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然回到東郡府的時候,城內一切太平。
唯一有損傷的,便是東郡府的府衙。
如今各項事務也已經處理妥當,當江然重新出現在趙日明跟前的時候。
趙日明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亂。
“所以……這幾日一直跟在本官身邊的,並不是厲壯士?
“而是江大俠?”
“正是。”
江然一笑:
“事以密成,言以泄敗,欺瞞之處,還請趙大人見諒。”
“哈哈哈。”
趙日明聞言也不惱怒,反倒是笑的暢快:
“好一個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江大俠思慮非凡,混跡草莽實在是太可惜了。
“若是江大俠願意的話,本官願意舉薦江大俠入朝為官,不知江大俠意下如何?”
“?”
江然呆了呆,倒是沒想到趙日明忽然鬧了這麽一出。
當即啞然一笑:
“大人抬愛,我身在江湖,習慣自由自在,倒是不願意入朝受那束縛。
“更何況,我一介武夫,若是跟哪位大人起了爭執,亦或者是看見了什麽貪官汙吏,一怒之下血濺五步……
“到時候隻怕趙大人就被動了。”
而且,憑他的武功,回頭如果去了朝會,看到皇帝老兒不堪重用,再將其拍死,自己坐上去也未必不可能。
那鬧出來的事情就太大了。
趙日明也感覺自己這話說的有點輕浮了。
見江然拒絕,也就沒有繼續勸。
開始追問起整件事情的過程。
江然也沒有隱瞞,開始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自那孟桓修煉移星易宿天殺魔功,其後天上闕與之勾結,再結合蒼州府推測天上闕真正的目的,最後斷定孟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導致天上闕隻能提前發作。
最後確定了東郡府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這一係列的情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說了一遍。
而在江然來到東郡府之前,便已經著人傳書給血刀堂,讓血刀堂來人。
如今說到此處,江然便輕聲說道:
“自古以來,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當今江湖高手輩出,宛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一城一地亂是不亂,還得看這江湖安是不安。
“趙大人,紫月山莊經此一役,必然敗亡。
“少了這東郡第一,江湖必然生亂。”
趙日明看了一眼江然身邊的莫晴空,笑了笑:
“既然你是江然江大俠,那這位應該是血刀堂的壯士了?”
江然點了點頭。
“本官明白了。”
趙日明笑著說道:
“自昔年五國之戰結束之後,金蟬王朝之內,便時有高手行走江湖,禍亂天下。
“朝廷不得已,如今已經設下了執劍司,開始發放捉刀令。
“對於江湖正道……朝廷素來也是以和為貴。
“無論出於何等想法,都不願讓江湖生波。
“血刀堂作為十三幫之一,如果能夠替代紫月山莊……本官樂見其成。
“隻不過,本官終究是朝廷命官,於江湖之事不好輕易插手,隻能說,可以在這東郡府城之內,為血刀堂留下了一塊立足之地。”
“這就夠了。”
江然笑了笑:
“另外……這孟桓的腦袋,趙大人收不收啊?”
“……”
趙日明一陣無語,又不是收破爛的。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先前殘陽門為禍江湖,朝廷便已經發下了海捕文書。
“此人懸賞六千兩紋銀,我這就叫人去取。”
六千兩……
這其實真不是孟桓的身價。
不過對江然來說,這個價格倒也合理。
畢竟殘陽門的事情剛剛起來,並未發酵太長時間。
這個時代路途遠,車馬慢,縱然是飛鴿傳書,信鷹傳書,也難以將消息及時送達。
這殘陽門門主的懸賞金額不等更高,就已經被江然給拿下了。
這六千兩,江然也就認了。
反正他並不缺錢。
真正重要的是,能夠帶來的性命收益。
而隨著趙日明說出了這金額之後,江然這邊也順勢彈出了提示。
待等衙役送來了銀票,江然交出了人頭。
麵前就浮現出了一行文字。
【任務完成:獲得獎勵移星易宿天殺魔功(四年)】。
江然看著這條提示,陷入了沉默。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跟魔教很有緣分的樣子。
蒼州府那一次也是,殺了一個李飛雲,直接就爆出了血鼎真經。
如今弄死一個孟桓,移星易宿天殺魔功就直接出現。
這讓江然感覺,這十八天魔錄好似一點逼格都沒有。
爆率簡直就是百分百啊。
他輕輕捏了捏眉心,趙日明見此有些納悶,這銀票難道看著頭疼?
就見江然順手收起銀票,這才一抱拳:
“既如此,此間事了,在下告辭了。
“還得折返紫月山莊,看看那邊的情況如何。”
“好。”
趙日明點了點頭:
“江大俠慢走。”
“告辭。”
說完之後,他領著莫晴空離開了這東郡府衙。
站在府衙門前,又囑咐了莫晴空兩句話,讓他安心在這東郡府停留。
待等林家或者是獨孤家的人到來之後,可以再做謀劃。
這件事情做完之後,江然便一個人輕飄飄出門,朝著紫月山莊趕去。
紫月山莊距離東郡府不算太近,好在江然內息綿長,可以一路施展輕功,待等天色擦黑,總算是到了紫月山莊大門之前。
這邊戰場一片狼藉。
與會的江湖弟子,好似驚弓之鳥。
看到江然之後,不少人都吃了一驚,上前喝問來者何人,但是很快他這張臉就被人給認出來了。
“是江大俠!”
“江大俠回來了。”
有人招呼有人喊,聲音便傳入了紫月山莊之內。
不等江然進門,唐畫意等一行人就從山莊之中迎了出來。
唐畫意如今自然已經恢複了厲天心的模樣,邊上跟著靜潭居士,隻是這老頭臉色不太好。
白日裏沒顧得上計較,待等諸事結束之後,方才想起來江然用真焦尾琴,騙他是假的這件事情。
事到如今,已經憋了一下午了,隻是對唐畫意發作不得,現在好容易見到了這始作俑者,自然是得表達一下情緒。
江然見此也不在意,跟眾人打了個招呼,這才說道:
“諸位可還安好?”
“公子放心,大家都好。”
林晚意上前一步,態度拉的很低。
江然見此點了點頭,和眾人一道進了紫月山莊。
分賓主落座之後,又跟眾人將情況說明了一下。
最後著重提了一句,血刀堂要入東郡府的事情。
商千虎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極為難看。
難看之後,又有點恐懼,生怕江然抽冷子就弄死他,好讓他清風閣給血刀堂讓路。
好在江然沒有真的動手。
該做的事情做了,該解釋的事情解釋了,江然便叫大家散了。
累了一天,也都該休息休息了。
回到房間之內,就見到桌子上正擺著一桌子的人頭……
這在任何場景,任何電視劇裏,都算是恐怖的情節了。
唐畫意卻好似獻寶一樣的說道:
“我可是把人頭全都收拾出來了。
“今天來的這群人裏,有幾個通緝犯,讓人認出來了,我就叫他們將腦袋割下來,全都放在了一起,回來好給你一個驚喜。”
江然看著那一桌子死不瞑目的腦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管這叫……驚喜?”
換個人過來直接給嚇死了好不好?
也就是江然身經百戰,親手割下了無數人頭,這才能做到熟視無睹。
“你不是喜歡嗎?”
唐畫意噘了噘嘴,有點小委屈,然後就給江然解釋這些人的身份。
除了孟夫人以及那個藍門副門主之外,這裏麵還有一些江洋大盜。
這幫人有的是直接隸屬於天上闕,也有一些是來自於殘陽門。
賞銀雖然不多,但是數量可觀。
江然聽完之後,倒是覺得,這確實是不錯的驚喜。
又把那白門門主的腦袋,以及白夕朝的首級取出來,這一堆腦袋……放在桌上,真有點堆積如山的意思。
“這場景……怎麽這麽別扭?”
他一個正道大俠,夜深人靜在屋子裏欣賞一桌子人頭。
這事傳揚出去,真就好說不好聽。
“你別把它們當成人頭看不就好了嗎?”
唐畫意給江然解心寬:
“你看著它們,把它們想象成銀子。
“這麽多的銀子啊,你還不笑?”
“還得笑?”
江然抽了抽嘴角,感覺唐畫意這個要求有點過分。
半夜對著人頭看也就算了,還得笑……這真的能活活嚇死人啊。
電影裏的反派都沒有這麽變態。
自己好歹也是一個正道大俠,做這種事情可太不符合身份了。
搖了搖頭,把人頭又給收拾好。
正準備喝口茶,順順氣,就見唐畫意好似獻寶一樣的拿出來了一個瓶子:
“你看,這個是什麽?”
江然瞥了她一眼,伸手拿了過來,打開瓶子正要聞……卻忽然看向了唐畫意:
“你還沒說是什麽。”
“你也沒等我說啊。”
唐畫意嘟囔了一句之後,這才說道:
“這是曲意散,合歡宗的玩意,效果很厲害,你看看對你有沒有用。”
江然呆了呆,這才提鼻子聞了聞,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東西……似乎有些厲害。”
說到此處,他趕緊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個瓶子,往嘴裏倒了一粒丹藥,繼而蹙起眉頭,感受體內其氣血沸騰。
片刻之後,這才揚眉:
“這東西有點意思,香氣很濃鬱,裏麵應該是放了‘七情花’,恩,君臣佐使,不僅僅是苦口良藥需要主輔相合,毒藥,迷藥,**,其實都是一樣的。
“七情花應該是當中的主藥……
“不過,幾味輔藥也極為關鍵,相輔相成,才能夠成就這般風吹不散的高明之物。
“具體的,還得再想想。
“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他倒了杯茶,將瓶子裏的曲意散兌了一點進去。
唐畫意探頭探腦的去看,就見杯子裏的水,在這曲意散灑進去之後,首先浮現出了一抹粉色。
其後方才轉為原本的茶色。
江然把瓶子蓋上,端起茶杯仔細端詳:
“遇水之後,曲意散好像消散了……”
言罷輕輕的抿了一點,砸了咂嘴:
“果然沒了藥性,這東西懼水,裏麵應該是摻雜了‘烈陽草’,風吹則烈,水淹則熄。
“原來如此……有意思,確實是很有意思。
“合歡宗裏配置這曲意散的,是高人啊。”
唐畫意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江然,見他神色專注,絮絮叨叨,果然是很喜歡自己帶給他的禮物。
江然偶爾抬頭,看向唐畫意,不禁一笑,伸手在她的腦門上輕輕點了一下:
“行了,別熬著了,回去休息吧。
“這幾日,辛苦你了。”
唐畫意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江然說道:
“白夕朝那封信是引子,想要請君入甕。”
江然手指微微一頓,繼而在桌麵上敲打了兩下:
“有意思……哪裏來的消息?”
“藍門副門主。”
唐畫意笑道:“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很厲害的。藍門副門主一見到我的真麵目,直接嚇得什麽都說了。”
江然默默的瞅了她一眼:
“那就不能留活口了。”
“所以,全都死了。”
唐畫意一攤手:“估摸著,再過一會林晚意會來找你,我用焦尾震昏了她和田苗苗,這人敏感,應該會察覺到一些東西,你來幫我擦屁股吧。
“這個曲意散你好好收拾收拾,別讓她意外中招,再便宜她了。”
“這麽大的人了,自己擦……”
江然翻著白眼搖頭:
“行了,這次就算了,睡你的覺去。
“明天一早,咱們就離開紫月山莊。”
“好。”
唐畫意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多說,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江然把玩了一會手裏的曲意散,想到唐畫意方才的話,啞然一笑,當即伸手按在桌麵之上。
內力一震之下,杯中茶水頓時飛濺而出。
他單手一繞,水流呈旋,繼而朝著四方炸開。
空氣之中殘留的一點曲意散的藥力,也瞬間消散的幹幹淨淨。
隻是抬頭看向門外,江然的眉頭又微微一挑,若有所思。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
“江大俠可曾睡下?”
這不是林晚意。
而是顏無雙。
江然一抖手,房門頓時打開。
顏無雙一襲白衣,這個角度去看,身後好似披著滿天星辰一般,站在門前。
四目相對,江然一笑:
“顏會首做事太不講究,深更半夜的來找我這樣一個獨居男子。
“你不要名聲,我還要呢。”
“畢竟有些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說。”
顏無雙也不介意江然言語,直接來到了房間之內,坐在了江然的對麵,看了一眼江然手裏的瓶子:
“那是什麽?”
“和你無關。”
江然隨手把這瓶子收攏進了袖子裏。
“你越是這麽說,我越是好奇。”
顏無雙盯著江然的袖子看了兩眼,這才說道:
“不過江大俠也不用誤會,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找陷阱之中的後賬。”
“……且住。”
江然一伸手:“這件事情你不找後賬,我還得找。我救你性命,這事該不會就被你這般混過去了吧?你可知道,你在我懷中,我帶著你攀爬山崖,也是頗為辛苦的一件事情。”
“不提這件事情,你我尚且還能做朋友。”
“不然呢?你還打算跟我做夫妻不成?”
江然搖了搖頭:“顏會首請自重。”
哢嚓!
掌中茶杯直接被顏無雙捏碎。
這人總是三言兩語之間,就讓她難以心平氣和。
今天晚上來見他,她都焚香沐浴了好久,這才平緩念頭。
結果,分分秒秒就破了功。
她深深地看了江然一眼:
“江大俠,我是來跟你談買賣的。”
“買你還是買我?”
“買藥!!”
“好。”
江然點了點頭:
“條件跟先前一樣,顏會首接受的話,咱們就可以談。不接受的話,那就慢走不送。”
“你要的太多了,我這邊最多給你做到五五。”
“五五……”
江然手指在桌麵上點了點:
“五五也可以,不過,百珍會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想要跟我五五,那這藥有些人就不能賣。
“例如,天上闕。”
江然抬頭看向了顏無雙:“我會給你列一個名單,天上闕左道莊皆在其列,你答應,並且嚴格執行,這件事情就可以繼續下去。倘若叫江某知道,百珍會陽奉陰違……
“西門風隻能偷你們點東西。
“江某可能會直接砸了你百珍會的招牌,我勸你慎重考慮,這不是小事。”
顏無雙一時之間定在了當場。
半晌之後,她站起身來:
“讓我考慮一下,你什麽時候離開紫月山莊?”
“明日一早就走。”
“好,明日我給你答複。”
顏無雙說完之後,轉身便走,隻是走到門前,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正好抬頭,四目相對之下,就見顏無雙輕笑一聲,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最後輕輕搖頭:
“告辭。”
江然見她走入黑暗之中,逐漸不見蹤跡。
也是一笑,繼而輕輕出了口氣。
伸手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就聽院子裏又傳來動靜:
“公子,林晚意前來拜訪,請公子賜見。”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