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一怒之下,也就怒了一下。

然後就真的老老實實的帶著江然去了金蟬秘庫。

所謂的金蟬秘庫,其實就是一處寶庫。

畢竟金蟬建國多年,總是有點家底的,這些家底哪一個都是價值連城,不能隨意擺放,最後就收拾到了這裏藏了起來。

然後派重兵把守,尋常人不能進來。

長公主一個人進來當然是如履平地,沒有任何問題。

可加上了江然……那就有些麻煩了。

雖然江然在如今的金蟬天子這邊,可以橫行無忌。

可金蟬天子尚且不知道江然這魔教少主的身份,長公主領著他來金蟬秘庫的事情,如果被他知道了,很有可能節外生枝。

故此,兩個人就分為一明一暗,長公主正大光明的進去,江然以【潛影迷神步】悄然跟隨。

如今天色尚早,長公主想要出行,自然也不可能是一個人單槍匹馬。

身邊該有的排場還是得有的。

因此,折折騰騰了好一會,眼看著都快要到中午了,一行人這才來到了那所謂的金蟬秘庫跟前。

和江然所想不同的是,金蟬秘庫竟然不在皇宮之內。

而是在皇宮外圍。

長公主的車駕這邊剛剛停下,秘庫大門便已經打開。

一個中年人一路小跑來到了跟前,遠遠地便已經跪了下來:

“微臣寇勳,參見長公主。

“不知道長公主到來,未曾提前準備,還請長公主責罰。”

“免了。”

長公主一揮手:

“你自去忙你的就是,本宮自己進去看看。”

“是。”

寇勳是秘庫看守,聞聽此言哪敢再說?

當即起身,也不敢真的退下,隻是遠遠的跟著。

隻是偶爾眉頭微蹙,環顧左右,眼神有些疑惑。

長公主看他一眼:

“怎麽了?”

“啊,沒事。”

寇勳躬身一禮:

“可能是臣疑神疑鬼,總感覺周圍似乎有宵小之輩藏匿。

“不過細查之下,卻又全無所覺。”

“嗯。”

長公主聞言不再看他,眸光轉向了秘庫方向,淡淡開口:

“恪盡職守是好事。”

說完之後,也不再多說。

她是長公主,哪裏能跟個話癆一樣,天天跟別人絮絮叨叨?

皇室該有的尊榮,她也得有。

實際上,除了在江然麵前之外,她的派頭從來都是很足的,否則的話,身為女子,哪怕是長公主,又豈能做到她如今的程度?

寇勳則大喜過望,謝過長公主的誇讚。

當即亦步亦趨跟在長公主身後,隨時聽候吩咐。

一路深入秘庫之中,稍微轉了幾圈,便來到了一處藏匿書畫文字,以及過往密函之處。

到了這裏,長公主便一揮手:

“下去。”

寇勳知道這跟門外的時候那一句不一樣。

這個時候如果還跟著,那就是反效果了。

當即趕緊答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當然也不敢走太遠……如果長公主有什麽吩咐,喊了一聲卻不來人,那隻怕會有殺身之禍。

待等這寇勳走了之後,長公主這才低聲說道:

“出來吧。”

說完之後,卻沒有等到回音。

環顧左右也不見江然現身。

心頭頓時一緊,難道這寇勳太過敏銳,亦或者是這寶庫太過森嚴,江然沒能跟進來?

寶庫之中的東西,自己進來可以隨便看。

但如果想要的帶出去的話,就得留冊了。

這是規矩,哪怕是長公主也不能破。

這讓長公主有些為難……正糾結之際,就聽到一個聲音從一側傳來:

“這個寇勳是什麽來路?”

長公主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猛然回頭,就見江然正好端端的站在一邊,眺望寇勳方才離去的方向。

忍不住伸手便在江然的胸口拍了一下:

“要死了你?嚇死了本宮,對你有什麽好處?”

“可以少操點心。”

江然坦然答道。

“……那本宮當真是謝謝你了,除了父皇生前為本宮從操心之外,這些年來還沒有人為本宮操過心。”

“嗯?”

江然想了一下:

“我把你當朋友……你原來將我當父親……”

這話對長公主來說實在是太前衛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種倫理哏。

一直到江然隨手拿起了一副畫打開,她這才如夢初醒,咬牙切齒的說道:

“就憑你方才那一句話,就足夠誅你九族十遍!!”

“長公主隨意就好,嗯,這是誰畫的?這麽難看?”

“……胡說八道,不懂就不要亂說好不好?這可是大家名作,就這一幅畫,萬金難換。”

江然撇了撇嘴,隨手將這畫扔到了一邊:

“你說的那封信呢?”

“在這裏。”

長公主領著江然,來到了一處角落,隨手在牆上按了一下,頓時牆壁上打開了一道暗門:

“這裏都是當年過往密函,也不知道為何,會被收拾到這裏。

“其實本宮覺得,這些東西全然沒有留著的必要……

“嗯?有人來過?”

她說著看了江然一眼。

“何以見得?”

江然眉頭微挑。

“本宮離去之前,曾經將這邊的東西做了一些標記,如今標記有所變動,顯然是有人來過這裏,看過了這裏的東西。”

長公主說到這裏,麵色沉吟:

“這些信件密函,放在這裏已經許久年月。

“雖然是藏在了暗格之中,但本宮上次來的時候,上麵也落了一層細灰。

“可見已經很久不曾有人打理。

“沒道理本宮來過之後,就忽然有人勤奮的跑過來收拾了一下。”

江然微微點頭:

“那大概就隻有兩種可能……”

“說來聽聽。”

長公主回頭看向江然。

就聽江然說道:

“第一種可能,因為你的緣故。

“你是長公主,沒事跑到寶庫來看這些陳年信函,那寇勳發現此事,以為你有某些怪癖,為了方便你下次過來看不至於弄的一手灰塵。

“所以就趕緊打理了一番。”

“這不可能。”

長公主搖了搖頭:

“他們可以打掃這裏的奇珍異寶,為了防止畫作生蟲褪色之類,他們也有養護之責。

“但是,藏在暗格之中的機關,他們沒有權利打開。

“而且你看……”

她說著拿出了一封信函交給了江然:

“這上麵的灰塵還在。”

“嗯。”

江然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手指頭上的灰塵說道:

“既然他們沒有打開暗格的權利,能夠打開這暗格的,隻怕也沒有幾個人。

“那第二種可能便是,有人知道了你來看過了這些信函,明白你在調查當年之事。

“所以過來想要取走了那封信……

“嗯,不對,你先說說那封信在什麽地方?”

“就在這盒子裏。”

長公主說著,要去拿放在暗格之中的一個黑色匣子。

江然卻按住了她的手:

“且住。”

“嗯?”

“既然有人來過,匣子還在,此人萬一在匣子上做了手腳呢?”

江然說著在身上摸了摸,然後摸了個空。

“你在找什麽?”

“鹿皮手套……”

江然歎了口氣:

“最近行走江湖已經很少用到這件東西了。

“想來是上次換衣服的時候,將它給忘了……”

他說到這裏,緩緩探出手掌。

掌力一起,那盒子頓時打著呼嘯的從暗格之中飛了出來,直奔江然掌心而去。

江然力道一轉,那盒子頓時當空打轉。

然後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就見江然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個小瓶子,灑出了些許粉末倒在了盒子上。

長公主默默地看著江然這一套操作,正要詢問這是要幹嘛?

就見盒子上忽然生出了一層黑氣。

“這是……”

長公主吃了一驚:“當真有毒?”

“劇毒。”

江然說道:

“我用的東西可以試探物品之上是否塗毒。

“反應分別有白,黃,黑三色。

“白色最輕,毒素不強。

“黃色適中,卻已經可以置人於死地。

“黑色最強……中者幾乎無救!”

長公主臉色有些難看:

“這不是拿來對付你的……這是來對付本宮的。”

江然點了點頭:

“沒錯,你還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你能不能跟本宮好好說話。”

長公主有些埋怨的看了江然一眼:

“本宮方才險些就要被人害死。”

江然卻搖了搖頭,飛出一指,盒子一震,蓋子頓時打開。

裏麵便妥妥貼貼的放著一封信。

“信還在!”

長公主眼睛一亮。

江然笑了笑:

“既然塗毒之人是為了殺你,這封信在不在並不重要。

“畢竟,你已經將這封信抄了下來,就算不在,除了能夠引起你我之間的猜疑之外,並不能起到其他作用。

“而且這一類的手段玩的太多,反倒是沒有效果了。”

說到這裏,他如法炮製,又將粉末撒在了信封之上。

這一次沒有任何變化。

江然卻並不完全相信……這江湖之上手段太多。

所謂百毒不侵,也無法肯定自己會不會中那第一百零一種毒。

江然所用的探毒粉末,是出自於百毒門的百毒真經。

可誰又能確定,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可以探查百毒?

所以江然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沒能伸手去拿。

長公主看他模樣,便知道他心中所想,猶豫了一下說道:

“要不讓本宮來吧,若是本宮中毒,你就救我。”

說著,伸手要去拿。

江然卻又攔住了她。

長公主抬頭看他:

“如今你我之間的信任出現了問題,本宮想要讓你相信我,隻有這一個辦法。”

江然眉頭微微一揚:

“我的信任對你來說很重要?”

長公主認真點頭:

“無比重要!”

江然笑了笑:

“先別著急,我忽然想起來,我身上還有一件好東西。”

他說著自己懷中取出了一雙銀絲手套。

“嗯?”

長公主看著這手套笑了笑:

“怪好看的,不像是男人戴的東西,你還有這種癖好?”

江然白了她一眼,自顧自的將這手套戴上:

“頭發長見識短,你以為這是尋常手套?”

“那這是什麽?”

“摘星手。”

“十二天巧的摘星手?”

長公主眼睛頓時一亮。

這才想起來,江然說過昨天晚上遇到了血蟬的人。

血蟬之中有很多高手都有十二天巧上的寶物,江然能夠獲得這摘星手,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摘星手身為風火嵐山的作品,位列十二天巧之一。

本身就有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功效,區區劇毒,自然也不在話下。

江然就此伸手將那封信拿了出來。

隨手打開,上麵的文字果然和長公主跟自己所說的一般無二。

江然閉上了眼睛,將這封信放了回去。

“看到了吧?本宮沒有騙你!”

長公主感覺自己有點揚眉吐氣。

江然則笑了笑:

“這也不能說明什麽……說不定,這盒子本就是你安排的,這毒是你下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我。”

“!!!”

長公主瞪大了眼睛:

“我若是想要害你,何苦這般大費周折?”

“因為這是兩套計劃。”

江然說道:

“我甚至可以合理猜測一下……

“你原本的計劃是想要跟我產生交集,無論是有情也好,愛情也罷。

“想要借此跟我親密一些,從而好利用我做一些事情。

“不過,我畢竟是魔教少尊。

“你也擔心,我跟著你回到京城是為了調查二十年前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金蟬王朝必然牽扯其中。一旦教我知道當年細節,你就極有可能會暴露在危險之中。

“所以,如果我當真調查的話,便該是隻有死路一條。

“因此你才會在這盒子上塗抹了劇毒,然後領著我來到這裏……想要用這毒藥害死我。”

長公主一邊聽,一邊咬著嘴唇。

饒是她一輩子堅強,此時聽江然這麽說,眼眶之中也泛起了一層水霧。

衝動之下,咬牙切齒的說道:

“是,全都是本宮做的!

“本宮在這盒子上塗抹毒藥,就是為了弄死你這個王八蛋!

“現在本宮奸計失敗,你已經洞察所有陰謀詭計……來啊,你來殺了我吧!”

“你罵我……”

“我罵你怎麽了?我還想咬你呢!!”

長公主說著,竟然當真衝過來抓著江然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似乎還不解恨,還想要拿腳踹,一邊踹一邊罵道:

“我踹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

江然一時之間哭笑不得,自然是不將長公主這一套花拳繡腿放在眼裏。

隨手便將其摁住,一伸手,直接把她給挑飛起來,待等落下的時候,已經被江然扛在了肩膀上。

伸手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合理推測而已,又沒說真的是你,急什麽?”

“本宮為了你做了這麽多的事情,你還懷疑本宮要害你……本宮豈能不急?”

長公主怒氣衝衝的說道:

“我知道先前瞞著你是我不對……可是,換了你,你會不瞞著嗎?

“本宮也未曾見你在遇見我之後,就立刻對我實言相告。

“哪怕後來你我熟悉了,你也沒有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這一點,本宮可曾怪過你?

“現在可好,你不僅怪我,還懷疑我……”

“好了,住口。”

“就不住口!”

江然又伸手拍了一巴掌:

“住不住口?”

“不住!”

江然繼續打,打一下便問一句:

“住不住口?”

長公主充分體現了什麽叫硬骨頭,任憑江然的巴掌如雨落下,硬是咬牙就不住口。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江然一扭頭,忽然發現,長公主臉色陀紅,雙眸水潤,雖然說著‘不住口’,但聲音軟糯,已經沒了半點強硬之態。

江然嘴角一抽:

“你……你該不會還很享受吧?”

“不住……啊?你說什麽?不打了嗎?”

長公主茫然四顧。

江然伸手將她放下:

“你是變態嗎?”

“變態?”

長公主一臉迷茫。

“算了算了……不便宜你了。”

江然輕輕出了口氣,長公主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也沉默不語。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聽江然說道:

“其實,這件事情我並未放在心上。”

“!!!”

長公主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江然。

沒放在心上,你還打我?還打了這麽久?

現在屁股都給你打成二十四瓣了,你說你沒放在心上?

所以你剛才就是打著玩呢?

江然則是說道:

“就如同你所說的那樣,你能夠理解的事情,我自然也能夠理解。

“而且,從一開始的時候,我便已經有所察覺。

“隻是公主殿下演技太好,我也一直未曾揪到切實的證據。

“如今血蟬自當中這一攪和,反倒是可以叫你我開誠布公。

“不過,我得先勸你一句……想要利用我做事,可沒有這麽容易。”

“……我當然知道。”

長公主嘟囔了一句:

“現如今,我們不過都是在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去行事罷了。

“待等有朝一日,你我目標相左。

“咱們也就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你身邊紅顏知己無數,絕不會為了一個我,而改變自己的目的。

“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她說到這裏,抬頭看了江然一眼:

“不過,我也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魔教在你的手裏,那必然不會是過去的魔教。

“魔教不會再一次掀起滔天風雨,更不會讓這江湖大亂。

“縱然有人野心滔天,也會被你鎮壓。

“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