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昨天尚且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臉譜黑衣人,轉眼之間便這般卑躬屈膝。

更是恨不能立刻背叛千鍛堂,投身於江然門下。

不管是童何勝,還是周野,就算是蘇清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男子漢大丈夫,哪有這般行事的?

千鍛堂枉為昭國第一宗門。

門下弟子,竟然都是這般貨色,叫人不齒。

江然聞言則隻是一笑,回頭看了還被蘇夫人抱在懷裏的蘇煙兒一眼:

“小姑娘,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置他?

“是聽他的,將其納入麾下,饒他一命?

“還是應該斬草除根……免去後患?”

“啊?”

蘇煙兒呆了呆,這種事情哪裏輪得到自己來做主?

可看江然凝望著自己的雙眸,她咬了咬嘴唇說道:

“他……他臨陣倒戈,要麽是真的貪生怕死,要麽……他要麽就是,另有所圖。

“貪生怕死之輩,不足以成大事。

“心懷險惡之徒,又豈能輕信?”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平日裏足不出戶,這些道理都是從何處來看的?”

江然有些詫異了。

“……正是因為,足不出戶,所以,才看書做遣。”

蘇煙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然點了點頭:

“多讀書是好事,明辨是非道理,增長學問見識。

“關鍵的時候,才能不為人所欺。”

那臉譜黑衣人聽到這裏,知道情況不妙,忍不住怒視蘇煙兒:

“你這小女娃,年紀輕輕的,何故這般狠毒?

“你……”

話音至此,江然袖子一抖,不聞刀聲,隻見一抹光華流轉,那臉譜黑衣人的腦袋就已經滾落在了地上:

“既然左右都不值得,那還是殺了的好。”

千鍛堂餘下眾人眼見於此,當即縱身而起,就要逃跑。

江然也沒有去追,隻是輕聲說道:

“一個不留。”

“遵命!!!”

渡魔冥王上前一步,仰天狂笑。

笑聲搖曳樹梢,震動塵土,引百鳥驚飛。

蘇清等人各自臉色大變,卻發現這笑聲對他們竟然並無多少影響。

然而那些妄想逃走的千鍛堂弟子,一個個就跟下餃子一樣,從半空之中跌落下來。

摔在地上,抱著腦袋瘋狂哀嚎,然而不過一時三刻之間,這些人便已經七竅流血,死的幹幹淨淨。

渡魔冥王回頭看向江然:

“尊上,幸不辱命。”

江然掏了掏耳朵:

“笑的太難聽了,下次別笑了。”

“……是。”

渡魔冥王撓了撓腦袋,無可奈何的點頭。

而江然則又吩咐道:

“挨個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或者是裝死,想要蒙混過關的。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把所有的屍體挖坑一起埋了。”

說完之後,又看了看童何勝等人一眼:

“這裏不是說話的所在,不如,就先借蘇神醫的住所,稍微聊一聊?”

童何勝臉色陰沉。

前門拒狼,這後門已經堵上了猛虎。

和眼前之人相比,他寧願多麵對十倍的千鍛堂弟子。

至少,麵對千鍛堂的人,他尚且還有本事可以死的很有尊嚴。

可是麵對眼前這兒,他著實是生不出絲毫反抗之心。

隻怕會死的毫無尊嚴。

如今麵對江然的話,他也不敢違抗,隻能點了點頭:

“好……”

“不去!”

周野幾乎在童何勝點頭的同一時刻開口:

“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和魔尊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麽可說的!

“魔尊武功蓋世,魔威滔天,想要殺咱們的話,盡可以現在動手。

“不必戲耍玩弄……我等也絕非魔尊掌中玩偶。”

江然瞥了這周野一眼,笑了笑:

“你覺得,本尊是在跟你商量?既然生死都隨本尊心意,讓你們隨我重新返回這草廬,你又何必推辭?

“是為了彰顯你卓爾不群,麵對生死亦不改色的氣度?

“還是另有所圖?

“至少就目前來說,本尊可未曾對你們有什麽惡意。

“你就不怕,你這話說完之後,本尊殺心大起,累得你身邊之人,盡數橫屍就地?死的慘不忍睹?”

周野當即瞳孔收縮:

“有本事,你盡可以試試!!”

“用別人的性命去驗證你自己的愚蠢嗎?”

江然搖了搖頭,朝著那草廬走去:

“不來的,全都殺了。”

童何勝當即一把一個,拉過了身邊兩個後輩少年男女,亦步亦趨的跟在江然的身後。

童家其他人自然不用說,也連忙跟上。

至於蘇清夫婦……就從江然對待蘇煙兒的態度上,他們也沒有道理轉身就走。

更何況,這位驚才絕豔的當世魔尊,說不定真的有辦法可以救他們的女兒。

這些年來,蘇清為了救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可謂是費盡心機,用了一切手段……隻要是能夠救這個孩子,讓他做什麽都行,更別說隻是進去聊聊了。

幾乎是轉眼的功夫,場內除了詩情畫意,驚霜驚雪長公主她們之外,就剩下了一個周野。

周野張了張嘴,看向草廬方向,又忍不住看了看詩情畫意等人……沉吟開口:

“你們……”

剛說了兩個字,就聽得劍鋒一揚,鋒芒直指周野咽喉。

葉驚霜輕聲開口:

“走,還是留?”

走就死,留就活。

周野咬牙,他不怕死,但是這般死去,似乎太過沒有意義。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如何能夠輕易的死在這種地方?

因此,他沉吟了一下之後,這才朝著那草廬走去。

今日這小小的院子裏,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得闖一闖了。

眼看著此人進了院子,葉驚霜和葉驚雪這才收回了劍鋒。

就聽葉驚雪笑道:

“就知道這人不會這般輕易去死。

“他這一身劍法不俗,雖然內功淺薄,卻未來可期。

“又怎麽甘心,死在此處?”

“江大哥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否則的話,又豈會說出離開的就殺了。

“他要真想殺人滅口,也無需這般費勁。”

葉驚霜跟著點頭。

“行了行了,別研究了,咱們去聽聽看,他們都說了什麽?”

唐畫意眼睛裏閃爍光彩。

眾人當即紛紛點頭。

到底還是長公主識大體,瞥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渡魔冥王,看他白發蒼蒼,還彎著腰滿地的查看屍體狀態,便輕聲問道:

“真的不用幫幫他嗎?一把年紀,怪可憐的。”

“哎呀,別管了,他可是渡魔冥王,真打起來的話,除了我姐姐,咱們這幾個誰又有完全的把握可以贏他?

“走啦走啦,讓他自己忙活去吧。”

“這倒也是。”

長公主當即就將自己那點善良心思拋之腦後。

幾個人一起進了屋。

就發現,一行人此時正在蘇清也一家三口的房間之外。

門戶大開,蘇清正側立一旁,小心的看著。

江然則坐在床邊上,蘇煙兒的手落在他的膝蓋上,他正伸手給蘇煙兒號脈。

指尖輕輕勾了幾下之後,江然這才說道:

“這毒確實是有些淩厲。”

“魔尊可有救治之法?”

蘇清連忙問道。

江然先是點了點頭,其後卻又搖了搖頭。

轉而看向了蘇煙兒:

“可能吃苦?”

“能。”

蘇煙兒點了點頭:“一定能!”

“好。”

江然沉吟了一下之後,看向蘇清:

“她身上的毒,其實本來並不難解……

“但這些年來,你於她身上用的藥太多了。

“往往藥不對症,雖然保住了她的性命,卻讓這毒變了模樣。

“相斥,相合,不敢說窮盡陰陽五行之變,但已經是根入骨髓之中……

“她這一身,已經是血毒一體。

“想要徹底抽離,縱然是真的大羅金仙降世臨凡,隻怕也得尋人換血,方才有可能救她的命。”

蘇清的臉色隨著江然這一番話接連變化。

末了長歎一聲:

“魔尊手段高明,一眼明辨。

“我……我無話可說。

“煙兒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我這個當爹的功不可沒。

“如今,我早就已經不敢做讓她徹底恢複的妄想。

“隻盼著,她能夠和尋常人一樣長大……成婚生子,渡過平穩一生足以。”

江然搖了搖頭:

“她現在的狀態,若是將來真的成親了,也不能有孕。

“但凡有孕,那孩兒尚未成型,便要中毒而亡。”

蘇煙兒聽的有點不好意思:

“爹爹,這位大哥哥,你們能不能不要說這些……煙兒還小呢。”

江然啞然一笑:

“也對,當著孩子的麵,可不要什麽話都說了。

“不過,你也無需擔憂。

“尋常辦法想要救她不易,但好在本尊也非尋常之人。

“想要救她,尚且還是有把握的。

“隻是,這法子頗為痛苦,不知道你們這當爹娘的是否忍心?也不知道這孩子,是否能夠承受得住……”

“尊上盡管直說!隻要能夠救她……沒什麽可不忍心的。”

蘇清說到這裏的時候,嘴唇都在顫抖,顯然心裏可沒有嘴上這般輕鬆。

而蘇煙兒則說道:

“大哥哥,你真的能救我?”

“能。”

“那我不管什麽苦,都能吃,你……你救救我吧。”

蘇煙兒定定的看著江然。

江然點了點頭,對蘇清說道:

“取筆墨紙硯。”

“有,尊上這邊請。”

蘇清的夫人伸臂做引。

江然來到桌子跟前,提筆蘸墨,沉吟了一下之後,方才開始書寫。

隻是剛剛寫了幾味藥材,便叫蘇清眉頭皺了起來。

再看兩眼,一時欲言又止。

一直到江然把整個方子寫完,他終於忍不住說道:

“尊上……若是我沒有看錯的話,您寫的這個房子,是補氣益血的。

“對煙兒的毒,似乎並無作用啊。”

江然點了點頭:

“沒錯,蘇神醫眼力挺好。

“這是我的獨家丹方,你可不能外傳。”

“這……這是自然,可是……”

蘇清還想再說點什麽,江然便已經擺了擺手:

“這隻是其一……”

江然重新書寫,這一次寫的方子卻又讓蘇清有些不明所以。

待等寫完之後,他凝眉說道:

“尊上這一副,是藥浴之法?

“可是……”

他正糾結之際,就聽江然說道:

“這藥浴你需要一個月讓她泡一次,每一次泡的時候,都需要自雙手手腕割開口子,讓她體內的毒血流淌到浴桶之中。

“她體內的毒,已經到了一種極為微妙的程度。

“再輔以我的這個方子……蘇神醫,想來你能明白本尊的用意。”

“以毒為引……以毒攻毒!?”

蘇清忽然眼睛之中閃爍光彩:

“妙,妙!絕妙!

“煙兒體內的毒,著實是無藥可救。

“我費盡心思,所能夠想出來的辦法,也是以毒攻毒。

“可卻是以體外之毒攻內。

“結果卻導致煙兒體內宛如有兩虎相爭,讓她的身體逐漸不堪重負。

“但是此法不同……藥浴之中的藥可以跟她體內的毒相結合,彼此又是一變。

“取自於內,用之於內,正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手段。

“此法對煙兒著實是天降奇方!

“沒想到魔尊竟然當真有這般高明的醫術,蘇清佩服!!”

此時此刻他也明白為什麽江然要開一副補氣益血的方子了。

因為這個他的法子極為危險。

放血引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流血而亡。

好在蘇清兩口子都有本事,當不至於讓自己的閨女這般死去。

可時間長了,天天這般消耗自然不是辦法。

江然這個法子,就是給她增補氣血所用。

如此相互配合,可以一直淡化蘇煙兒體內的毒。

“不過,想要徹底解去此毒,至此仍未可行。”

江然輕聲說道:

“毒以入髓,血由髓生,故此,縱然再造新血,同樣有毒。

“我這法子可以保她體內之毒,至此不在產生其他變化……而此法最多隻能用一年。

“一年之後,她體內的毒,便已經不再吃這一套了。

“好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她的身體會逐漸恢複過來,行止坐臥和常人無異。

“但一年之後,便會急轉直下……”

“尊上既然已經料到,那定然有下一步!”

蘇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還請尊上,救救我這可憐的女兒吧。”

江然伸手將他攙扶起來:

“莫急……到了這一步,便是我和她的那一場約定了。

“正好你們兩口子都在這裏。

“我和你們的女兒約定,待等她傷好之後,便讓她拜入本尊門下。

“這件事情你們的女兒答應了。

“你們兩個卻尚未點頭……今日本尊就在此處問你們一句。

“你們可願意讓她拜本尊為師?”

蘇清兩口子對視一眼,想都不想,同時點頭:

“願意!!”

童何勝聽到這,忍不住咧了咧嘴。

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

看著江然行事,全然沒有印象之中的魔尊那般囂張跋扈。

尤其是給這小姑娘治病療毒,也是一環扣一環。

循循遞進,絕無絲毫冒進。

這,這還是魔教的魔尊嗎?

身為魔尊,不應該往往有驚人之舉,讓人心生畏懼?

他這算什麽?

江然則點了點頭:

“好,即如此……”

他提筆蘸墨,微微沉吟之後,開始在紙上書寫。

蘇清原本以為,他寫的還是藥方,忍不住去看。

結果這一看之下,卻是一愣。

這不是藥方……這是練氣口訣,內家武學秘籍。

一愣之下,當即轉身,不敢再看。

開玩笑,魔尊的武功你也敢窺探?

生怕自己的性命太長不成?

然後就聽到江然說道:

“轉回來,你不看著,將來誰來教她?”

“啊?”

蘇清隻好回頭去看。

就聽江然說道:

“她體內的毒素情況特殊,想要徹底挽救已然不可能。

“不過,常有言道,窮則變,變則通,通……是否能達尚未可知,卻終究不是一條死路。

“本尊以她的情況為引,草創一門武學。

“幫著她圓融體內氣血,引毒和內息融為一體。

“降服體內的毒。

“此法若成,毒若不息,氣便相隨。

“今後出手與人爭鬥,內息之中自然蘊含奇毒,事半功倍。

“起初這武功初學乍練,她難以控製威力,保不齊出手就會要命。

“所以,未曾融會貫通之前,切記不可讓她出手。

“招式套路更是一概不能傳授。

“待等本尊來尋她之後,自然會對其有所安排。

“你們二人,可是聽明白了?

“嗯……這門武功還沒有名字,便暫且稱其為【天毒經】吧。”

他說到這裏看了蘇清和他夫人一眼。

兩口子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蘇清更是心中長歎一聲……魔尊,當真不愧是魔尊!

尋常人治病,想到的法子無非就是君臣佐使,再就是對症下藥。

這魔尊卻能夠另辟蹊徑。

先是淡化蘇煙兒體內的毒,其後修煉他傳授的武功,讓她自行降服體內的毒。

讓毒為她所用。

她自然就可以轉危為安。

隻是這法子,哪怕真的有人能夠想到,卻又有幾個人可以做到?

縱然是做到了,又有幾個人能夠相信?

武功秘籍啊,這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玩意。

今日若是換了童何勝來草創秘籍,他都能直接把人趕出去,這特麽誰敢練?

可是……如今坐在這裏的乃是當世魔尊江然。

那他創出的這門秘籍,就必然是可以練的。

隻是這功法的名字……天毒經,天毒……添堵,這,這武功的效果,確實是挺給人添堵的。

江然的秘籍很快就寫好了。

然後他坐在那裏,盯著這秘籍,發了一會呆。

半晌之後,他攤開手掌,一縷罡風自他掌中消散。

隻看得在場眾人一陣迷茫。

蘇清忍不住低聲問道:

“尊上,您這是……”

“哦,沒事,既然是本尊創的秘籍,自然應該修煉一下試試……本尊方才嚐試了一下,運轉到第三重境界全無滯礙,可以放心讓她修煉。

“不過你們記住了,咱們修行這門武功沒有用。

“體內無毒,氣便散了,如竹籃打水,總是一場空。

“另外,她需要在兩個月之後才能開始修行,否則她體內的劇毒桀驁難馴,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