬住我的腰,將我抱坐在飯桌,加深了吻。

此時我不想顧忌太多,就是專注地回應著,雙手主動摟住他的脖子,將多日刻意壓製的思念和無奈都發泄出來。霸王的吻不是溫柔的,暴風雨般席卷而來,我心甘情願沉淪其中。

我們就似接吻魚,糾纏著,吐納著彼此的氣息。

當我們分開時,我見著霸王的往日蒼白的唇染上一層豔紅。一縷頭發頑皮地垂下,遮住他的眼睛,我抬手將頭發別再耳後,露出他光潔的額頭。

我說你頭發長了,要剪了。他目不轉睛望著我,他烏黑的眼瞳裏映出我的麵孔,嘴唇紅豔豔的,就跟抹了口紅。這一瞬間,我信霸王的眼裏隻有我一個人而已,那就已經足夠了。

我矯情地對霸王說,心裏有過你。可能我真的不再年輕吧!我愛你三個字,再也說不出口。

霸王凝視著我一言不發,我從飯桌跳下,瀟灑地往前走,我感覺到背後有道目光追隨著自己,我能做的就是祝賀他前途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