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縣縣衙門口。

江然打著哈欠從裏麵走了出來。

抬眼就看到街邊正站著一群水月劍派的姑娘,另外一頭則是抱著刀的厲天心和背著行囊的洛青衣。

阮玉青看了江然一眼:

“事情辦完了?”

江然便隻好點了點頭,端詳了一下阮玉青:

“阮姑娘還在啊……昨天晚上我就連夜將你的解毒丹給配製出來了,如今你體內的碧落之毒已經解了。

“料想不會再有問題了,你可以放心了。”

昨天晚上江然到底是沒能好好睡覺。

剛準備躺下的時候,方離就著人將他需要的藥材全都給送了過來。

想著今天就會跟阮玉青她們分開。

便索性連夜配好了丹藥。

今天一早就給阮玉青送了過去。

結果阮玉青卻表示,她們在三河幫耽擱的時間也已經很長了,不能繼續停留下去。

決定跟江然一起走。

可要說走,卻又不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而是一路跟著江然來到了三水縣衙。

江然來這裏,當然是為了吳終和那位三水魔君的賞銀。

三水魔君是二十年前的通緝犯,雖然如今已經銷案,可江然身為捉刀人,手持捉刀令,表示當年的案子雖然消了,可是人還活著。

照樣能夠借此拿到賞銀。

至於吳終……

他雖然在執劍司榜上有名,可同樣的,作為一個從大內逃出來的高手,海捕文書上自然也少不了他一筆。

賞銀仍舊是三萬九千兩,一分都不少。

再加上一個三水魔君的兩萬兩銀子。

五萬九千兩紋銀一給,三水縣的縣令這會正在衙門裏痛哭流涕呢。

隻是對於這兩個人的獎勵……江然感覺有些糾結。

吳終的獎勵是一套掌法,名曰【天覆神掌】。

而那三水魔君的獎勵,卻是八年內力。

按道理來說,這兩個獎勵他直接領取了就是。

可問題是,現如今江然這邊還有四道BUFF在身上呢。

這會領取的話,不管是哪一種江然感覺都不太合算。

尤其是天覆神掌……這掌法若是當真厲害,吳終又豈會這般輕易敗了?

哪怕經過了BUFF加持,估摸著對江然來說,也隻是錦上添花。

至於內力……還不知道具體的提升機製是什麽樣的。

萬一每一道BUFF可以提升十年內力,那就是整整四十八年內力,這倒是相當可觀。

可就算是如此,估摸著對造化正心經的提升,也是極其有限的。

畢竟尚且欠缺了一門內功,用來填補造化正心經的三九之缺。

江然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不去領取這兩個獎勵。

先放放……不放棄,也不領取,且等著看看之後還有沒有其他的獎勵了。

而此時此刻,江然這數據麵板也頗為豐富。

【捉刀人係統!】

【宿主:江然】

【緝拿目標:無】

【緝拿進度:無】

【獲得獎勵:天覆神掌(二十九年),未領取。】

【獲得獎勵:八年內力,未領取。】

【九死絕脈:修複中……】

【剩餘壽命:三年六個月零九日!】

單就以壽命而言,已經跟先前不可同日而語。

先前江然拿下陽月二君的時候,壽命便已經激增到兩年零十個月。

其後分別拿下了釋平章,吳終以及三水魔君。

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人物。

再去除掉浪費在路上的時間……至此為止,性命已經有了長足的長進。

隻是偶爾看看這‘九死絕脈’四個字,江然也會產生一些疑問。

係統說的‘修複中’,到底是真的在修複,還是說……隻是單純的獲得獎勵,灌入性命?

這問題一時半會得不到解答。

不過倘若係統真的在借此修複九死絕脈,那必然會有一定程度的進度。

或許到達一定的峰值之後,就會有一些外在的體現。

這些事情在心中轉了一圈之後,江然便離開了縣衙,結果一出門,就發現阮玉青他們竟然還在門口。

這才有了上麵這番話。

“放心?”

阮玉青歎了口氣:

“我倒是想要放心,可是你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來。

“焦尾的消息已經開始朝著四方彌漫,接下來你就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我該如何放心?”

江然一愣:

“原來你是放心不下我啊……”

一旁的厲天心又翻了個白眼,歎了口氣,眸子裏全都是頹唐之意,似乎已經懶得多做理會了。

“這麽說倒也沒錯。”

阮玉青說道:“你承認焦尾在你身上,是為了我等考慮。如今咱們又豈能棄你於不顧?至少,在前往三仙山落日坪之前,我都會跟著你。”

“那她們呢?”

江然看了一眼水月劍派其他的弟子。

先前和吳終一戰,她們身上的傷勢都沒有大好。

接下來江然身邊必然會有危險,她們也跟著的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丟了性命。

阮玉青明白江然的意思,便說道:

“我已經安排好了,她們會先回水月劍派。

“我一個人跟著你……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是一人計短,哪怕武功方麵我不如你,可有什麽事情,多個人多個想法,多個思路,也總是好的。”

“阮姑娘既然心意已決,江某自然不能阻止,姑娘隨意就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江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才好。

阮玉青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

又跟這群水月劍派的弟子一一道別,讓她們小心上路。

其實也不會有多大的危險。

阮玉青專門找了一個人帶隊,而且,水月劍派也確實不是好招惹的。

就算是吳終,要不是因為焦尾琴,隻怕也絕不會對水月劍派的人動手。

誰都知道水月劍派空前團結,門中長輩極端護短。

一旦招惹一個,就會殺來一群。

這幫人隻需要途中不去招惹是非,那就能很順利的抵達水月劍派。

再有便是那領隊之人,也是阮玉青精挑細選。

為人機敏,武功不弱,這才委以重任。

看阮玉青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好了。

江然則眺目遠望三河幫所在。

今晨離去的時候方一諾和方離連帶著一大群堂主全都出來相送。

對於江然來說,三河水域上的這一次小會,不過就是旅途之中的一場插曲而已。

但是對於方一諾他們來說,還有很多的事情得處理。

黑水寨那邊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不過,這也都是人家的家務事,具體如何,江然是不在意的。

看了兩眼之後,便收回了目光,輕聲一笑:

“既如此,那咱們走吧。”

……

……

繁星點點,冷月高懸。

夜色之下,樹林邊上,點燃了一團火焰。

洛青衣打包袱裏取出了兩隻燒雞,四隻豬爪,三個水囊,四張燒餅。

手腳麻利的將這些東西安置在了火堆旁邊。

又把水囊分給厲天心和阮玉青。

阮玉青道一聲謝,看了看洛青衣,真的很想讚上一聲賢惠……

但是考慮到對方著實是一個壯碩的漢子,這話到底是給咽進了肚子裏。

厲天心抱著刀,靠著一棵樹,隨手打開水囊喝了一口:

“這也太安靜了吧?”

“是啊。”

洛青衣聞言也點了點頭:

“本以為公子將焦尾琴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必然會引來漫天遍野的追殺。

“誰能想到,這七天過去了,竟然半點動靜都沒有。”

“不可大意。”

阮玉青輕聲開口:

“越是如此,越是得小心防範。

“先前你們趕路,尚且還能夠見到一些山匪路霸,如今連這些人也銷聲匿跡,顯然是另有玄機。”

“大概,他們是在暗中,暗戳戳的準備搓什麽大招吧。”

江然的聲音是從樹上傳來的。

他正坐在樹杈上,提著個酒葫蘆喝酒。

許是喝的美了,兩條腿正耷拉著打擺子。

阮玉青抬頭瞥了他一眼:

“你坐那麽高做什麽?”

“這不是在觀察周遭環境嗎?”

“那你觀察到了什麽嗎?”

“沒有。”

江然撇了撇嘴,飛身自這樹上下來:

“除了林子裏的野獸,因為烤肉的香味有些蠢蠢欲動之外,其他的什麽都沒有發現。

“你們說,這幫人是不是憋著在落日坪跟前埋伏我呢?”

“這誰知道……”

阮玉青說道:

“你放消息放的太早了,他們可能做的事情也太多了。

“這種情況下,很難猜測的。”

“但終究會來的……”

江然伸了個懶腰,又抽了抽鼻子:

“青衣最近熱飯的手藝見長啊。”

“多謝公子誇讚。”

洛青衣的臉上浮現笑意: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厲天心撇了撇嘴,瞅了洛青衣一眼:“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嗎?”

洛青衣理所當然的說道:

“能被公子賞識,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

“真有出息。”

江然聞言就看了這個更有出息的一眼,笑道:

“厲兄,最近的夥食費是不是該交了?”

厲天心哼了一聲:

“交就交有什麽大不了的?小爺有的是錢!”

說話之間,從懷裏掏出了一遝子銀票。

江然從不吃獨食,該分給他們的也從來都不少。

尤其是厲天心,自陽月二君開始又經曆了釋平章的事情,身上雖然沒有江然這麽身家巨富,但是幾千兩銀子還是有的。

當即點了點,抽出了幾張銀票給江然:

“給,一年的份!”

江然伸手接過,掃了一眼:

“不夠啊。”

“我給你可是整整三百兩銀子,怎麽可能不夠?

“尋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才多少?”

厲天心大怒:“我給這些,都夠我吃好幾年了!”

“不夠不夠,厲兄你太小看自己了……正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現如今正是處於這個半大小子的階段。

“我這個當老子,不得多收點?”

江然嘿嘿笑道:“另外,厲兄我勸你跟我說話的時候,最好還是客氣一點。你知道我這人沒別的癖好,就是喜歡抖抖手下下毒……雖然無心殺人,但是這手癢難耐又沒有外人在,便隻好對身邊的人下手了。”

前麵的話本來是讓厲天心想要破口罵人。

後麵這番話就徹底將那罵人的話給堵住了。

他恨恨的看了江然一眼:

“早晚給你拉清單……

“行,我給!你要多少!?”

江然倒是沒著急下定論,而是說道:

“問這個之前,我還想問問你,到底打算跟著我白吃白喝多久?”

厲天心差點拿著刀鞘砸江然的頭。

這個不要臉的……一邊跟自己要錢要夥食費,一邊還說自己白吃白喝!

哪裏白吃白喝了啊?

狠狠地咬了咬牙:

“你管我……”

“那就當五年算吧。

“一年一千兩,五千兩。”

江然伸出五根手指頭。

“我給你剁了去!!”

厲天心終究憋不住,嗆啷一聲拔刀就斬。

江然咧嘴一笑,也不在意,隨手一翻五指擒刀,卻見那刀刃一滾,滾滾刀芒逼迫之下讓他難以輕易下手。

繼而進刀一掃,就聽叮的一聲響。

這刀身不知如何就被江然屈指彈了一下。

刀刃頓時向上挑飛。

就聽江然笑道:

“你這小子,可曾聽聞業精於勤荒於嬉。

“你的刀法這幾日都不曾有什麽長進了。

“劈柴尚可,想要對付我,還差了些火候。

“而且……你這人脾氣未免太過於暴躁了吧?你跟在我身邊白吃白喝,我跟你要點夥食費,你就拔刀殺人……你這是魔頭行徑啊。”

“獅子大開口的才是魔頭行徑!”

厲天心揮舞了兩刀之後,心頭這口氣也稍微順了不少。

而這類的事情,其實洛青衣和阮玉青都見慣不怪了。

江然時而就跟厲天心有些口角,動不動就比劃兩招。

江然興致起來,還會專門拉著厲天心去切磋。

時間長短不一,不過最終結果是一樣的,都是以厲天心鼻青臉腫而告終……好在江然醫術高明,前一天厲天心尚且鼻青臉腫,轉一日他就恢複了正常。

“那你給是不給吧?”

“給!”

厲天心狠狠地扒拉著手裏的銀票,好像這些不是錢,上麵印著的全都是江然的臉一樣。

然而扒拉完了之後,厲天心傻了眼:

“不夠五千兩……”

“不夠啊,差多少?”

“還差三千二百兩。”

“……”

江然一陣無語,你這是不夠五千兩嗎?你這是連兩千兩都沒有啊。

最後歎了口氣:

“算了算了,先交一年份的吧,餘下的其後再補。”

厲天心哼了一聲,又抽出了幾張銀票遞給了江然。

阮玉青看他們說的認真,忍不住開口說道:

“江少俠……我這是不是也得交啊?

“可我行走江湖,素來兩袖清風,身上沒有這麽多的銀子……”

江然看了她一眼:

“沒有銀子……”

阮玉青聞言一愣,見江然正看著自己,嘴角還帶著笑意。

心頭頓時一緊……腦海之中開始不住翻騰。

江然對這姑娘也是了解了。

水月劍派,冰清玉潔的柔水劍……

這都是世人知道的。

可江然懷疑,柔水劍這幾年不出江湖,大概就是窩在水月劍派裏麵,天天看一些奇奇怪怪的雜談話本去了。

一句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話,這姑娘都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解讀出不同的車速。

當即笑容趕緊收斂:

“你在想什麽?”

“我……我什麽都沒想!”

阮玉青的臉上一時風輕雲淡。

“……鬼才信你。”

江然撇了撇嘴:

“放心吧,你和他不一樣,沒有銀子就沒有銀子吧。”

“豈有此理!”

厲天心大怒:“憑什麽不一樣?”

“出發點不一樣啊。”

江然說道:“人家跟著我,是想要保護我的安全。”

“我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啊。”

江然義正言辭:“且不說你有沒有本事來保護我的安全,就最初你給我的理由是什麽?該不會連你自己都忘了吧……你是看我慣會惹是生非,想要在我身邊尋找線索,追查魔教的蹤跡。

“這事多危險啊,所以啊,你給的錢可不僅僅是夥食費……”

“我……”

厲天心想了半天,發現自己竟然沒法反駁。

一時之間氣的有些跳腳。

阮玉青則有些意外的看了厲天心一眼。

正想要詢問什麽,江然卻忽然伸手製止了他們開口。

抬頭看向了林中深處。

片刻之後,有沙沙沙的腳步聲傳來。

洛青衣頓時有些振奮。

摩拳擦掌的站了起來:

“終於有不怕死的來了嗎?”

他說話之間,來人便已經穿過了林中暗區,踏入了火光之中。

其後一眼便看到了火堆旁邊的燒雞,想都不想一步上前,就將一隻燒雞拿在手裏,顧不上燙嘴,張嘴就啃。

江然默默的看了他兩眼,對洛青衣擺了擺手讓他坐下。

其後方才開口笑道:

“好吃嗎?”

來人連連點頭。

“這是我們的。”

那人邊吃邊說:

“我知道……”

嘴裏塞滿了雞肉,以至於口齒不清。

然後就聽江然說道:

“得給錢……”

“多少?我有!”

來人也是痛快。

江然也不打磕巴:“十萬兩!”

“噗!!”

來人一時不察,被這數字背刺,頓時嗆住,當即連連捶打胸膛,好容易方才咳嗽了一聲,緩過氣來,怒視江然:

“江少俠,旬月不見……你不做捉刀人,開始打家劫舍了?”

“前輩說笑了,我可沒有搶過什麽,分明是大先生你跑過來,搶我們的燒雞。”

江然一樂。

眼前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當時於蒼州府有過一麵之緣的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