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燒雞十萬兩!你還說不是打家劫舍?”

大先生擦了擦胡子上的油,氣哼哼的開口:“有哪一家的燒雞,賣的這麽貴啊?”

“我家的啊。”

江然笑道:

“而且,我也沒有強買強賣,是大先生自己不問價格,衝上來就吃。

“大先生若是不願意付錢也沒有關係,把這我燒雞完好無損的還給我,便算是兩清。”

“……”

大先生看了看這已經被吃掉了半個的燒雞,一陣無語。

吃都吃了半截了,哪怕能夠吐出來,又如何能做到完好無損?

最終歎了口氣:

“欠著行不行?”

“行。”

江然看了一眼阮玉青:

“阮姑娘,你是水月劍派的高人,大先生吃我燒雞,欠我十萬兩,你可得做個見證。”

大先生也看了阮玉青一眼:

“原來是柔水劍當麵,方才餓得急了,沒看清楚阮女俠。

“還請恕罪。”

“大先生言重了。”

阮玉青先是白了江然一眼,然後對大先生笑道:

“大先生行蹤渺渺,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麽會在此地出現?”

“還不是因為這位江大當家的。”

大先生摸了摸胡子,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燒雞。

十萬兩都欠著了,這燒雞豈能不吃?

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聽聞江少俠最近又做了幾件大事。

“左道莊少莊主現身奔馬縣,結果铩羽而歸。

“陽月二君時隔二十年,重出江湖,卻雙雙殞命。

“此後輾轉紅楓山莊,一個釋平章引得五大劍派傾巢而出……結果卻消失的無聲無息。

“焦尾琴喜擇賢主,又引來了新的風波。

“三河幫一役,縱橫江湖多年的大太監吳終授首。

“當年三河水域之上,讓人聞風喪膽的三水魔君,更是斃於你掌中刀下。

“這接連事端,哪怕我這般複述而來,都覺得心血澎湃。

“更別說你如今背著焦尾琴,打算前往三仙山落日坪,舉辦品茶賞琴大會!

“這等江湖盛事,豈能少得了老夫?

“這才一路緊追慢趕,數日粒米未進,真就是渴飲朝露,餓就忍著。

“誰能想到,追上來之後,還追出十萬兩的欠款。”

“大先生你這也是……怪不容易的。”

阮玉青忍住了想笑的衝動,畢竟她是江湖上叫的上名號的高手。

如今也算是水月劍派行走江湖的門麵。

這修養還是得要的。

“是啊。”

大先生歎了口氣,然後又看向了江然:

“江少俠,跟老夫說說唄。

“自那蒼州府一役之後,你是怎麽跟左道莊結怨?又是如何斬殺了陽月二君?其後釋平章是生是死……你和三河幫又怎麽結識?

“幽冥魔功,又有幾許玄虛?

“老夫已經想好了,今後打算專門為你出書立傳。

“書名就叫……【金蟬奇俠傳】!

“將來必然可以流傳江湖,甚至流傳千古啊!”

江然聽的直咧嘴。

其實這老頭什麽時候出現在他麵前,他都不覺得稀奇。

畢竟最近他確實是做了不少的事情。

名聲也算是與日俱增。

這對於江湖上這類似於百曉生一樣的組織,是有著很強的吸引力的。

隻不過他對這個不感興趣……

而他問的這些問題,其他的倒也罷了,這幽冥魔功到底有什麽玄虛,他還真的知道。

雖然從三水魔君的獎勵上,沒有獲得此人的武功。

但是江然卻從他的屍體上,得到了幽冥魔功的真本。

前兩日他也翻看過,其上確實是沒有文字錄入,全都是圖畫。

當中標注的幾種劇毒之物,則各有名字闡述。

同時其中還記錄了幾門功夫。

幽冥神掌,幽冥化骨爪都在其列。

隻不過這些武功,江然看過之後,感覺都不算過於出奇。

招式無甚精妙,能有奇效都是因為以毒功催動,方才威力大的驚人。

真正讓江然在意的是,這後麵所記錄的幾門丹方。

這幾種丹藥各有長處,但卻得以幽冥魔功為根基煉製。

江然想要將這幾種丹方據為己有,可一時之間卻沒有合適的辦法取代這門功夫。

要說讓江然自己練……他也沒有這個閑情逸致。

便也隻好暫且收著,留待日後再作考慮。

另外,江然其實發現,這門武功之所以被稱之為魔功,其實主要是因為威力過於血腥殘酷。

就武功本身而言,倒跟那些殺人練功的魔功,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因為修煉這門武功,不禍禍別人……所有的毒全都是引入自己身上。

除了那些拿來修煉的毒蟲比較淒慘之外,於任何人都沒有損害。

其後修成拿來做什麽,用在何處,這就得看修煉之人自身的品行了。

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隻是這些事情,江然也沒有興趣跟大先生詳談。

倒是厲天心頗感興趣,反正自蒼州府一別之後,再跟江然見麵,便是那左道莊集會。

其後兩個人就一直都在一處。

江然知道的事情,他大多數也知道。

便跟大先生隨口談起。

大先生聽的興致勃勃,從懷裏掏出筆墨,在舌頭上蘸了蘸筆頭,就開始揮毫書寫。

邊寫邊聽,遇到不明白的地方還刨根問底。

有些厲天心自己也不知道的,又去問江然……

一直到幾個人吃完了飯,大先生還是興致勃勃,厲天心說的口幹舌燥隻好叫停。

大先生也不在意,隻是笑著說道:

“那就等明日再說,明日再說。”

“大先生這是打算跟著在下了?”

江然眉頭一挑。

“這是自然。”

大先生笑道:

“品茶賞琴大會,已經在江湖上掀起了波瀾。

“傳說中的焦尾琴,可是十二天巧之一。

“此物現身江湖,會有多少人聞聲而至?跟蒼州府那一場所謂的英雄會相比,這可是真正的江湖盛事。

“老夫當然得跟在江少俠的身邊……

“記錄江少俠這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

“我這一篇【金蟬奇俠傳】,正是要以這品茶賞琴大會作為第一回目。”

“……您老人家開心就好。”

江然隨手提起酒葫蘆喝了一口:

“不過欠我的十萬兩銀子,可別忘了還……我這人視錢如命,你可別等我去找你要。”

“……”

大先生半晌無言。

阮玉青則眉頭微蹙:

“大先生可能透露一下,如今已經有多少人盯上了這落日坪的品茶賞琴大會?”

“那可就不好說了……”

大先生扒拉著手指頭說道:

“據老夫所知,明麵上便有聞香山的聞香書院,浣秋湖的聽雨樓,長青府的棲鳳山莊。

“還有一些江湖上附庸風雅之輩,比如‘拙琴’燕聞歌,‘音伶’商月兒等人……

“至於暗地裏的那就更多了。

“隻是具體有哪些,老夫就不清楚了。

“不過老夫卻知道,江少俠跟五方詭客有些恩怨,土五郎喪命於江少俠之手。

“餘下的四個,最近好似也朝著三仙山趕去……倒是不可不防啊。”

阮玉青聽完之後,眉頭微蹙:

“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的人,可有動靜?”

“這個倒是未曾耳聞。”

大先生說道:

“十三幫多是一群莽夫,其內龍蛇混雜,難說是否會現身。

“至於七派……自持身份,就算是會有所關注,估摸著也不會真個下場。

“五劍就更不用說了,看你在江少俠身邊,料想不會覬覦這焦尾琴。

“至於一宗二會。

“道一宗必然不會在意焦尾琴。

“可山海會與百珍會到底會怎麽做,那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尤其是百珍會……他們專門喜歡收集奇珍異寶,未必就對這焦尾沒興趣。

“聽說百珍會副會首顏無雙近日來行蹤成謎,卻不知道會不會來這三仙山……”

“百珍會……”

江然看了大先生一眼:

“大先生對這百珍會也有所了解?”

“江湖上對這百珍會不了解的人,隻怕不多。”

阮玉青搖了搖頭,隻是有些詫異的看了江然一眼:

“難道你不知道?”

“他速來孤陋寡聞,能知道個錘子。”

厲天心哼哼了一聲,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奚落江然的機會。

阮玉青有些奇怪。

這江湖的階層往往是以武功而論。

武功越高,所處的層次也就越高,往往眼界見識就越是厲害。

江然武功奇高,竟然見識淺薄,這就有些奇怪了。

不過這念頭一閃,也未曾在意,隻是笑道:

“說到百珍會,江少俠不妨看看手裏的銀票。”

江然一愣,這才想到這百珍會為何這般耳熟。

當即拿了一張銀票一瞅,最上麵赫然是‘百珍錢莊’四個大字。

金蟬王朝自然不是隻有一家錢莊。

各府各縣皆有自己的錢莊,然而能夠開遍整個金蟬王朝的,唯有百珍錢莊。

同時,其他的錢莊銀票往往不能互通。

唯有百珍錢莊,縱然是拿著其他錢莊的銀票去,也可以換出銀子,反之亦然。

所以很多行走江湖的商販,不認其他,隻認這百珍錢莊。

這能讓他們省去很多的麻煩。

“原來如此……”

江然嘖嘖讚歎:“這是握住了財權……這百珍會隻怕不僅僅隻是江湖上的一個組織,跟朝廷恐怕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吧?”

“雖然沒有證據說明這一點,但是料想不會錯的。”

阮玉青點了點頭:“畢竟這朝廷不可能放任一個江湖上的組織,坐擁如此龐大的財富。

“隻是究竟是什麽關係,就不是我等所能知道的了。”

江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就聽阮玉青說道:

“這一趟不管是明裏暗中,事情都不會小,你可得小心在意。”

“阮姑娘這話都說了八百遍了。”

江然啞然一笑:

“我自會當心,放心就是。”

幾個人話說到這裏,江然忽然抬頭看了看天色:

“這是怎麽回事?”

眾人也抬頭看天,就見天上繁星點綴,冷月如勾……沒有任何異樣。

厲天心低頭又看了江然一眼:

“你是看到天上有什麽東西了?”

“不是看到是聽到。”

江然表情有些古怪的說道:

“如今已經是戌時了,我怎麽聽到有接親的聲音?”

“接親?”

阮玉青等人都是一愣。

江然武功高強,耳力遠勝於在場眾人。

他既然這麽說就絕不會有錯。

可是這深更半夜,大晚上的,誰這個時候成親?

“難道是做陰婚?”

阮玉青輕聲開口,一邊說,一邊看向了大先生。

大先生身為聞墨閣的人,見多識廣,想來能給出一個答案。

結果大先生兩耳不聞,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恩?”

江然察覺到阮玉青的目光,便拍了拍大先生的肩頭:

“大先生怎麽不說話?”

大先生苦笑一聲:

“江少俠,這可就別為難老夫了。

“這事情且不說老夫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說啊。

“方才說的那些,就算是老夫給江少俠的路上挑費。

“此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老夫都隻做看客……”

江然端詳了一下這大先生,輕輕點了點頭:

“好。”

大先生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其後揮筆疾書,將所見記錄下來。

江然他們也未曾多做準備,隻是提著小心,如此過了片刻之後,阮玉青等人也都聽到了那敲鑼打鼓的聲音。

隨著聲音看去,就見一行人逐漸自遠處現身。

隻不過,更吸引眾人目光的卻是一朵朵幽綠的火光。

隨著敲打之聲漸近,這行人也徹底出現在了江然等人的眼前。

前麵有敲鑼打鼓開道的,有手裏提著燈籠的,也有人高舉木牌,上書‘鸞鳳齊鳴,百年好合’等字樣。

中間則是一頂八抬大轎。

隻是尋常的轎子是紅色的,這頂八抬大轎卻是慘白的。

就連轎子上掛著的綢子,也是白色的。

轎子四角掛著燈籠,燈籠裏的卻不是尋常的火光,而是幽幽的綠光。

看著毫無喜慶之意,倒是透著一股子詭譎的陰氣。

不僅如此,不管是前麵敲鑼打鼓的,還是跟在轎子旁邊的那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全都是臉色煞白,雙頰上抹著厚厚的腮紅。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好像是在為接下來的喜事喝彩。

但是這笑容卻偏偏僵硬至極。

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硬生生將他們的嘴角給扯了起來,固定在了臉上,讓他們不能不笑。

可縱然笑的再如何燦爛,眸子裏也是沒有絲毫笑意。

甚至……不帶絲毫生氣!

眼看著如此一幕,厲天心忽然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他們是人是鬼?

“難道是鬼接親?”

江然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大驚小怪……你平日裏高冷去哪裏了?

“難道你天不大地不怕,還怕鬼不成?”

“……怕,怕鬼怎麽了?”

厲天心怒道:“這天底下,怎麽會有人不怕鬼?”

“你們小點聲……”

阮玉青輕聲開口:

“是要引他們看過來嗎?

“到時候要是被他們抓去當新郎了,可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

江然呆了呆:“你也怕?”

阮玉青麵上風輕雲淡:

“怕什麽?

“這江湖上哪裏有什麽妖魔鬼怪,無非是有人裝神弄鬼而已。”

她話剛說到這裏,就見眼前這詭異的接親隊伍忽然停了下來。

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

敲鑼打鼓的聲音都瞬間安靜,就連他們臉上的笑容,也瞬間變成了麵無表情。

開始同時環顧四周,好像是在尋找痕跡。

阮玉青當即死死地捂著嘴巴,腳步一轉,直接藏在了江然的身後。

肩頭卻跟人碰了一下,一抬頭,正是厲天心。

他們兩個的反應倒是一模一樣。

受到了驚嚇之後,同時往江然背後躲藏……

江然一陣無語。

方才還說的信誓旦旦,這會又躲什麽?

倒是洛青衣拳頭握緊,隱隱有想要出手的意思……他是真的相信,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妖魔鬼怪,人心險惡遠勝鬼蜮!

而此時,那群人搜索了結束,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現。

就連江然他們點的火堆都沒有吸引他們的注意。

重新開始敲鑼打鼓,臉上再度掛上笑容,繼續往前走。

不過片刻,這群人便已經去的遠了。

江然凝望片刻,飛身而出來到了他們方才行經之處稍微查探。

洛青衣和大先生也緊隨其後。

最後猶猶豫豫跟上來的則是厲天心和阮玉青。

隻是這兩個人的表現也不盡相同。

阮玉青麵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整個人仍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倒是平日裏素來喜歡端著的厲天心。

這一次是真的嚇到了。

整張臉都表現出了明顯的拒絕……

江然看的好笑,便故意沉聲說道:

“地上怎麽連腳印都沒有?”

洛青衣聞言一愣,看著地上淩亂的腳印陷入了沉思。

厲天心則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是鬼,一定是鬼!

“咱們這一定是撞到了鬼接親了。”

“鬼接親……倒是有些意思。”

江然說道:“你們就不好奇,這新郎是什麽模樣?鬼新娘漂不漂亮?”

厲天心和阮玉青同時搖頭:

“不好奇!!”

“那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很好奇,打算去看看。”

江然說完之後,縱身而起,去追前麵的隊伍。

洛青衣和大先生也連忙跟上。

就剩阮玉青和厲天心兩個麵麵相覷。

冷風一吹,好似鬼哭狼嚎。

兩個人同時一個激靈,對視一眼,想不都想就追著江然的蹤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