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聽完這話之後沒有生氣。

他隻是挽起了袖子,拳頭握的哢嚓哢嚓響個不停。

周身罡氣翻滾,然後用柔和的語氣說道:

“要不,冥王再想一想?”

“本王想起來了!!”

渡魔冥王清晰的感覺到,黑白無常此時正在自己的身後,凝望著自己的脊梁骨奸笑。

當即趕緊說道:

“本王知道,知道!”

“知道還不說?”

“說不出來啊。”

渡魔冥王苦笑一聲說道:

“魔尊可知曉,本王所修是什麽武功?”

“入魔經?”

“正是啊!!”

渡魔冥王立刻說道:

“那魔尊可知曉,這入魔經是書於何處?”

“……廢話少說!”

江然甩了甩袖子,一股罡風震動,直接將渡魔冥王掀翻在地。

雖然渡魔冥王剛見麵的時候展現出了非凡的武功,以及雄渾的內力。

和江然好似也能打個不分上下。

實際上那也是江然沒摸準此人內力的極限。

如今相處時間久了,摸清楚了此人的深淺,隨手一拂,也叫他難以抵擋。

力道屬於剛剛好……既能夠讓他無法抗衡,又不會真的傷到他。

甩完了這袖子之後,江然便施施然的坐了下來,然後看向一臉蒙圈的渡魔冥王:

“冥王何故坐在地上?”

“……許是腿有點軟。”

渡魔冥王黑著臉從地上爬了起來,也是敢怒不敢言。

親眼見識過白玉樓以千年內力加身,仍舊被江然打的灰飛煙滅。

哪怕他囂張一輩子,也不敢在江然麵前齜牙了。

小心坐下,撓了撓頭說道:

“入魔經如今是口口相傳,但是在這之前,其實是書寫在天魔寶鑒之上。

“那件東西的所在,也被藏在了天魔寶鑒之中。

“隻不過,尋常人拿到沒有用。

“想要看到上麵的入魔經,就得擁有入魔經的內功。

“而擁有了入魔經的內力,便可以讓天魔寶鑒呈現文字,除了全篇兩千二百七十五字的武功秘籍之外,便是記錄了那件東西的所在。

“這也是我渡魔冥王一脈數千年以來,一直堅守的秘密!”

江然輕輕捏了捏眉心:

“既如此,這天魔寶鑒何在?”

渡魔冥王站起身來,單手背負在身後,於房間之中踱步。

江然目光靜靜的看著他。

就見到這廝來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忽然喊了一聲:

“本王也不知道啊!!”

說完之後,破門而出,撒腿就跑。

江然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按照這孫子的說法,他根本就是一把鑰匙。

但現在的問題是,鎖沒了!

而且不知道這把鎖到底跑到了哪裏!?

渡魔冥王想要一推三四五,將自己撇幹淨,那是不可能的!

江然一步轉出,直接來到了跑到半空之中,正想順著房頂逃之夭夭的渡魔冥王身後,一把就掐住了他的後脖頸子:

“冥王,本尊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渡魔冥王縮著脖子,一臉無奈:

“尊上的耐性不管有沒有限度,本王如今也沒有辦法給您絲毫答案……

“那東西,百年之前就不見了。

“當時楚南風劍指我魔教總壇,而彼時的魔尊則認為,其人極有可能也是為了天魔寶鑒而來。

“故此,將其暗中轉移。

“究竟托付給了誰,讓誰保管……實在是無人知曉。

“尤其是那位魔尊還被楚南風一劍送走。

“此後我渡魔冥王一脈固然是一直都有傳承,可天魔寶鑒,就徹底消失於江湖了。”

“豈有此理……你這是要壞本尊大事!”

江然這一次是真的有點怒了。

先前這廝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知道那東西在哪裏,江然方才在心中下了一盤棋。

結果到了這關鍵的一步,這廝竟然又改了說法。

正想要讓這老東西知道知道,什麽叫魔尊的拳頭最大,就聽到腳步聲傳來:

“江大俠,門前有人找您。”

“找我?”

江然眉頭微蹙:

“什麽人?”

“不知道……此人臉上戴著麵具,隻是說……奔馬故人。”

江然一愣,奔馬故人?

奔馬縣?

這地方對江然來說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當時從蒼州府出來,好似第一站便是這奔馬縣。

為了尋找老酒鬼,在奔馬縣還跟左道莊,以及無心鬼府逃出來的孤魂野鬼幹了一仗。

想到這裏,他放開了渡魔冥王,對傳話的人說道:

“讓人到正堂等我,我一會就去。”

“是。”

那人答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渡魔冥王見此咧了咧嘴說道:

“尊上,咱們如今也是有家有業的,要不在這京城裏再置辦一套大宅子?天天住在公主府像什麽樣子……

“憑您的身份,總不可能給那長公主當駙馬。

“要做,也是她給您做魔妃啊。”

江然翻了個白眼:

“天魔寶鑒的事情,真的無人知曉?

“老教主那邊,可會有線索?”

“夠嗆。”

渡魔冥王搖了搖頭:

“他們爺倆都是一個模樣,都認為這東西是子虛烏有。

“不會在這方麵耗費精力。

“二十年前那會,咱們魔教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結果你爹……仍舊不願意耗費心力去尋找天魔寶鑒。

“錯開這一結,說不定我們也會去試試……可一提到浪費人手去尋找此物,你爹那腦袋瓜子搖晃的就跟撥浪鼓一樣,著實是氣煞人也。”

江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無論如何,都得找到天魔寶鑒……算了,先隨我去見見客人。”

說罷兩個人自屋頂飛身落下,朝著正堂走去。

還沒到地方,就見到幾個丫鬟麵色有些發白的往外走,看到江然之後趕緊行禮。

江然微微一愣:

“你們這是怎麽了?”

“沒事……我們沒事。”

丫鬟不敢開口。

江然眉頭微蹙:

“說。”

“是……是那客人,太過嚇人。他,他穿著一身黑衣服,戴著麵具。

“來了之後也不說話,就好像是一個……一個……”

說到這裏,那丫鬟打了個冷顫,這才磕磕巴巴的說道:

“就好像是一個死人一樣。”

另外一個丫鬟也是連連點頭:

“而且,給他上茶水,他也不喝,跟他說話,他也不應。

“來了之後就坐在那裏,好像是個行屍走肉……”

江然啞然,果然不愧是公主府的丫鬟,還知道行屍走肉呢。

不過聽她們這般描述,江然忽然便想到了一個人。

繼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這是上門討說法來了……行了你們無需胡思亂想,這人啊,是我的一位故友。”

說完之後,他伸出兩根指頭,在她們的眉心之上各自點了一下。

兩個丫鬟這才感覺心中舒坦許多。

謝過江然之後,便施禮離去了。

“正心指?”

渡魔冥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兩個小丫鬟,不禁一笑:

“小孩子就是禁不住嚇,尊上心善,若沒有這一指正心指,她們兩個今天晚上保不齊就得噩夢連連。

“不過,看起來,尊上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

“舊相識,不太熟。隻是我和他家的主子有個約定,卻一直未能赴約……”

江然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渡魔冥王聽完有些不明所以,也隻能繼續跟著。

轉入正堂之中,就見堂內果然有一個黑衣人,戴著麵具坐在那裏,不言不動,周身上下散發出陰冷之氣。

江然看到他之後,這才笑道:

“是鬼十三?”

坐在那裏的黑衣人豁然抬頭:

“魔尊竟然還能記住小人的名諱?”

“若是本尊記不住,今日來得也不該是你了。”

江然擺了擺手:

“坐吧。”

這鬼十三和江然確實是舊相識。

初次見麵是在奔馬縣。

營救劉文山那個夜晚,在山洞之前他和無心鬼府逃出來的一個小老頭在交手。

言稱此人在成為鬼十三之前,江湖上有個名號叫玉麵麒麟。

後來他的臉被這小老頭一把撕去。

就此結下了深仇大恨。

此後於奔馬縣中,也曾經和江然聯手了一小段,之後說要去尋找無心府主,自此再未見過。

柳院一役,江然借魔離怪叟柯北生之手,把柳院的一幹牛鬼蛇神,盡數聚攏在一處。

結果卻被無心府主橫插一手,直接把人全都給帶走了。

詩情畫意兩個氣不過,去找她要說法,結果約定,江然其後帶上無間鬼王一起去無心鬼府找她,到時候她帶走的人,全都奉還。

這件事情,自錦陽府回來的時候,江然還一直記在心上。

哪怕去青國之前,他也想著有功夫得去一趟無心鬼府。

畢竟那裏還存著不少的獎勵呢。

但是事情一樁一樁的發生,自青國折返之後,更是沒有一刻消停……

一直到這鬼十三找上門。

江然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

“十三兄弟這一趟登門,難道是府主等不及了?”

“……魔尊神機妙算。”

鬼十三輕聲說道:

“此來府主有言,若是魔尊再不去的話,後果將會極其嚴重。”

江然啞然一笑:

“府主這般說話,未免有失風度了?”

鬼十三呐呐無言,他也覺得,府主這麽說話不太像回事……

身為無心鬼府的府主,難道不應該任憑八麵來風,我自巍然不動?不應該以超然物外之心,看到江湖上的一切嗎?

怎麽到了這邊,就變成了後果極其嚴重了?

哪怕真的是嚴重的後果,也應該風輕雲淡才對嘛。

是以麵對江然這話,鬼十三哪怕有心為自家府主分辨兩句,最後也隻能說道:

“這……府主,確實是久等了。”

“可惜,短時間內,本尊隻怕還是沒有機會造訪無心鬼府。

“十三兄弟可以回去告訴府主一聲,就說待等萬般事務全都結束之後,本尊定會親自登門請罪。”

他說到這裏,站起身來:

“十三兄弟好容易來一趟京城,便在京城內多玩兩天。

“衣食住行,皆有本尊承擔,算是一盡地主之誼。”

“不敢不敢。”

鬼十三眼看江然有送客的意思,便連忙說道:

“方才傳達的隻是半句話,府主說……若是聽了這個你還不去的話,那就說另外半句……還請魔尊容小人說完。”

“說吧。”

江然暗自撓頭,感覺這無心府主身上的神秘光環,在她這一步步操作之下,已經**然無存。

鬼十三則立刻說道:

“府主說,你要是再不去,她就將天魔寶鑒扔到萬鬼窟裏送給那些孤魂野鬼!”

江然豁然回頭:

“你說什麽?”

鬼十三吃了一驚,以為江然被這話給激怒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江然連忙說道:

“你方才說的,可是天魔寶鑒!?”

“……是。”

鬼十三點了點頭。

“此物在無心鬼府?”

“府主就此事並未與我多說,隻是讓我將這句話帶給您。”

“……”

江然忍不住看了渡魔冥王一眼。

渡魔冥王兩手一攤,搖了搖頭,不過卻也說道:

“知道天魔寶鑒的人並不多,這位府主能夠說出天魔寶鑒這四個字,便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江然啞然: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好好好,冥王,知會一聲,準備出發,咱們先去無心鬼府。”

聽江然改變了主意,鬼十三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說道:

“此行便讓小人帶路。”

“多謝了。”

江然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裏雖然還有不少古怪之處,比如說,天魔寶鑒究竟是如何到了無心鬼府?

是百年之前的那位魔尊交給他們保管的?還是另有原因?

如果是前者的話,魔教和無心鬼府之間,又有什麽樣的淵源?

為何魔教其他人,從未提過此事?

但不管是什麽原因吧,此行勢在必行。

不過在這之前,還得去另外一個地方……便是鬼王宮!

倘若當時無心府主讓詩情畫意給自己傳話,就是讓自己去無心鬼府拿天魔寶鑒。

那她言語之中讓自己帶上無間鬼王,必然不會是隨口而言。

說不定其中也有什麽道理。

為了穩妥起見,便先去鬼王宮,找到無間鬼王。

帶上此人,再去無心鬼府。

事情如此敲定,消息很快便傳來。

唐詩情,唐畫意,葉驚霜,葉驚雪,長公主單玉蟬便紛紛來到了正堂會和。

本來不想帶其他人,可天魔寶鑒,需要入魔經才能開啟,便隻好又帶上了渡魔冥王。

隻是如此一來,新的問題又誕生了。

“這一路上,誰做飯?”

少了洛青衣的廚藝,這一路上大家都得遭不少罪。

江然看了看唐畫意,唐畫意咧嘴一笑:

“會吃成不成?”

知道這丫頭指望不上,又去看唐詩情。

隻要是江然的要求,唐詩情就沒有不答應的。

可對於這件事情,她很是糾結,最後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倒也可以嚐試一下……”

光是聽著‘嚐試一下’四個字,江然就好似看到了無數不可名狀的黑暗在包圍自己。

他趕緊輕輕擺手:

“倒也不必勉強……”

然後看向了被他期望最多的葉驚霜。

她畢竟有照顧顧開顏的經驗。

葉驚霜苦笑一聲:

“我,我會煲湯……其他的,不太行。”

“哎呀,你們一個個的……全都是嬌生慣養,生火煮飯,你們是不成的,還是得看我。”

葉驚雪拍了拍胸脯說道:

“隨著師父學武的時候,山上清苦,有事弟子服其勞,我總不能讓師父和……易蒼暝做飯給我吃吧,自小開始,這些事情都是我來做。

“所以,交給我就成了。”

“你?”

長公主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我,難道是你?公主殿下大概連煮米的時候,放多少米,多少水都不清楚吧?”

“本宮確實是不清楚。”

長公主也沒有否認,她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

“所以啊,交給我就成了。”

葉驚雪大包大攬。

眾人聞言也就沒有意見了,江然倒也是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倒是不需要給隊伍再加人手。

畢竟他此次出行不想大張旗鼓,這不合常理……甚至連馬車都不能坐。

準備幾匹快馬,收拾一點幹糧食物,便即可啟程。

而在啟程之前,江然和長公主又去見了一下溪月公主。

小公主滿心滿眼都是秋葉。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聖天子全然不在意的她的安危。

如今她跟著跑到金蟬,算是徹底坐蠟了。

整日在使館之內,長籲短歎。

可讓她回秋葉,一來她不願意,二來金蟬天子也不願意。

畢竟秋葉麵對四國圍攻,掌握一國的公主,也算是不小籌碼。

所以,臨行之前,長公主和江然又給這位溪月公主好生安置了一番。

諸般事務,盡可能的安排好,江然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盡善盡美。

隻能是力所能及之處,盡可能的做到最後。

然後一行人便在公主府前,縱身上馬,一路奔騰,直奔鬼王宮。

這一路路程不近,同時也讓大家體會到了什麽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天生的毒藥大師……

那便是葉驚雪做的飯……

她在山上的時候,確實是天天做飯。

隻是柳飄零和易蒼暝從來不吃。

至少為了多活兩年,還是少吃兩口葉驚雪做的飯。

而此行之中,葉驚雪第一次展現自己的才華,便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就連鬼十三都不敢碰她做出來的東西一下,生怕自己不幹淨了。

最後做飯的還是江然……

他雖然廚藝平平,可老酒鬼吃了這麽多年還活蹦亂跳。

哪怕這兩年手藝有些生疏,也能讓所有人吃飽。

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快馬加鞭之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幾乎就橫跨了大半個金蟬。

鬼王宮所在的無間鎮,已經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