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小春莊,最叫人津津樂道的武功,便是【離別經】。
但凡是小春莊的人,總是會幾招離別經上的功夫。
當日這一代小春莊的春夏秋冬四人裏的金思文,潛入金蟬化身長孫無極,在江然入京想要逃走的時候,就曾經施展過離別經之中的離別應無聲。
輕功縹緲難覓,可謂天下一絕。
而除了離別經之外,小春莊還有春夏秋冬四門神功。
得其一者,便可成為獨當一麵的高手。
不過今日現身在江然麵前的不是這春夏秋冬,而是小春莊莊主秋夜殘。
作為莊主她所修煉的武功,乃是小春莊唯有莊主可以修習的絕世神功【天時錄】!
離別做引,引四季入天時。
自此四季如我在,何處不春風?
“好一個寂世風!”
得到諸多內力相助,秋夜殘雙眸之中隱隱泛起赤色,雙掌如秋水,點點扣心弦:
“你有風,本座也有風……
“忽如一夜春風來!!”
雙掌一起,疊疊積累的掌力,化為無形之風。
狠狠地朝著這漫天寒冬的冷風擊去。
嗡!!!!
兩股風,一股猛烈,深寒,徹骨。一股輕柔,微暖,入心。
全然不同之感,交匯的一刹那,卻引得整個院子裏波瀾迭起,池水之中有冰破碎,卷起漫天寒霜。
而原本藏身於水下之人,紛紛自冰層躍出,可剛剛現身,便被這滿堂風霜所籠罩,死的支離破碎。
“哦?”
江然單手按住碎金刀的刀柄,輕笑一聲:
“好一個忽如一夜春風來……原來你是小春莊秋夜殘。
“很好。
“說起來,和你小春莊尚且還有一樁舊怨未曾了結。
“昔年顏無雙父母被你小春莊設計所殺,她的爺爺顏令山,則是被你秋夜殘親手打傷,折返京城之後,便就此殞命。
“本尊和顏無雙淵源不淺,今日秋莊主就葬身於此,如何?”
秋夜殘臉色一沉,隻覺得身後眾人雖然提供了源源不絕的內力,可是眼前這股風,卻好似無窮無盡,明明江然距離他們很遠,根本就不是一刀的距離,偏偏這無形的內力,通過了不知道什麽方式,硬是層層疊加,無憂窮盡。
再這麽下去,隻怕真的要死在了這一刀之下。
而她如今縱然是想要回應江然什麽,也根本說不出話來。
經脈之中盡是內力,拚盡全力,也難發一言……
可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忽然自身後傳來:
“魔尊說笑了……”
是白玉樓!
秋夜殘心念一動,果不其然,下一刻,一股更加龐大的內力轟然而至。
有此內力相助,秋夜殘口中發出一聲怒喝:
“千樹萬樹……梨花開!!!!”
隨著一個‘開’字落下,滿庭之間,炸響連連。
寒霜都被這接連炸響,捅了好幾個大窟窿。
冰麵之上,更是接連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響,使冰麵崩碎,沉入水中。
激**的風倏然走過牆壁,於牆壁之上,撕裂出一道道不規則的刀痕。
劃過樹梢的時候,樹杈跌落,激起萬千落葉。
蔓延之力,如同一朵朵梨花開滿堂前,一時滿堂春。
江然回頭,狂風吹過他的麵前發絲,一股股炸響於他護體真氣之上爆開,激起漣漪陣陣。
輕輕一抖袖子,滿堂白霧皆散去。
就見秋夜殘連帶著身後一眾高手,都是氣喘籲籲站在原地。
唯有白玉樓負手而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江然一笑,正要說話,卻忽然微微轉了轉頭,下一刻,身形一閃,已經來到了當庭之間。
就見他原本所在之處,已經多了一個人。
樓外樓樓主,樓夕月。
他眉頭微蹙,輕輕於嘴角擦拭了一下,有血跡。
再看場中,江然這一刀寂世風,幾乎吹滅了兩座江湖!
要不是秋夜殘以風對風,又有白玉樓這等絕世高手相助,隻怕在場所有人都要死在這一刀之下。
哪怕如此,如今能夠站起來的人,也已經寥寥無幾了。
一時之間不免輕聲感慨:
“不愧是魔尊。”
“謬讚了。”
江然單手按刀,沒有著急去殺秋夜殘,也沒有著急去弄死白玉樓。
既然武威候主要的目標是自己,那自己就有的是時間可以跟他們慢慢玩。
所以,他緩步來到了那涼亭之中,坐在了武威候的對麵。
武威候的身邊也已經多了幾個人。
雖然武威候本身武功就不弱,但是想要在這寂世風下活下來,哪怕有江然照顧著,也不太容易。
隻是看著這幾個人的時候,江然就歎了口氣:
“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
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隻是語氣之中已經多了幾分感慨:
“初見之時,我就看好你不是個一般人。
“蒼州府那一戰,也多虧了你,方才能夠那般輕易致勝。
“本以為,再次相見,你我定當把酒言歡,卻沒想到……
“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副景象。”
這人說話之間,自武威候身邊走出,隨手取過了一壇子酒。
寂世風下,這酒壇子上都是一層寒霜。
隻是此人內功非凡,單手一按之下,不過片刻之間,酒壇子就已經灼灼熾熱,他隨手拍開:
“敬你!!”
話音落下,舉起便飲。
江然見此哈哈大笑:
“郭大人,還是這般痛快。”
對麵這人不是旁人,是蒼州府給了江然一塊捉刀人令牌的郭衝。
眼看著他喝的痛快,江然也自一旁取來了一壇子酒,跟著示意了一番之後,舉起便喝。
待等這酒壇子裏的酒喝完之後,兩個人隨手一甩,酒壇子支離破碎。
江然這才抬頭看向郭衝:
“郭大人今日出現在這裏,也是想要殺我?”
“……”
郭衝卻有些沉默,半晌之後他歎了口氣:
“自蒼州府之時,我便懷疑你和魔教有關。
“唐府於蒼州府多年,這件事情一直都是眾所公認。
“卻沒想到,細查之下,他們在這蒼州府竟然隻住了十年。
“來時無聲,去時無影,卻叫周遭之人,對這怪異之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放眼天下,唯有魔教有此本領。
“因此,當時你將這件事情說出,讓我的人去調查的時候,我就懷疑……他們的身份。
“可問題是,魔教行事再怎麽隨心所欲,也沒有道理因為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人,而改變原本的習慣。
“他們住了十年,必有所求。
“如今要走,那當是所求成就。
“放眼那會,唯有你江然住進了唐府……
“身上的嫌疑,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你便讓洛青衣跟在我的身邊,監視我的一言一行,看看我是否和魔教有所勾結。”
江然笑道:
“這事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
郭衝點了點頭:
“隻是洛青衣給我傳的信越多,我就越難以相信你是魔教的人。
“一直到最後,洛青衣對你的佩服越來越多,我就知道……或許有朝一日你當真是魔教之人,洛青衣也不會跟我說了。
“但我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麽快。
“江然,我問你……你既然是魔教少尊,為何還要前往官府調查唐府?”
江然麵上多少有點窘迫,無奈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那會我都不知道我是魔教少尊。”
“……啊?”
郭衝呆了呆,繼而哈哈大笑:
“我就說,豈會有人自爆其短!所以,當時你並未騙我!”
“確然未曾騙你……”
“那也好……至少今日所為,不為私怨,隻是立場不同。”
郭衝笑著說道:
“方才這一刀,著實是叫人大開眼界。
“我不是對手。
“不過,侯爺對我有知遇之恩,再造之恩不可不報,今日侯爺要你死……我也隻能聽命行事,有所得罪,還望勿怪。”
“這是自然。”
江然笑著說道:
“我明白你的難處,這件事情無損我和大人之間的交情。”
“那就好。”
說完之後,他也不管武威候臉色是不是難看,便重新回來他身後站好,對著江然怒目而視。
“……”
江然啞然失笑,看了武威候一眼:
“侯爺的手下真好……”
“……丟人現眼的東西。”
武威候吐出了一口氣:
“魔尊不會以為,這就是結束吧?”
“不著急。”
江然又拿起了一個酒壇,緩緩地倒了一碗酒:
“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懼生死之人太多,也總得慢慢殺才好。”
言說至此,他端起酒碗又要喝。
然而已經喘過氣來的眾人,卻不想再給他機會了。
一眨眼之間,整個涼亭之外,便已經站滿了人。
為首的是白玉樓。
身邊的是秋夜殘。
另外一頭則是樓夕月,以及秋葉而來的諸位高手。
他們有的站在地上,有的站在水麵之上,有的手中持劍,劍已出鞘,有的施展奇門兵器,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江然歎了口氣:
“本尊是有時間慢慢殺,但是……你們難道已經等不及要死了嗎?”
“殺!!!”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喊了一嗓子,霎時間數道人影便已經衝入了這涼亭之內。
一掌探出,掌力雄渾,可開山裂石!
取江然麵門,卻被江然隨手一把抓住了手腕,一甩手,按在了桌子上,一掌落在太陽穴上,打的七竅流血而亡。
兩道鎖鏈忽然自他背後一起抓向了他的兩側肩膀。
江然忙裏偷閑,喝了一口酒的功夫,身形便已經倒懸在了涼亭的屋頂上。
兩條鎖鏈無功而返,一根指頭卻好似擎天之柱,轟然而來。
蒼莽氣息刹那間籠罩八方。
然而下一刻,這擎天之柱便被如來之手一把握住,隨之一扭,就聽得一聲慘叫:
“我的手指……”
話沒說完,江然手起刀落,隻聽得嗡地一聲,緊跟著便是刀芒入鞘之聲。
一道人影便自當中被一分為二。
許是不願意讓此人的鮮血,染了這滿亭好酒。
江然一抖手,一股罡風掃過,這屍體當即都被吹飛了出去,尚且還在半空之中,就已經各奔東西,分別朝著兩道人影撞去。
那兩個人本想衝殺,看到這兩半殘屍,想要讓開已經來不及了,隻能伸手去接。
卻不想,這兩半殘屍之上,裹挾無窮內力。
雙掌一碰,萬鈞之力加身,直接將他們壓得接連後退,口中鮮血狂噴!
連人帶屍體,跌落在地上,眼看這樣也是不活。
接連出手,都遭到了重創。
引得在場眾人一時之間都有些驚疑不定。
就聽一人咬牙切齒的開口說道:
“先是一招寂世風,其後接連擊殺這般多的高手……他縱然渾身是鐵,還能打幾根釘?
“他也是人,也會受傷,肉體凡胎,豈能不死?
“我們殺!!
“今日不是魔尊死……就是我們……”
他話沒說完,脖頸忽然被人一把拿住,緩緩舉起。
看著近在咫尺的江然,他眸子裏盡是恐懼之色。
就聽江然笑道:
“其實我很喜歡你這樣的人,每當被人圍攻,他們不敢出手的時候,就會有你這樣的人喊出這樣的話。
“讓他們重新鼓足勇氣尋死。
“不然的話,一旦叫他們四散奔逃,再想要糾結在一處全都弄死,總是會浪費一些手腳的。
“不過,我也很看不慣你這樣的人……
“畢竟你們總是喜歡躲在人群之後,待等他們都死光了,你們才會想著逃跑。
“雖然也跑不了吧,可我還是不想最後才送你走……”
“你……”
那人怒喝一聲,伸手去扭江然的手腕。
然而這手腕根本扭不動。
哪怕用盡所有的力氣,也做不到……
江然輕聲笑道:
“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你這點力氣,都不如我小姨子撓我來的厲害……”
“什麽?”
一愣之下,脖頸哢嚓一聲就被江然扭斷。
隨手一甩,屍體跌落。
江然舉起酒碗,又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這酒,越發的寡淡了。
“諸君,難道就沒有什麽麽其他的手段了嗎?”
秋夜殘深吸了口氣,踏前一步:
“他說的其實也沒錯,一招寂世風,耗費了你多少內力?你如今還剩下多少內力?
“在這裏強撐不死……不過是困獸之鬥而已。”
“哦?”
江然啞然一笑:
“秋莊主是覺得,你破了本尊的寂世風,知道當中有幾許分量,故此可以推測出耗費了本尊多少內力?”
“……難道不是?”
秋夜殘冷聲開口。
江然搖了搖頭:
“其實與其說是你破了寂世風,不如說是本尊想要留著你們慢慢玩耍。
“否則的話,風起於無窮,我有造化正心經,似禦無窮。
“能夠吹多久不好說,卻也足夠將你們活活吹死……”
“吹死?我看是吹牛吧?”
白玉樓輕笑:
“魔尊既然本領這麽大,為何光說不練?”
“我想再等等。”
“等什麽?”
“等著看,你們還有多少幫手。”
江然扒拉著手指頭說道:
“秋葉,離國,金蟬本土的人並未出手,青國江湖幾乎盡數肅清。
“那還有一個昭國……他們的人為何到現在都不現身?
“是打算坐山觀虎鬥?好收那漁翁之利?亦或者……他們在做什麽事情,一時之間抽不開身?
“我倒是想要等等……”
“昭國千鍛堂!
“有勞魔尊久等!”
就在江然話音落下的當口,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江然抬頭去看,卻有些失望:
“就你們幾個?”
來的人不多,一共有五個人。
這五個人每個人都背著一個匣子。
看模樣,就跟江然小說裏看到的劍仙一樣。
“魔尊猜測不錯,我等確實是有些事情要做,是以耽擱了些許時辰,還請魔尊勿怪。”
為首一人一邊說話,一邊笑。
此人麵容有曲麵,雙眼狹長,嘴角上挑,好似一個偷了雞而竊竊得意的狐狸。
他隨手將身後的匣子解了下來,對江然說道:
“不過咱們幾個雖然是耽擱了些許時辰,但多半也有了殺死魔尊的辦法。”
“哦?”
江然有些意外:
“說來聽聽?”
“魔尊武功蓋世,護體神功更是天下無雙。
“料想諸多同道,想要殺你的時候,卻連你的護體神功都破不開。
“更遑論殺人了。
“故此,咱們幾個這幾日一直都在鑄劍。
“天下有名劍,可最好的劍,永遠都是未曾誕生的那一柄……”
他言說至此,忽然一腳踢在了跟前的匣子上。
隻聽得啪嗒一聲,匣子蓋子頓時打開,一抹白光自這匣子裏飛出。
隨著這狐狸臉兩指一轉,白光當空一旋,飛回了他的掌中。
他緩緩舉起手,遙遙指向江然:
“魔尊以為,此劍如何?”
哪怕是江然,看到這劍,都有些錯愕:
“這是劍?”
他手中所持,確實是劍。
隻是在江然看來,這與其說是一把劍,不如說是一具骸骨。
不過這骸骨泛金,不似凡類。
“此為脊骨劍。
“人之骨,極為堅硬。
“若有橫練之人的骨頭,更是堅逾鋼鐵。
“在下手中這一柄,更是非比尋常。
“乃是以青國金剛門掌門蔣如龍的骨骼為材,此人精修一身如意金剛身已然大成,正是金剛不壞!
“我等眾人聯手鑄劍,幾乎不可更迭此骨,耗時許久,方才成就了這一把‘如意金剛劍’!
“敢請魔尊試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