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王宮到底在什麽地方,咱們都已經找了好幾日了,怎麽什麽鬼影都沒有見到?”

夜幕之下,林木之間,坐在篝火旁邊,看著剛剛烤好的野兔腿的渡魔冥王,一邊吃一邊眉頭緊鎖。

隻是他說話,無人理會他就是了。

江然專注的烤兔子,詩情畫意,葉驚霜長公主,都在專注的看著他烤兔子。

葉驚雪則在旁邊指指點點:

“對,你加點糖!加點糖肯定好吃!

“不對不對,讓你加糖,你為什麽要加鹽?

“哎呀,這邊烤的太輕了,別著急翻麵啊……烤大一點才好吃!”

鬼十三倒是想要跟渡魔冥王聊上兩句。

奈何葉驚雪過於聒噪,以至於他剛剛組織起來的語言,忽然之間就給忘了。

一時之間頭痛無比。

江然則好似已經老僧入定,對於葉驚雪的話,充耳不聞。

自他重新掌握了做飯大權之後,葉驚雪就天天在他跟前絮叨。

不是這個不對,就是那個不行,如果按照她說的去做,能夠做出什麽好吃的那也還行……偏偏但凡信了她的邪,哪怕看上去沒有什麽問題,吃下去之後都會上吐下瀉。

有了一次教訓之後,眾人就將其當成了江然做飯的背景音。

沒人理會,她說的還更加起勁。

以至於江然偶爾得到合適的條件,給她煉化體內藥性的時候,都禁不住多紮了她兩針。

把葉驚雪紮的嗷嗷亂叫,以至於站在門外護法的葉驚霜和唐畫意都有點臉紅。

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房間裏搞什麽鬼……

一直到葉驚雪稍微消停了一下之後,江然這才有機會回答渡魔冥王的話。

“鬼王宮的位置應該就在這附近,記得上一次去鬼王宮,也是這般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之所。

“他們多半是有些名堂的,否則的話,鬼王宮所在,不是大白於江湖?

“又豈能隱藏這麽多年?”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兔子拿到了跟前,掰開瞅了兩眼,外焦裏嫩,正適合入口。

就將其拆了,分給眾人。

葉驚雪一邊吃,一邊支支吾吾的點頭:

“不錯不錯,不愧是我親傳的烹飪手法,雖然比我還差了一點,但是勉強能吃。”

江然瞥了她一眼,決定下一次給她行針的時候再報仇,否則的話,不解恨……

轉而看了渡魔冥王一眼:

“冥王縱橫江湖多年,難道對於鬼王宮也沒有什麽了解?”

“那能有什麽了解?

“天下間有四處詭譎之處,常人難以尋覓,更難以進入。

“鬼王宮便是其中之一……本王當年行走江湖,也從未遇到過鬼王宮的人……也不對,尊上,你的師父斷東流,傳聞便是出身自鬼王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四處?”

江然有些好奇:

“除了鬼王宮之外,還有三處是什麽地方?”

“一個是無心鬼府。”

渡魔冥王瞥了鬼十三一眼,說道:

“無心鬼府的所在,放眼天下都無人知曉。

“這幫人極盡隱秘之能事……說起來,君何哉能夠找到無心鬼府,而且還算計了一場。

“這人,著實是厲害,當年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孫子有這樣的本事?”

渡魔冥王說到這裏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

江然固然是想要聽聽君何哉在這渡魔冥王的口中是個什麽樣的人,不過還是問道:

“那餘下兩處呢?”

“一處在昭國。”

渡魔冥王看了江然一眼,笑著說道:

“尊上抓回來了一個千鍛堂的人,那把形似遺骸的長劍,顯然是他們用骸骨所製。

“而這千鍛堂,在昭國乃是天下第一宗門。

“其門人行事風格如此,昭國江湖上的人會是個什麽模樣,估摸著也不難猜測。

“隻是在這昭國之中,最隱秘的一處所在,就是‘陰風穀’。

“傳聞中,陰風穀中有一座無常殿。

“其門人行事手段之狠厲,和我魔教還有不同。

“我魔教乃是隨心而為,固然不乏酷烈之輩,卻也並不能一概而論。

“但是陰風穀卻不同。

“據說這幫人終日和屍體為伍,可以煉屍,控屍。

“整個無常殿,據聞都是用死人骨頭壘砌而成。

“屍油點燈,無常作畫,天昏地暗,陰風慘慘。

“便是這陰風穀了。

“隻可惜,就算是昭國之人對此地也不甚了了。

“偶爾有幾個自陰風穀出來的人,行走江湖……也都是絕頂高手。

“不過本王未曾遇到……但是尊上,你爹當年遇到過一個陰風穀的高手。

“隻是當時你爹還不是魔尊,自稱魔教一小卒。而對方則介紹自己說是陰風穀的一介引路屍童。

“兩個人在離國相遇,彼此爭鬥了足足一日一夜,最終兩敗俱傷。

“你爹中了一招陰風掌,回來臥床三個月。

“他說對方傷的更重……但是沒見到人,咱們隻當他是在吹牛。”

江然眉頭微蹙。

江天野作為一代魔尊,武功自不待言。

這位陰風穀的引路屍童究竟是真是假姑且不好說,但是能夠跟江天野爭鬥至此,也可以想見這陰風穀的本事。

念及此處,江然不免歎了口氣。

秋葉有山外山,樓外樓,天外天三大高手,可除了這三個人之外,未必就沒有其他高手隱匿不出江湖。

離國有白玉樓,一個仙人渡,傳承十幾代傳人,硬生生讓他一身容納千年內力。

卻不敢輕易施展……

昭國千鍛堂詭譎怪誕,手段陰損毒辣。

那日來到武威候府的,隻是當中幾個弟子。

真正的高手,並未現身。

如今還有一個陰風穀。

陰風穀,無常殿……這天下江湖太大,能人高手數不勝數。

著實是叫人唏噓。

“那最後一處呢?”

唏噓完了之後,江然又問了一句。

然後就見渡魔冥王哈哈大笑:

“最後一處,自然是我魔教了!

“這也是天下四大隱秘之所中,最隱秘的。

“本王跟你們說……唉?你們聽是不聽了?”

聽個屁!

搞了半天最後一個竟然是魔教。

這還有什麽可聽的?

去都去過了……在他們眼裏,實在是沒有絲毫隱秘可言。

渡魔冥王撇了撇嘴,感覺老大無趣。正要繼續跟手裏的兔子較勁,就忽然眉頭一皺,看向了江然。

而江然則眸光越過了他,看向了遠處的黑暗。

“怎麽了?”

唐畫意當即一個激靈。

當時說要來鬼王宮,她就一百個不情願。

她可以跟著江然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但是這跑到陰間找鬼怪,對她來說還是太刺激了一點。

“有動靜。”

江然緩緩起身:

“聲音來自那邊,我們去看看。”

眾人當即起身,唐畫意則扯著江然的袖子,怎麽都不願意撒手。

江然索性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一起朝著那聲音來處趕去。

行不多遠,就聽到低沉的樂聲。

再仔細一聽,是二胡的聲音,淒淒慘慘戚戚,當中還夾雜著一個期期艾艾的戲腔,正唱的肝腸寸斷。

隻是周遭漆黑一片,到底在何處唱?聲音好似來自四麵八方,又好像就在正前方……

一時之間竟然難以分辨。

唐畫意抓著江然的手越來越用力,可見這丫頭是真的害怕。

江然無奈,隻好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沒事沒事,有我呢。”

這也就是區別所在。

當時唐畫意頂著厲天心的臉,可不見江然這般好聲好氣。

如今兩個人的關係早就非比尋常,日常之中少了幾分鬥嘴,江然對她則是多了許多柔情。

唐畫意輕輕點了點頭,感覺心中憑空生出不少的勇氣。

可就在她感覺自己可以勇敢的麵對一切時,慘綠色的光芒開始在四方亮起。

一簇一簇的鬼火,眨眼之間漫山遍野。

而在這鬼火之間,則是一個台子。

台子不大,正在上演皮影戲。

戲腔便是自這皮影之中而來,這皮影小人唱的婉轉淒涼,叫人心中既感悲涼,又生恐懼。

“郎君~郎君~~~可是你~~~~歸來了~~~!”

倏然,那皮影小人的唱腔忽然發生了改變,自自怨自艾,變成了驚喜交織。

在場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江然啞然一笑:

“這該不會是對咱們說的吧?”

“不是對咱們,是對你!”

方才還瑟瑟發抖的唐畫意,狠狠地在江然腰間擰了一把:

“你又在哪裏惹來的風流債?”

“……這是鬼王宮地界,就算是有風流債,隻怕也是招惹了什麽不該招惹的女鬼。”

江然哭笑不得。

“不愧是你……連女鬼你都不放過。”

“野生的女鬼,乃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江然隨口說了一句眾人聽不懂的,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就感覺周遭忽然一陣陣陰風刺骨。

那戲腔小人,口中詞句再度一變:

“你還敢……歸來!?

“你,你……你!!!!”

這幾個字情緒爆滿,悲切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好似是看到了負心的丈夫另尋了新歡,如今還敢登門……

“你為了她……斷我筋骨,折我雙臂,剜我雙目,切我口舌。

“和我鮮血,與她下酒。

“盡興處,竟引火燒房……將我活活燒死在這大宅之中……

“我恨!!!

“我恨!!!

“我恨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一個‘啊’字落下,鼓點和二胡的樂聲頓時一停,就聽這唱戲的小人,身形一轉,竟然化為了一個漆黑的焦炭模樣。

手持利刃,想要殺人。

江然本來聽的津津有味的,可當這鋒芒展現的時候,他總算是沒了心思。

輕聲開口:

“魔教江然,求見鬼王。

“還請鬼王宮的朋友,現身一見。”

這兩句話說完,不管是唱戲的還是奏樂的,都停下了一瞬。

下一刻,更加激烈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江然咧嘴一笑:

“敬酒不吃,吃罰酒……

“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本尊麵前裝神弄鬼!!”

言罷,輕輕抬腳,緩緩一落。

隻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整個樹林似乎都發生了劇烈的搖晃。

一刹那百鳥驚飛,好似大難臨頭。

同時‘哎呦’一聲慘叫,自樹叢之後傳來。

江然眸光一轉,抬手一抓,那人便不由自主的朝著江然飛來。

定睛看,此人也是身穿戲服。

卻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段,控製了這皮影唱戲,還能讓周遭傳奏樂之聲。

然而不管他有什麽本事,此時此刻也落入了江然的掌握之中。

“唱啊,你倒是接著唱啊!”

江然冷笑一聲:

“你既然這般喜歡唱,還這般喜歡裝神弄鬼,本尊就送你去做真的鬼,到了陰曹地府之後,好好的唱!”

他五指緩緩用力。

那身穿戲服之人連忙費力巴拉的說道:

“……魔,魔……魔尊,魔尊饒命啊……

“是鬼王的吩咐,小的,小的不敢不從啊。

“還請魔尊高抬貴手,放……放我一馬。”

“鬼王已經知道本尊來了此處?”

江然眉頭微蹙。

那人立刻點頭:

“知道知道,自你們踏入鬼王宮地界之後,鬼王便已經知道你們來了。”

“那為何避而不見?”

“啊?”

唱戲這位頓時一愣。

“啊什麽啊?”

唐畫意到了此時總算是緩過了一口氣,忍不住怒道:

“我姐夫問你什麽你隻管說就是了!再啊啊啊的,我就按照你那戲文裏說的那樣,剜你雙眼,折你雙手,開膛破肚,讓你滿地找五髒六腑。”

“不敢不敢,姑奶奶饒命啊。”

唱戲這位連忙祈求:

“隻是,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照實說就是了。”

江然說道:

“這丫頭手底下沒輕沒重的,你要是再支支吾吾的,她真能給你一個大開膛。”

那人聽到這話,總算是下定了決心,咳嗽了一聲說道:

“鬼王說……江然此人麻煩無比,萬萬不可讓他來鬼王宮,想辦法將其趕走!”

“……一點都敞亮。”

江然翻了個白眼:

“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帶我們去鬼王宮。”

“啊!?”

那人一臉淒慘的說道:

“可是,可是如果我帶你們去的話,鬼王不會放過我的……”

“說的就好像,你不帶我們去,我們就會放過你一樣。”

渡魔冥王一笑:

“鬼王的手段如何,咱們姑且不好妄議。

“但是,咱們魔教的手段,你要不要領會一下?”

那人頓時將腦袋搖晃的就跟撥浪鼓一樣。

魔教中人,行事詭譎狠辣。

落入了他們的手裏,任憑你蓋世豪俠,也扛不住他們這接連不斷的手段。

一時之間無可奈何,隻能說道:

“罷了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們,你們隨我來吧。”

說完之後,看了看江然。

江然這才撒開了手。

這戲子便開始引路:

“請諸位……隨我來啊啊啊啊……啊!!!”

最後一聲啊格外激烈,因為被唐畫意踹了一腳。

此後這人就不敢再唱了,踏踏實實的開始引路。

隨著這人一路前行,周遭景色也不斷發生改變。

時而是正常的,時而一轉,忽然變成了另外一種景色,看過的樹發生了變化,原本有的石頭也消失不見。

如此輾轉,前前後後經曆了大概十幾次這樣的改變。

再抬頭,一座小鎮就在這夜色之下,悄然聳立。

抬頭看到的正是三個大字……無間鎮!

那人回頭看了江然一眼:

“魔尊大人……無間鎮外圍有迷心鬼牆……”

“我知道。”

江然不等他說完,便伸出手指,在眾人身上點了一記正心指。

隻是最後想要給渡魔冥王也來一下的時候,忽然問了一句:

“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

渡魔冥王有入魔經,同樣也是作用於心。

迷心鬼牆是通過牆壁之上的各路鬼畫符,迷惑人的雙眼,讓人無法走出。

但是卻無法騙過渡魔冥王。

有此加持,幾個人一躍而起,直接翻過了迷心鬼牆,踏入了這城鎮之中。

隻不過跟上次相比,這一次城鎮裏並非空無一人了。

雖然也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

江然猜測,之所以人少,多半是因為其他人都在睡覺。

無間鎮說是在陰陽之間,其實也不過就是裝神弄鬼而已。

到底都是人,不可能全都大半夜的不睡覺。

一天兩天還行,時間久了誰扛得住?

江然這幾個不速之客一到,這幫所謂的孤魂野鬼,當即將目光看了過來。

不得不說,這些人同時用一種麵無表情,沒有絲毫人類情感的眼神看向同一群人的時候,就會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江然沒有理會她們,而是踹了那戲子一眼:

“前頭帶路。”

“不必了。”

聲音遠遠傳來,江然抬頭去看,就見街道盡頭,正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一身黑衣,無名氣場和整個地形連成一體。

正是無間鬼王!

江然當即一樂:

“好久不見。”

“不如不見……”

無間鬼王冷聲開口:

“魔尊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江然張嘴正要說。

就見無間鬼王一揮手:

“既然無事,此為陰間之地,陽人回避。”

“陰間之地,陽人回避!!!”

無間鎮內的這幫孤魂野鬼,當即同聲開口。

聲音恍恍惚惚,時而尖銳,時而沉重,詭譎至極。

江然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無奈一歎:

“你這是要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