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苓幽眼珠子輕輕一顫,神色有些擔憂地看向身邊的顧濯風,雷霆是他十年的心血,如果真的就此跟戚韓七一起倒了,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這個男人會是怎樣失望的表情。

然而,此刻顧濯風卻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露出絲毫複雜神情,相反,他的表情過於平靜,眸色更是一點波瀾都沒有,似乎雷霆會怎樣他根本就不關心。

沐苓幽清流湧動的眸子斂了斂。

就在她以為他是在強裝鎮定,握緊他的手打算給他一點兒安慰的時候,他岑薄的唇卻忽而揚起了一分弧度。

墨眸冷冽,俊美的一張臉冰冷又吸睛,伴隨而來的是他身上那股不容忽視的強勢與霸道。

沐苓幽恍了一下神,想要安慰他的想法瞬間消散。

他露出這樣的神情,肯定是已經有什麽對策了吧?

果不其然,想法剛剛落下,身邊那個低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聲音不羈又狂妄,“戚韓七,你以為我的雷霆真會如你所說,那麽輕易倒嗎?”

戚韓七怔了一下,眯著眸子掃了他一眼,視線又略過主廳中一眾黑衣人,隨後冷笑,“那是當然,你之前過分信任我,現在除了這群高層,雷霆的哪一個成員不是忠於我?”

眾高層臉色黑了又黑,他們相信顧濯風,但又不得不肯定戚韓七此刻說的話是真的。

如今的他們,也做不了雷霆的主,隻得將目光投向顧濯風。

顧濯風嘴角擴大了幾分,“看來你是不見黃河不死心,那你就看看他們到底聽誰的。”

戚韓七臉色僵了僵,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名堂。

然而,顧濯風並沒有什麽太大動作,隻是簡簡單單的舉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打了個響指而已。

聲音在主廳異常明顯。

而就是因為這個沒有任何準備的響指,剛才圍住主廳的幾波黑衣人像是收到了什麽命令一樣,紛紛撤開,站在了主廳兩旁,中間讓出一道直通門口的路。

雖然黑衣人依舊在主廳沒有離開,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他們都是聽顧濯風的。

“不,怎麽可能,你們為什麽聽他的?”戚韓七不敢置信看著這群麵無表情的黑衣人。

他們可都是他精挑細選挑出來的人,他們應該聽他的才對。

顧濯風冷色的眸子閃過一抹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每一個進入雷霆的人,都是要通過我這關的,你以為他們是你挑選的人,實則他們是我挑出來的人,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跟我站在同一邊的,

雖然雷霆的成員我平常都是交由你管,但我跟他們才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是把他們當成為我賣命的工具,而是把他們當成活生生的人,而你呢,戚韓七,你罔顧那些蒙麵人的生命,就已經不可原諒了,嗬……十年了,而今天,你已經徹底輸了。”

沉冷的聲音像是冰冷的棍棒,瞬間將戚韓七積攢了十年的傲氣給敲散了。

他幾乎完全癱倒在椅子上,重重喘著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今天無論怎樣做,都注定是輸家。

現在仔細想想,其實今天的一切,顧濯風早已安排好了吧。

甚至從一開始的戚允馨被撤職,也是他安排的,他其實早就知道他是雷霆內賊,為的是就是利用戚允馨的事逼他出手,而他卻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完全跳進了他一早挖好的坑裏。

看著戚韓七已經徹底呆滯,不再無謂反抗的模樣,沐苓幽轉頭看向顧濯風那引人悸動的側顏,無奈扯了扯唇。

她這老公似乎有點太聰明了呀……

撿到了他,她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慶幸。

察覺到她的目光,顧濯風偏過頭看向了她,一雙深邃的墨眸瞬間撞進她幽光連連的柔目中。

沐苓幽怔了一下,隨後笑容燦爛了幾分。

看著她沒有粉黛卻依舊精致的麵容,他漆黑的眸子劃過一抹幽暗,嘴角勾了勾,拉緊她的手,忽略一眾高層的目光,直接朝門口走去。

沐苓幽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直到走出雷霆她才扯了扯胳膊,“喂,你……”

話還沒說完,他便停了下來。

見此,她有些疑惑,但還是跟著停了腳步,探頭一看,才發現前方是被戚允馨和戚碩堔擋住了路。

看見戚允馨,沐苓幽神色當即冷了下來。

她這人記仇的很,即使放過了戚允馨,她也做不到相安無事的樣子。

這一點,戚允馨察覺到了,但也沒說什麽,隻是走近了兩步看向顧濯風,麵色恢複了以往的清冷,“阿風,今天我找你,是來跟你道歉……”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顧濯風冷聲打斷她的話,眸光梳理又冷然,“如果你對當年包庇戚韓七和阻撓我查找證據的事感到愧疚的話,我希望你能反省自己,比起聽到道歉,我更希望你以後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做出跟他同樣瘋狂的舉動。”

戚允馨長睫輕輕顫了顫,視線卻緩緩落在了他身旁的沐苓幽身上。

不要做出同樣瘋狂的舉動?

她怎麽會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原來現在的他已經這麽護著沐苓幽了……

眸中劃過一抹失落和遺憾,但她很快又拾起笑容,聲音帶著一絲深思熟慮的釋懷,“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祝你們……幸福。”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隨後抿著唇轉身離開了。

戚碩堔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隨後痞笑的臉揚起一抹燦,“放心,我相信她已經在慢慢放下你了,不會對你的小媳婦兒有什麽威脅的。”

說完,自個兒扭頭追上戚允馨。

沐苓幽站在原地有些微怔,她可以感覺到,戚允馨剛才對他們的祝福是真心的。

看樣子,她的確是放下了……

失神之際,顧濯風又握緊了她的手,拉著她往車庫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雷霆裏邊兒的事還沒處理完呢,咱們就這麽走了?”

“那是他的事,自然得由他自己處理。”

沐苓幽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殘疾先生。

皺了皺眉十分不讚成道,“他是你爸!”

有他這麽當人兒子的麽?把事情撇給自己的父親?

顧濯風盯著她微怒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彎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沐苓幽雙腳猛地懸空,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領。

“你幹嘛?”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

顧濯風嘴角微勾,眼裏溫脈一片,“他也是你爸。”

沐苓幽又是一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對了,他跟她結婚了,殘疾先生是他父親,自然現在她也得喚他一聲爸。

可是她想說的並不是這個啊。

動了動唇準備再開口,卻被顧濯風略微無奈的聲音打斷,“事情如今解決到現在,尾聲我會派人處理的,別擔心。”

沐苓幽剛想說的話被他全然堵了回去。

不過想了想,戚韓七現在應該也不能做什麽了,她也就不再糾結了。

聲音輕緩了些,“那,我們現在去哪?”

“回家。”

“顧宅??”

顧濯風抱著她的手頓了一下,“新瀾。”

“這個時候回新瀾別墅幹嘛?”

按理而言,殘疾先生……不,是他的父親剛回來,不應該先回顧宅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沈俐茹嗎?

顧濯風的胳膊緊了緊,微微俯身在她晶瑩高挺的鼻梁下落下輕輕一吻,聲音低沉的好聽,“你答應我這件事結束後什麽的?忘了?”

話音剛落,沐苓幽腦中幾乎是瞬間閃過辦公室被坑的那件事,呼吸一窒,一張臉頓時窘迫非常。

身體也跟著緊繃起來,“可……可是,現在還是大中午呢,而且爸他還活著這件事應該趕緊告訴媽才對。”

“嗬……”顧濯風冷笑了一聲,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現在,沒有什麽事比你兌現諾言更重要。”

見他一副鐵了心的模樣,沐苓幽心裏的慌亂便久久不能平靜。

肖附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車旁的,見到他們二人,他立即打開了後座車門。

坐在車上的一路,沐苓幽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

這個時候她倒覺得搞個突然襲擊都比她提前知曉要好得多。

……

本來以為今天是逃不過這一劫的,卻沒想到沈俐茹相當給力,在車子即將到達新瀾別墅的時候炸了一個電話過來。

電話中是要求顧濯風和她必須馬上回新瀾別墅。

本來顧濯風是皺著眉,打算直接掛斷的,卻被沐苓幽搶著直接答應了下來。

看著他立馬就變了的臉色,沐苓幽也隻是撇過頭,全當沒看見。

最終去新瀾別墅的計劃發生了改變,車子掉了個頭開向了顧宅,當時沐苓幽的心情可謂前所未有的雀躍。

見她開心,顧濯風緊繃的臉也緩緩浮上一絲無奈的笑意。

算了,暫且就讓她得意著,反正來日方長,該是他的也跑不掉。

……

到顧宅的時候,沐苓幽剛走進去,沈俐茹立馬就迎了出來,握住她的雙手,“小幽幽來了,快進來,我帶你見見你公公。”

沐苓幽抬眼,正好看見沈俐茹的眼眶有些明顯的通紅,很顯然剛才是哭過了,但她知道,她大概是喜極而泣,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

沈俐茹領著她到大廳,顧濯風則是一語不發跟在她們身後。

她一走進去就看到沐榮生和顧錫為正在聊天,白清兒則是坐在一旁沒插話。

見她進來,他們同時抬起了眼。

“叔。”看著輪椅上的顧錫為,她習慣性的喚了一聲。

然而,顧錫為並沒有回應她,相反,他表情平淡,眸光冷冷的掃了她一眼。

沐苓幽有些意外,畢竟,救了叔這麽多年來,除了剛認識那會兒,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

就在她正要暗自尷尬時,顧錫為冷然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怎麽?你不是跟濯風結婚了麽,還叫我叔?”

沐苓幽又是一愣,直到身邊的沈俐茹輕輕推了她一把,她才回神,訕訕地叫了一聲,“爸。”

“嗯。”

“……”

正值氣氛有些僵的時候,沈俐茹的笑聲打破了著怪異的氣氛,“好了好了,你們都還沒吃飯吧,飯都做好了,先吃飯吧。”

聞言,大家一致動身去了餐廳中吃飯。

因為沈俐茹跟顧錫為分別了多年,所以在餐桌上大多是他們二人在談論這十年來發生的事,有好幾回,沈俐茹都沒繃住流了淚。

不過沐苓幽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也覺得沈俐茹這十年來確實不好過,到底是一個女人,一個人扛著一個家,有些委屈還得自己生生憋著,沒有人可以訴說,她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很厲害了。

顧錫為向來疼愛沈俐茹,見她流淚,他心裏也是跟著疼的。

最終沒有辦法,他們兩人隻好暫時離開了餐桌,回了房間。

或許,他們兩個有很多話要說吧。

沐苓幽全程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隻是默默吃著飯。

可是沈俐茹他們離開沒多久,坐在她旁邊位置上顧濯風也突然站了起來,“你慢慢吃,我去書房處理公務。”

沐苓幽狐疑轉頭看他,還沒等她開口,他就已經走開上了樓,全程沒有看她一眼。

她微微抿了抿嘴角,神情有些錯愕。

他是不是……生氣了?

盯著麵前的午餐,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白清兒見兩人不大對勁,問了一句,“你們怎麽了?吵架了?”

沐苓幽嘴角抿得更深,搖了搖頭,“沒什麽。”

………

顧濯風去了樓上的書房,一個下午都沒有出來過。

而見著晚上臨近,沈俐茹也強烈要求他們今晚留下來,沐苓幽想了想,最終答應了。

晚飯顧濯風也沒有下來吃,沐苓幽本想去叫他的,卻被沈俐茹攔了下來,“他一工作起來就跟不要命似的,待會吃完,你給他送上去吧。”

沐苓幽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怕顧濯風會餓著,她這一次吃得極快,隨後用托盤端著食物上了樓。

她敲了敲書房的門,沒一會兒,裏邊便響起一個沉冷的聲音。

沐苓幽應聲打開門。

進去的時候,顧濯風眼睛正盯著電腦屏幕,手指也在鍵盤上快速跳動,很顯然,他確實是在工作。

聽到聲響,顧濯風抬眼看了她一眼,隨後又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視線。

沐苓幽將托盤放在桌麵上,“先吃完再工作吧。”

“……”顧濯風淡淡掃了一眼托盤上的食物,敲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隨後目光幽冷地盯著她清亮的眼睛。

沐苓幽挑了挑眉,見他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幹脆在他對麵的滑輪椅坐了下來,手心撐著下巴,“怎麽?就因為下午沒回新瀾別墅,你就生氣啦?”

就?

顧濯風墨黑的眉頭挑了挑,這話聽起來怎麽感覺她在說他小氣呢……

淡淡道,“我沒生氣。”

“哦,既然沒生氣的話,那就快吃晚飯吧。”

“……”

難道她看不出來他的話有一絲絲的違心嗎?

沐苓幽若無其事的揚了揚嘴角,眼睛微微閃爍了一下,拿起托盤裏的筷子遞到他跟前,“這些可是我專程端上來的,你不願意吃啊?”

聲音帶著點小無奈和小可惜。

不過,“專程”二字倒是令顧濯風的神情緩了幾分。

默著聲,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筷子。

而他卻沒發現,沐苓幽眸子裏一閃而過的狡黠。

他吃飯的時候,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貴氣與冷傲,優雅得令人賞心悅目。

沐苓幽眨了眨眼睛,盯著他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突然站起身,彎下腰,一張臉湊到他的跟前,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過三秒鍾她又快速移開站直了身體,麵色帶著剛才鼓起勇氣時的紅潤。

“你……你別誤會,這是…我…我之前答應賞你的。”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一溜煙跑出了書房,那慌亂的模樣,跟後頭有鬼在追她一樣。

顧濯風愣了愣,良久之後,修長的手指才劃過唇角,那裏,仿佛還有她的氣息存在。

岑薄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無奈搖了搖頭,繼續吃飯。

……

沐苓幽回了房間。

因為她跟顧濯風已經結婚了,所以她來的是顧濯風在顧宅的房間。

她沐浴完之後就一直躺在**玩著手機,期間,有刷到戚韓七被判刑的新聞,但她並沒有心情點開看。

因為心裏一直提著一股不安緊張感,所以她根本沒有心思特意去看新聞,隻能刷著一些能轉移注意力的視頻。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顧濯風仍然沒有回來房間。

沐苓幽不安緊張的心情才徹底放了下去。

將手機放到桌上,關燈鑽進了被窩。

這麽晚了,顧濯風回來洗完澡收拾好起碼得十二點了,他應該不會還抓著那件事不放吧。

這麽想著,她心安了不少,腦袋埋進枕頭裏,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隻是睡到迷糊之間,她突然看到床邊站著一抹黑色的影子,當即嚇得驚呼了一聲。

直到看清那人的輪廓,她才惱怒了一句,“你大半夜不睡覺幹嘛啊,嚇死我了。”

顧濯風無奈輕笑了一聲,隔著被子壓了下來。

沐苓幽腦袋一懵,瞬間清醒了過來。

下一秒,耳邊有一個熟悉的沉冷聲音傳來,“你的承諾該兌現了。”

沐苓幽心頭一震,隨後抿下了唇,一張臉盡是窘迫。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怎麽可能會真的放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