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仙國sodu

“重玄孫女……許配……”

尹浪還真被嚇了一跳。

萬萬沒有想到,這不知名的道境巨擘叫自己過來,竟是為了此事。

他不由得有些窘迫,尷尬道:“前輩厚愛,小子實在……實在無福消受……”

他倒也不怕,一口拒絕,會觸怒此人,因為這一要求實在是太突然了,斷然不可能一口答應。

也真不知道這位高人怎麽想的,竟然會提出如此的說法。

紫袍老者嗬嗬一笑,並不以為忤,隻是道:“年輕人,你可知道,本座是誰?”

尹浪肅然道:“晚輩正欲請教,但卻怕冒犯了尊駕。”

紫袍老者一揮衣袖,昂然道:“本座乃是丹仙門華清天尊,洪陽穀家之始祖。或許你並沒有聽說過本座之名,但也當知,即便是你師尊純陽天尊,成就道境之年歲,也沒有本座悠久。”

聽到紫袍老者自報來曆,尹浪不禁擰眉思索起來。好一陣之後,他才心中一凜,想起了自己打探師尊根腳之時,曾經聽聞的一個消息。

據傳,六十年前師尊剛剛成道,青陽峰便麵臨著一場危機,竟然讓人闖入落星湖畔的行宮之中,綁架了當時正在大婚的二公子呂晟。

暗中發動這場密謀的,正是這個穀家,據傳,這個穀家也是擁有巨擘的豪門,而且還是諸天之間龐大興盛的豪門世家,發展千年,根深蒂固。

但就是這麽一個曾與啟元呂家有齷齪的家族,明知自己與師尊的關係,還找上門來招攬,斷然不會是看中了自己的才幹那麽簡單。

尹浪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魔人少年,出身草莽的他,甚至比更多仙魔兩道的名門修士還要懂得世道的殘酷,不禁頭皮發麻,背脊處好似傳來一陣陣的寒意。

這個招攬,還真是要命。

尹浪硬著頭皮道:“晚輩知曉了,前輩是穀家老祖,文成武德,春秋鼎盛,笑傲諸天……”

他一邊說著恭維的話語,一邊卻是加快思索脫圍之計。

如今看來,這些人是沒安什麽好心,決心要將自己拉下水了,但人生在世,忠義兩肩挑,豈可朝三暮四,搖擺不定?

尹浪隱隱猜到了對方想要招攬自己,作呂家叛徒的用意,但卻故意犯傻,不提出來,隻盼這穀家老祖能夠知難而退。

穀家老祖饒有興致地看著尹浪,聽著他滿口胡言,卻並不著惱,等他說到自己都不好意思,羞惱地停下之時,方才言道:“尹小友,如何?你現在已知本座身份,便當知道,若是能娶了我穀家嫡室女,不但可以嬌妻美妾,肆意逍遙,還可借助我穀家之勢,成就一番大事業,無論如何,也比你在啟元呂家當這可有可無的宗主要好。”

尹浪聞言,麵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前輩此言何意,師尊待我恩重如山,呂家兩位公子,對我也有知遇之恩,還抵免了我首參山一場覆滅的危機。”

穀家老祖搖了搖頭,輕笑道:“據我所知,你的背後,的確有啟元呂家扶持,他們對待你,也確實說得上是恩厚,不過迄今為止,你可曾再有得到純陽天尊召見,抑或在呂家出任要職?區區一名附庸宗派的宗主,也便是執事總管一般的人物,難道你便就此滿足了,從今以後,都隻為呂家苦心經營天邪宗,然後等著數百年之後,為他人做嫁衣,而自家子孫後代,卻沒有絲毫基業留下。”

“尹小友,本座今日不是為其他而來,卻是為了點醒你,你本前途無量,亦是個身具仙根的大修種子,何必因為一時意氣,埋沒了自己的才華,以致淪為庸碌之流?若本座叫你棄暗投明,你未必心服,但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你也應該明白,來為我穀家效力,本座將給予你更多的自由與權柄,這才是真正的康莊大道。”

穀家老祖便仿佛是能夠讀懂人心的睿智賢德,諄諄善誘,一副為尹浪著想的模樣,尹浪聽了,內心也禁不住動搖起來。

盡管知道,這穀家老祖大多都是在空口許諾,做不得真,但尹浪還是有著些微的意動。

這是一個真正的機會,踏出這一步,必定可以乘風化龍,一飛衝天。

他也不擔心穀家老祖不重用自己,若是不重用,以他道境巨擘之尊,根本沒有必要親自前來招攬。

尹浪猜測,可能是自己無意之中成為了天邪宗宗主,才會引來如此的重視,這位穀家老祖,未必安得好心,怕是有什麽後手要用於對付啟元呂家。

尹浪也不知自己如何告辭了穀家老祖,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其他人等候自己的下榻之處。

青蠍子見到尹浪回來,不禁奇道:“宗主,你沒事吧?”

尹浪回過神,尷尬一笑,道:“能有什麽事?”

“沒事就好。”青蠍子應了一聲,心中卻暗暗奇怪,宗主這趟回來,怎麽變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卻不知,尹浪此時正在麵臨著艱難的抉擇,心底的無限思緒,仿佛化作重重心魔,令他搖擺不定。

直到踏上回程,尹浪依然在想著穀家老祖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我今天是怎麽了,本已下定決心,好好替兩位公子經營天邪宗,將來若是修煉有成,也可憑借出仕啟元呂家的功勞得以晉身,若是成就圓滿大成,則為一家之世祖,若是僥幸度過天劫,成就道境,更是有機會自立門戶,開創一族……”

“但是我,竟然被那巨擘區區幾句話說動了。”

“我竟然被說動了……不好!”

此時,尹浪便正躺在寶船中的大**,翻來覆去,腦海中都是穀家老祖的言語,但卻在這時,福至心靈的靈光一閃,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間便陷入了對方布下的陷阱。

這陷阱,並非尋常的攻心之策,而是心魔之術。

當今修士,首重神魂,堅定道心乃是重中之重,若是道心不穩,輕則修為不穩,進境緩慢,重則心魔叢生,法力逆行而亡,而諸天修士,不乏大智慧者,探索出了針對心靈的道術,一旦大成,便足以引動心魔,誘發人心之中潛伏的種種雜念。

尹浪此時便是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便鑽了牛角尖,一心隻想到投誠穀家的種種好處,仿佛置之前信念於不顧。

原本他的打算,也是紮紮實實地圖謀出身,但在穀家老祖三言兩語誘導之下,卻又陡地變作了鋌而走險以博富貴,如今想來,實在是不堪。

他由此也猛然驚覺,自己隻怕是中了穀家老祖詭計。

“道境巨擘,還真是可怕,即便是一具凡人化身,也遠非我之能敵……”

尹浪想到此處,不由得暗自苦笑,但在苦笑之餘,卻也沒有辦法。

他也不得不承認,穀家老祖之言,確是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按照他所說去做,極有可能成就一番事業,但究竟是否真能成就,便得聽天由命了。

尹浪一路回到首參山,都還沒有思索出個子醜寅卯來,隻得就此作罷。

他暫時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後,全心全意投入到了繁忙的宗派事務之中。

這是履行一派宗主的職責。

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月,尹浪卻意外收到一個通知,說是紫霄山純陽天尊已經出關,聽聞他來投之事,有意召見。

“師尊出關了?”

尹浪接到這個消息,當真是又驚又喜,但也顧不得多想,立刻便放開手頭事務,趕往紫霄山覲見。

自從六十年前,在首參山分別之後,他一直都沒有再見到呂陽。

不要說他,便是身為嫡子的呂祈和呂晟等人,也一樣未曾得見,自呂陽成就道境之後,所做的事情,似乎便是嚐試突破道境下乘,早已不理俗事。

尹浪沒有在路上耽擱太多時間,隻過了半個多月,便趕到了紫霄山,正好呂陽得知他前來,派了幾名隨侍在側的道童下山接引,尹浪便跟隨著這些道童上了靈峰。

純陽峰位於紫霄山深處麵俱有深穀,與周邊環山而過的溪流形成連綿的水澗,一上山腰,便可以看見雲籠霧罩,在半空形成連綿的雲海,仿佛若淡紫色的海洋。

時不時有仙鶴,白龍等靈物從雲間飛過,猶如仙境。

尹浪一路觀賞,不覺暗自點頭,看來師尊在這紫霄山,也是逍遙自在,而且地位似乎還不低。

尹浪是心思通透之人,一下便看出,即便是仙門的巨擘,所獲靈峰,尊號,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尋常之巨擘,靈峰多在外圍,而師尊的靈峰,位置更加靠近中央紫霄峰一些,靈蘊亦是四周較為濃厚的上等福地。

便在這時,天空中突然響起了陣陣雷霆一般的轟鳴之聲,尹浪抬了抬頭,發現數道巨大的雷霆已經劈落下來,仿佛貫穿天地的利劍。

萬千光芒,正向峰頂匯去。

“天尊老爺回峰了。”道童歡呼一聲,向山徑跑去。

尹浪隻得加快腳步跟上。

這紫霄山附近的靈峰,個個都是大山,又有天工長老移山撼嶽,輕易在山頂修成山城,每一座峰頂,都有相應的仙城,宛如世俗宮殿一般。

除了長居此地的巨擘之外,另有仙門派遣在這裏的外門弟子,大多都是太清洞天一帶,世代出身清白的凡人。這些凡人當中,有不少是上古巨擘和先賢的後嗣,不乏根性深厚,天資出眾者。

尹浪一路隨著道童登上山徑,然後來到半山腰處一條通往後山的捷徑,一起走了上去,這個時候,尹浪才發現前來接引自己的隻不過是年紀不過十歲的小童,但卻個個擁有後天九重歸真境的體魄,有一名年紀稍長的,甚至已經達到圓滿境界,比生來體質強橫的魔人一族還要強橫得多。

“諸天之大,真是無奇不有,這地方人傑地靈,數十萬年來,也真出了不少天才,怪不得會有那麽大的仙門基業。”

尹浪心中暗暗吃驚,曾因自己修至通玄境,又建立天玄宗,執掌一方的傲氣,也無形之中消磨下去。

等到眾人來到山頂,進入城中之時,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尹浪懷著幾許忐忑,來到其中一處偏殿之中,一入殿中,他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禦座的呂陽。

此時的呂陽,生具天劫化身,已是中年形貌,但卻還是明顯留著過往的影子,尹浪與他六十年沒有相見,也一眼認了出來。

“尹浪拜見師尊。”尹浪回過神,連忙退開一步到門邊,五體投地,拜伏在地行了個大禮。

他的心中,一向都對呂陽懷著敬畏和感激兼具的複雜心思,初時分別還不覺,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以及雙方境遇的變化,這份敬畏和感激,卻是越發深厚。

“起來吧。”呂陽見他如此,微微笑道。

從尹浪的這一拜,他便知道,尹浪雖然擁有一顆不甘人下的自強之心,但秉性卻是不壞,至少,不是個忘恩負義之輩。

“師尊,弟子多年未曾得慕師尊玉顏,如今卻是終於再見到了。”尹浪心神有些激**,站起說道。

數十年時間,放在凡人世間,便是一個甲子歲月,足以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成為白發蒼蒼的老者,甚至已經老死。

若說尹浪心中掛念呂陽,那是矯情,但再次見麵之時,有著幾分激動,卻是真心實意的。

他的這些小心思,呂陽自是能夠明白,曾幾何時,他也像這尹浪一般青澀過。

不過就在呂陽正欲說話之時,卻又不由神色微變,目光落在尹浪麵上。

“你身上怎會有道心魔種的氣息?”

彈指之間,一縷微不可察的雷光飛射而出,宛若一閃而逝的刀光,掠向尹浪。

尹浪微怔,隻感覺到額心一熱,隨後便是一陣猶如鑽腦般的刺痛,眼前已是一片昏黑。

好在這陣刺痛來得快去得也快,而眼前的昏黑,也是很快便消失了,等到尹浪恢複清明之時,已然猜到,呂陽對自己做了些什麽。

“師尊,你將我神魂間的心魔種子驅除了?”

“不錯。”呂陽肅然問道,“這是何人所為?一般的修士,絕不可能在你神魂中留下如此力量。”

“是一位自稱穀家老祖的巨擘。”尹浪苦笑著,將當日發生之事告訴了呂陽。

“穀家老祖。”呂陽的麵色,頓時便冷了下來。

“百年之前,這些諸天教內修士,便已經參與到盤尊反叛之事中,妄圖毀我仙門根基,破壞修真界安寧,六十年前,又有教內修士妄圖劫掠報複,此後更有穀家想要對我啟元呂家不軌,幸虧我晉升道境,及時趕回,才令他們收手。”

“沒想到,直到如今,還妄圖興風作浪……這些人,實在可恨!”

聽著呂陽低聲的暗罵,尹浪頓時惶恐道:“師尊,我當時並不知道。”

呂陽擺了擺手,道:“罷了,你的心性,我早已知曉,若是不信你,又豈會傳授你修煉秘法,給你晉升先天的康莊前程?”

聽到呂陽這麽說,尹浪的心情才稍微安定下來。

卻又聽得呂陽問道:“尹浪,對於此事,你是何想法?”

“弟子……弟子不敢有負師恩,一切都聽從師尊安排。”尹浪連忙道。

呂陽當麵,他也不敢有太多的雜念,按照自己內心想法回答道。

呂陽見他如此,神色終於稍緩,欣慰言道:“總算你還有幾分赤子誠心,並非是忘恩負義之輩,若真被那異教之人所利用,為師還真要頭疼一番,該如何處置你才好了。”

尹浪聞言,不禁身軀微震,心中也不由得生起幾分慶幸和後怕。

他這時候才後知後覺,以師尊的神識,以及對啟元呂家的關注,隻怕是早已知道自己前往青陽峰,投靠兩位公子的事情,而與穀家老祖的見麵,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真忘恩負義,背叛於他,隻怕也會及時得知。

最後的結果,便是自己自毀前程,做了那穀家老祖投石問路的棋子。

再則,像自己這般沒有晉升道境的天才……紫霄山多的是,以師尊的手段,稍加籠絡,便足以栽培出一大批,將來也同樣擁有獨當一麵的機會。

毀滅自己這般的通玄境修士,對他而言,根本毫不足惜,所惜的乃是,原本一個深有淵源,可以委以重任的心腹門徒,便這麽沒有了。

道境之下,沒有達到圓滿境界的修為,對巨擘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親近的關係,可靠的心性,卻相當重要,這也是一些道境巨擘要繁衍後代,開宗立源的緣由。

終究還是自己的子嗣後人用起來更加放心。

尹浪在這個時候,也越發明白了,不成道境,終屬螻蟻的真義。

“虧我還在忐忑不安,卻不知道,我這一切反應,都在師尊和那穀家老祖的掌控之中。”

“無論將來我是反叛呂家,投入穀家,還是堅守立場,拒絕穀家,都隻不過是枚棋子罷了,所不同的是,我究竟是要做一名忘恩負義的棋子,還是恪守本心的棋子?”

呃,本意是多從一些其他的角度介紹一下靈峰的發展,但突然發現這樣又有些不好,陷入瓶頸了。

還是將視角轉回來吧,這樣的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