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魔尊怎麽知道,他隻剩下了八支箭?”
阿卓忍不住看向江然。
江然無奈歎了口氣:
“一言難盡……不過,既然他們出現在了此處,則說明你們口中的那位阿那應該也來了。
“你們可以於此等候,相信他很快就會現身。”
阿卓眨了眨眼睛,有所恍然,卻又不太確定。
江然則已經抱拳說道:
“行了,此間之事交給你了。
“待等你們的那位阿那過來之後,將吳笛所說轉述於他便是。
“事不宜遲……本尊先走一步。”
“是。”
阿卓和小九同時答應了一聲。
江然這邊則已經拉過了唐畫意,隻是一個動念,人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好似浮光掠影,眨眼驚鴻。
阿卓和小九對視一眼,都能夠看出對方眼神之中的震驚之色。
好高明的輕功!
“阿尚說他天下無敵……其他的未曾見到,不敢亂說,但就這輕功而言,確實是讓我望塵莫及。”
阿卓輕聲感慨。
小九則環顧周圍:
“阿那真的會來嗎?”
阿卓則周身微微一頓,沉聲開口:
“他已經來了……”
……
……
在距離笛族尚且有二裏山路的一棵大樹上。
一人彎弓搭箭,遠遠地瞄準遠方。
這樣的距離,對於很多人來說,隻能夠模模糊糊看到幾個黑點。
可對於此人來說,遠處的所有一切全都纖毫畢現。
金氏一族本就以箭術聞名天下。
而想要練箭術,首先要練的便是眼力。
此道凶險,稍有不慎就有雙眼瞎盲的風險。
然而但凡練成,看遠如近,風雨不能阻,夜幕不能遮。
這便是劍術高手最基本的能力。
所以對於金歌來說,這樣的距離幾乎就是對著對方的腦門去射,根本不會有絲毫問題。
今夜的事情,他們其實隻是起到牽製的作用。
出發之前,田有方已經給他們施展過手段,讓他們可以無需畏懼一般的蠱術。
可以在笛族之中隨意動手,牽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田有方自己則趁機去地牢救吳笛。
此事對於金歌和田苗苗他們來說,可以說是當務之急。
他們跟在江然的身邊時間足夠長,很清楚江然的性子,心眼小,睚眥必報,護短……
吳笛被笛族的人抓走了,若是讓他知道的話,必然會前來笛族鬧事。
可如今江然人在哪裏無人知曉,那做這件事情的,便該換成他們。
待等將吳笛救回來之後,才可以再去研究下一步。
是就地報仇,還是等江然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回來之後,再將這件事情告訴江然,請江然做主……
然而無論如何,第一步都是先救人的。
此時此刻,金歌便全神貫注,顧不上剩下的幾根逐月箭,能拿來用的全都拿來一用。
正全神貫注瞄準的功夫,就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這箭術,是不是又高明了?”
這聲音來的突兀,嚇得金歌差點沒把手裏的追雲弓給扔了。
連忙回頭,就發現身後站著兩個黑衣人。
調轉弓箭瞄準,金歌的腦門上都隱隱泛起了汗水。
這兩個人就在自己的身後,自己對他們竟然全然沒有絲毫察覺。
笛族之中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手?
正要開聲喝問,結果當中那體態嬌小的卻先一步暴跳如雷:
“你竟然敢用箭對著我們?”
“我憑什麽……啊……”
金歌話說到一半,方才感覺這聲音格外耳熟。
仔細看看眼前這兩個人。
星光繚繞之下,金歌臉上的錯愕變成了驚愕,繼而驚喜:
“大哥?”
“你叫哪個大哥呢?”
唐畫意咳嗽了一聲,用厲天心的聲音說道:
“是我這個親大哥,還是他這個後大哥?”
江然隨手摘下蒙麵巾,抬頭看了看樹蔭,無奈說道:
“這地方果然是太黑了……你們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真的是你們!”
金歌到了此時方才化去了疑惑,變成了興奮之色:
“太好了,你們在這裏就太好了。
“吳笛被人給抓了,田有方急壞了,想要自己來笛族救人。
“咱們就索性全都過來了……
“大哥,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這問題問的稍微有些零碎。
江然摸了摸下巴說道:
“吳笛那邊暫且無需擔心,我已經見過他了。
“他暫且安好,並且囑咐咱們不要打草驚蛇。”
“見過了?”
金歌聞言鬆了口氣,沒有絲毫不信任的意思。
江然說他見過吳笛,那就是見過吳笛了。
且不說吳笛,江然如果說昨天晚上和玉皇大帝一起喝茶了,金歌說不定都得猶豫一下,然後詢問江然,這玉皇大帝到底長什麽模樣?
江然點了點頭:
“我留了兩個人在地牢門口,田有方應該能夠跟他們見麵。
“到時候你們也就明白了。
“這一次,除了苗苗這丫頭之外,還有誰來了?”
“我,田苗苗,徐慕,趙晨,還有時邈姑娘和青源道子……”
“青源?”
江然抬頭:
“他自昭國回來了?”
“正是,他被天上闕的人追殺到了北道線。
“險些身死……最後被劍無生劍大俠所救。
“本來這件事情,其實是沒打算告訴他的,可我們動身的時候被他發現了,詢問之後,知道我們要來救人,便跟著一起來了。”
“原來如此……”
江然點了點頭:
“前方戰事如何?”
“現如今處於焦灼狀態了,四國聯軍方麵有些不穩,難以擰成一股。
“有些自亂陣腳的意思。
“而青源道子帶回來的陣圖,在道缺真人等諸位的幫助之下,讓咱們推演出了核心所在。
“當時咱們一夜之間,連破他們七處陣圖。
“本以為第二天四國聯軍必然會狗急跳牆,暴跳如雷。
“卻沒想到,四國聯軍之內,竟然發生了瘟疫。”
“瘟疫?”
江然眉頭一挑。
“沒錯,就是瘟疫。”
金歌說道:
“當時您的恩師也曾經現身於天禦關。
“直言讓我們該破陣就破陣,無需擔憂其他。
“至於四國聯軍方麵,他早有安排。
“隻是我也不明白,這瘟疫又是如何安排的?
“總歸來講,目前四國的聯盟越來越鬆懈,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這一場大戰就要無疾而終了。”
“也不能過分小看,免得在你誌得意滿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江然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繼而低聲問道:
“我恩師……可還安好?”
“好著呢。”
金歌笑著說道:
“他老人家武功蓋世,能跑能跳,當時跟我們說完話之後,撒腿就走,大家沒有一個能攔住他的。”
“……嗬。”
江然冷笑一聲:
“他就是腿腳太好了,所以天天離家出走。
“早晚讓他腿染惡疾。”
言說至此,他沉默了一下,又問道:
“他是一個人去的,還是一群人去的?當中……可有一個佩戴著麵具的人?”
金歌聞言搖了搖頭:
“未曾得見,他老人家是自己來的。”
“嗯……”
江然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即如此,你們鬧騰一下也不錯,但是記得別鬧騰的時間太長。
“笛族之中還是有高手的,小心有來無回。
“待等田有方的事情辦好之後,你們就趕緊走。
“不要於此過多停留。”
“是。”
金歌點頭答應了一聲。
江然則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尊尚且還有要事在身,不便於此久留。
“待等此間事了,再和你們細說。”
“好。”
金歌點了點頭,對江然輕輕抱拳。
江然則已經拉著唐畫意,重新回到了笛族所在。
他一來一去,全無影蹤,且不說這些駐守巡防的,縱然是激鬥之中的田苗苗等人,都沒有發現這夜幕之下,竟然還有人在笛族膽大妄為。
而江然則按照阿卓給出的位置,片刻之間,便已經摸到了一個院子裏。
這院子位置並不古怪,院子也不算太大,內中無人巡防。
外麵打的熱火朝天,這地方卻安靜至極。
前前後後不過三間屋子,鑽進去一間,找了一圈沒有自己想要的。
推開房門,就是客廳所在。
越過了客廳,打開另外一側的門戶,就見一個老頭坐在炕上,正盤膝運功。
於他身體周圍的暗影之中,則有密密麻麻的律動之聲。
江然和唐畫意靜靜的看了兩眼。
就發現這老頭皮膚屋內之中,透著蒼白。
看上去很不健康。
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江然和唐畫意對視一眼。
這就是笛族族長,看上去也沒有長出什麽三頭六臂之類的,怎麽敢說自己要成仙呢?
兩個人看了兩眼之後,就直接進了屋。
唐畫意低聲對江然說道:
“你說,我們要是在這個時候,戳他一指頭……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解決了?”
“你這是不教而誅。”
“我殺他還得告訴他為啥要殺他?”
“不是告訴他,是告訴其他人為什麽要殺他。
“死人不需要交代,活人才要。”
“……有理。”
兩個人隨口閑談,江然則正要拉開一個抽屜,卻忽然頓住了。
緊跟著一掌按在了桌子上。
細微的聲響過後,江然這拉開抽屜。
就發現這抽屜裏空空如也,唯有當中有一條泛著肚皮的蛇。
“這裏麵藏了毒物?”
唐畫意撇了一眼:
“長得還挺粗的。”
“……”
江然伸手捏了唐畫意的臉蛋兩下:
“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的,說些什麽虎狼之詞?”
“我又不是姑娘了。”
唐畫意眯起了一雙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江然。
江然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那不更應該以身作則嗎?”
“切!”
兩個人隨口閑談,在這房間裏搜了一圈,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倒是房間裏那些蠱蟲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密,似乎這位老族長要醒過來了。
好在此時,外麵的動靜也逐漸平複下來。
江然沒有多做猶豫,直接帶著唐畫意就出了門,直奔另外一處蠱神洞而去。
相比之下,蠱神洞的距離笛族的位置就比較遠了。
需要自那一線天的天險穿過,方才能夠到達蠱神洞的外圍。
可光是這一線天,當中就被笛族的人設置了各種各樣的機關陷阱,而因為他們都是用蠱毒的,所以,當中藏著的蠱毒更是數不勝數。
阿卓給江然和唐畫意的那種藥,隻能讓他們不被蠱蟲發現。
但是卻不會讓機關對他們都視而不見。
所以,想要穿過這一線天,對於旁人來說,可謂是難如登天。
可對江然來說……卻沒有那麽麻煩。
陷阱大多存於地麵。
兩則岩壁之上,越是往高處,就越是安全。
江然便索性將唐畫意給抱了起來,施展縱意流光訣來到了山崖半壁之處,又借潛影迷神步中的‘壁虎遊牆功’這一類的法門,身軀打橫,一路狂奔而過。
將腳下的一切盡數甩在身後。
一直到了快要抵達盡頭,上方已經無路可走,江然這才雙腳一頓,抱著唐畫意淩空而起,施展縱意流光訣飄飛過去。
隻是行至半空,便發現在這個位置上,竟然有無數蛛網。
這些蛛網都泛著慘綠色的光澤,掛著的蜘蛛和尋常的蠱蟲還不一樣。
它們的個頭都很大,每一個都有成年人腦袋這麽大。
背後則畫著一張人臉……而且,容貌還不盡相同。
有的猙獰,有的醜惡,也有俊美至極的。
它們似乎並未感覺到江然和唐畫意的到來,各自吊在蛛絲之上,獨自美麗。
一直到罡風卷起了蛛網,它們這才察覺不妙。
一種古怪至極的聲音,自它們身上飄散而出。
就聽得這一線天內,在這一刻響起了密密麻麻的聲音。
那聲音刺耳,仿佛有千萬蟲海奔湧而來。
可以在頃刻之間,將所有的一切盡數湮滅。
江然念頭一動,一股罡風隨之流轉,於身周一掃,蛛網之上頓時被切開了一道縫隙。
雙腳淩空一踏,便已經踏入了一道洞口之中。
此處寂靜。
而隨著江然落足於此,一線天內的蟲海翻滾之聲,竟然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江然和唐畫意兩個稍微等了幾個呼吸,不見異變。
唐畫意這才鬆了口氣:
“平靜下來了?”
江然嗯了一聲:
“看來這山洞確實是有些門道的,我們踏足此地,外麵的蠱蟲便沉默了。
“可見,這山洞之中,或許會有比外麵這些蠱蟲還要可怕的東西。”
“還要可怕?該不會是鬼吧?”
唐畫意往江然的懷裏鑽了鑽。
江然一陣無語,伸手在唐畫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出息。”
“我也知道……鬼怪之說,大多都是以訛傳訛,再不然就是有人裝神弄鬼。
“但是,就是害怕嘛。
“這是本能,抗拒不得。”
“還是曆練太淺。”
“說的就跟你曆練多一樣……”
“至少我不怕鬼。”
“那你怕什麽?”
“怕窮。”
“……”
唐畫意感覺,到了今時今日,再想要讓江然和過去一樣窮困潦倒已經不可能了。
憑他的武功,想要天下都不算太難,更何況那些黃白之物?
唐畫意自江然的懷中下來,江然打懷裏取出火折子點燃。
這山洞裏黝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火折子點燃,倒是能夠看清楚周圍的環境了。
唐畫意正要往前走,卻忽然腳步一頓,回頭去看,就見來路之上,正有一道人影。
那人一步一步走來,足下的機關全然阻攔不了他分毫。
片刻之後,這人就已經到了跟前。
江然和唐畫意兩個都沒有藏起身形,就聽來人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你們果然在這裏。”
“你怎麽來了?”
江然眉頭一挑:
“沒看到阿卓和小九?”
“看到了,所以才能過來。”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田有方……也就是小九他們口中的阿那。
他一笑之後,便單膝跪地:
“見過尊上。”
“你又不是我魔教的人,沒必要行此大禮。”
江然輕輕擺手:
“看你闖過這機關,想來對這裏的情況是有所了解?”
“……蠱王便是我從此處偷走的。”
田有方輕聲說道:
“隻是,此處山洞比較深。
“蠱王隻是在最外層,我當時還想往裏麵看看有什麽東西,卻無法向前一步。
“當時本命蠱一個勁的示警,如果膽敢再往前一步,必死無疑。
“所以……拿走了蠱王之後,我就退了。
“方才自阿卓口中知道你們要來,這才趕緊過來。
“這山洞之中,有大恐怖……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卻決不能輕舉妄動。”
“原來如此。”
江然若有所思:
“可越是有大恐怖,就說明有大秘密。
“我為了你們族長的秘密而來,也為了笛族的存續而來。
“如果不想徹底和你們笛族決裂,這山洞還是得走一趟的。”
“那我和你們一道,如果當中有什麽凶險,我也能幫個忙,搭把手。”
江然靜靜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也好。”
“那你們跟我來。”
田有方說著越過了江然和唐畫意,當先朝著山洞深處走去。
背後的江然和唐畫意兩個,卻莫名的對視了一眼。
同時看了看那以後背對著他們的田有方,雙眸之中皆有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