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吳笛也可以因為田有方一句話,就相信他從未殺過阿竹。
那阿卓和小九相信吳笛說田有方自言從未做過這件事情,豈不也是合情合理?
江然感覺自己果然是不太了解這幾個人成長的情況。
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深情厚誼。
而且,他們就不問問,族長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心中正想著,小九便已經開口:
“可是,族長爺爺……他為什麽要殺阿竹?”
“他不僅僅是要殺阿竹,他還要殺我們。”
吳笛看了阿卓和小九一眼:
“我們幾個人,自小被他養大,賦予了我們各自的本命蠱。
“而這些本命蠱,便是他妄想長生所必備的藥引。
“如今我體內的本命蠱已經被他取出,明日他將當眾將我斬殺,以我屍身為材……做成藥引。
“就如同當年的阿竹……
“阿那當年便是因為發現了這件事情。
“所以才偷走了蠱王,和已經被族長取出的蝶蠱,逃出了笛族。
“族長明白事情敗露,這才將殺死阿竹的事情,栽贓嫁禍給阿那,讓我等視其為仇寇。”
阿卓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
“那……阿那如今身在何處?”
“我和阿那同時被他們找到,他們出手偷襲了我,讓阿那自縛雙手,束手就擒。
“我將練就的蠱傀交給了阿那……沒有蠱王和阿那的本命蠱,族長的事情就成不了。
“隻是……我擔心阿那會因為放不下我的性命,回來救我。”
吳笛說到這裏的時候,看向了江然:
“不過現在好了……
“陰差陽錯的,沒想到你竟然也在笛族之中。
“想來,這一次我倒是死不了了。
“隻是,本命蠱和我的性命息息相關,如今本命蠱丟失,我多半也活不了多久了。”
阿卓又忍不住看了江然一眼。
心中好奇,這人到底是什麽身份,竟然被吳笛這般信重?
認為有他在,族長就不足為懼?
小九則是紅了眼眶,她死死的咬著嘴唇,嘴唇都咬出血了,似乎都未曾察覺。
隻是狠狠地將吳笛抱在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我還打你……險些殺了你……
“阿尚,我不許你死,哪怕以身替之,我也要讓你好好活著。”
“小九……我不怪你。”
吳笛苦笑了一聲:
“越是被至親之人背叛,越是心如刀絞,越是難以接受。
“阿那當時自稱殺了阿竹的時候,我也是恨不能將其千刀萬剮。
“不同的是,阿那為了保護我,不曾告訴我真相。
“而我,則是被下了封舌蠱,有口難言。
“可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在這裏,縱然是解除了我的封舌蠱,我隻怕也不會告訴你們真相,而是用阿那的位置,將你們騙出笛族,逃的遠遠地,再也不要回來……”
小九趴在吳笛的肩膀上,哭的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阿卓則忍不住問吳笛:
“這位他到底是什麽人?”
“……”
吳笛看了江然一眼:
“他們都是我的至親兄弟,你的身份……可以說嗎?”
“……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又有什麽不能說的?”
江然一陣無語,這吳笛都快要把他賣完了,才來問問他這個當事人,能不能賣?
也當真是豈有此理。
吳笛幹笑一聲:
“這位名叫江然,以一套驚神九刀獨步天下。
“江湖人稱驚神刀。
“武功蓋世,天下無敵。
“在我看來,他的武功宛如天災,非人力所能抗衡。
“另外,他還有一個身份……便是當今魔教教主,當世魔尊!”
這形容過於誇張。
武功蓋世,天下無敵。
宛如天災,非人力所能抗衡。
而當阿卓聽到這當世魔尊之後,頓時就感覺這些形容似乎合理了起來。
“原來您竟然是當世魔尊。
“失禮了。”
阿卓趕緊抱拳。
小九還沉浸在自責和痛苦之中,顧不上這些旁枝末節。
隻是死死的抱著吳笛,在江然看來,這丫頭多半是想要將吳笛先給勒死。
當然,這會也顧不上吳笛的性命。
江然輕輕擺手:
“客氣了,吳笛自入了金蟬之後沒多久,便跟本尊相識。
“一路走來也是肝膽相照,他有事,本尊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們聊聊。”
“魔尊請說。”
阿卓連忙說道。
江然便將他們闖入十萬大山之中,偶遇瑤族,其後在參加百族大會這一路上的見聞說了一遍。
著重提起的,便是百族蟲術的變化。
吳笛三人都是用蠱的高手,把江然的話聽了一小半,就已經各自臉色凝重。
待等江然全都說完之後,三個人禁不住麵麵相覷。
最後吳笛歎了口氣:
“看來,族長的計劃已經到了尾聲。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提前將百族召集,可他所行之法,分明就是練蠱。
“料想,若是百族出了一蠱,必然威力驚人。
“我們不能叫他成事。”
“現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你……”
阿卓說道:
“你沒了本命蠱,身虛體弱,我們得先把你救出來,安置好。”
“不……”
吳笛說道:
“我若是被救出去的話,族長會立刻察覺,這件事情和你們有關係。
“到時候,他若是對你們下手,隻怕你們難以抵擋。
“現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江兄直接去殺了族長!
“那所有的事情,就會到此為止,再也無需無畏的犧牲。
“隻是,江兄雖然武功蓋世,天下無敵。
“但族長一身用蠱的本事,也鬼神莫測……這般直接動手,恐怕會對江兄不利。
“江兄其後還有要事要做,不能於此受到半分損傷。
“此事關乎天下百姓的安危,不可不慎。
“所以,我覺得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按兵不動。
“我在這裏,穩住局麵不讓族長起疑。
“你們去尋找阿那,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處。
“以雷霆萬鈞之勢,碾壓下來。
“如此,既可確保萬全,也可以將族長所為,大白於天下。
“否則……江兄一旦殺了族長,必然和笛族開戰,到時候笛族隻怕會煙消雲散。”
“……這話說得,我又不是什麽魔鬼。”
江然瞪了吳笛一眼。
阿卓聞言則是點了點頭:
“阿尚考慮的沒錯,隻是想要讓族長的陰謀大白於天下,如今這些尚且有些不足。
“哪怕當麵對質,族長隻需要不承認,尋常族人也不會如同我和小九一般,對你的話深信不疑。
“所以,想要成事,還得尋找證據。”
“話說……”
江然輕聲說道:
“你們族長的居所在哪裏?
“亦或者除了萬毒窟之外,可還有其他禁地?
“就是那種除了族長之外,誰也不能去的。
“根據本尊的經驗,秘密大多都是藏在這樣的地方……
“如果長生成仙的陰謀不是無跡可尋,不是你們族長臆想。
“那必然會有東西流傳下來……”
“可萬一是口口相傳呢?”
唐畫意第一次開口說話。
江然搖了搖頭:
“太複雜了,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口口相傳保密性雖然好,可很有可能會出現差錯。
“既然是流傳了成百上千年,複雜且龐大的計劃,那就必然不會局限於口口相傳。”
就連入魔經都有一個天魔寶鑒拿來記載。
而整個入魔經才多少字?
相比起笛族的這一盤大棋,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阿卓則說道:
“族長的房間我可以告訴你。
“隻是你需要小心……族長的手段非同尋常,很容易發現你。
“你需要做好準備才能前往。”
他說著,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瓶子遞給了江然:
“這裏麵是阿尚小時候自己琢磨出來的一種藥粉,他拿來……”
“咳咳咳!!!”
不等阿卓說完,吳笛就使勁咳嗽了起來。
“你咳嗽什麽啊?是不是哪裏疼?”
小九心疼壞了,趕緊給他檢查。
吳笛感覺自己好像又被下了封舌蠱,有口難言……
就聽阿卓說道:
“行了行了,我不給你揭短了。
“總之這瓶子裏的東西,你塗抹一點在身上,可以隱藏自身氣息。
“你的武功太強,雖然人感覺不到。
“但是……你但凡靠近,我體內的蠱蟲便會如臨大敵。
“有此物傍身,就可以騙過這些蠱蟲了。”
“這東西……”
小九看了阿卓一眼:
“怎麽聽上去,是專門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的啊?
“阿尚,你為什麽搗鼓出這種東西?”
“沒有沒有。”
吳笛連忙搖頭,卻又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眼看著小九眼神裏的疑惑之色越來越濃,他隻好說道:
“回頭我偷偷告訴你。”
“有什麽事情,是我和姐夫不能聽的嗎?”
唐畫意從江然身後探出頭來。
江然輕輕搖頭:
“好了好了,意意你就別難為他了,咱們畢竟是外人。”
“哎呀!!!”
吳笛腦瓜子冒汗:
“行了行了,我這不就是為了遠遠地多看阿竹和阿那兩眼,生怕他們兩個……兩個……”
說到這裏,他的神色逐漸黯然起來。
歎了口氣:
“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什麽用了……
“阿竹已經死了。”
阿卓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江然說道:
“至於你說的禁地,除了萬毒窟之外還有兩處。
“萬毒窟說是禁地,但是在一些合適的時間裏,我們都可以進入其中祭祀。
“一處是閱蠱樓。
“此中記錄了許多我笛族之中的蠱術秘法。
“尋常不得入內,除非得到了族長的首肯,方才能夠進入其中借閱。
“另外一處……便是蠱神洞!
“這三處禁地裏,蠱神洞是最神秘的。
“除了族長之外,無人知曉蠱神洞內到底有什麽東西。
“有傳聞說,裏麵祭祀的是蠱神的真身。
“萬毒窟內供奉的則是雕像。
“所以,蠱神洞唯有族長能夠入內……”
江然微微點頭:
“好,本尊知道了。你將這三處所在全都告訴我,今天晚上夜黑風高,本尊就全都走一趟。”
“那就勞煩魔尊了。”
阿卓狠狠抱拳:
“若是能夠將族長的陰謀揭露,撥亂反正。
“自此之後,我笛族以魔尊為尊。”
“這話就有些多餘了,本尊做這些,又不是為了收服你笛族。”
江然輕輕擺手,又來到了吳笛的跟前,拿過了他的手腕探查了一下。
片刻之後自懷中取出了一瓶丹藥,拿出一粒塞進了他的嘴裏。
“你們笛族和其他人不同,本命蠱對你們來說太重要了,這顆丹藥可以保你性命幾日,到時候奪回你的本命蠱,重新引入內力,便可以完成大循環,你也就不會死了。”
“多謝尊上。”
吳笛說完之後,又看向阿卓:
“將封舌蠱重新下回來。”
阿卓看了小九一眼,小九下意識的把手裏的盒子往後藏了一下,不願意讓吳笛在吃這份苦。
“小九……聽話。”
吳笛看了小九一眼。
小九這才跺了跺腳,拿出了盒子。
吳笛主動張開嘴,阿卓取出短笛吹奏,隨著小九將盒子打開,那猙獰怪蟲頓時激飛而起,重新爬到了吳笛的口中。
將身上的尖刺貫穿舌頭和上顎,吳笛的嘴巴不由自主的重新閉合。
吳笛又一次有口難言。
小九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阿尚,你等我們。”
吳笛輕輕點頭。
阿卓這才說道:
“我們走吧。”
四個人做一路,關上了牢門之後,阿卓所過之處,那些地牢的看守再一次變成了睜眼瞎。
江然有些好奇:
“這個莫非是所謂的替目蠱?”
“尊上竟然了解蠱術?”
阿卓有些吃驚。
江然點了點頭:
“笛族為人忌憚,自小的時候家師便傳授了許多蠱術相關的東西,免得中招而不自知。
“隻是和你們相比,卻又萬萬比不了了。”
“尊上過謙了……
“您能夠知道替目蠱,足見造詣很深。
“此蠱可以替換人的五感,所見非所見,所聞非所聞。
“他們耳朵裏聽到的,眼睛裏看到的,鼻子聞到的,都不再是真實發生的。
“不過效果持續時間有限……但這也正是此物的精妙之處。
“若是長久必然會被察覺,短暫的改變,則毫無痕跡,讓人無從琢磨。”
江然點了點頭:
“果然是精妙至極的手段……”
一行人隨口說話,轉眼之間就已經自地牢之中走出。
阿卓這一路上將那三處禁地的所在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江然。
隻是走出山洞外的時候,才發現整個笛族這會已經是四處起火。
江然眉頭一挑:
“先前你說過,他們不是你安排的?”
阿卓當即點頭:
“在這十萬大山之中,竟然有人敢來冒犯笛族?我也很是驚訝……”
兩個人說到這裏,對視一眼,同時恍然。
緊跟著,江然拉著唐畫意,阿卓牽起了小九,四道人影同時飛身而起。
遠遠地,就看到有一人高高躍起,手中拿著兩把板斧,哈哈狂笑從天而降。
兩把漆黑的碩大板斧之上,裹挾著的威力,縱然距離尚遠,也仍舊叫人感覺心驚膽戰。
落地的那一刻,更好似天星隕落。
隻打的地麵轟然巨震!
地麵出現凹坑不說,強大的力道更是卷碎了好幾處房屋。
隱隱間,更有龍吟之聲繚繞,不知從何而起。
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喊道:
“你們這幫玩蟲子的,快點將我們的人交出來。
“否則的話,但凡叫我家公子發現,你們竟然敢抓我們的人……
“他必然讓你們全族陪葬!!”
“好生厲害!!”
阿卓眼見於此,不禁深吸了口氣:
“這竟然是個姑娘?她兩把板斧,每一把差不都有她半截身子那麽大,她揮舞起來,竟然好似草杆……這是什麽人?
“竟然有這般本領!?”
恰好此時也有人開聲喝問: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來我笛族撒野。
“說,你到底是誰?你家公子又是什麽來路?”
“我家公子就是我家公子,還有什麽來路?
“至於我?說出來嚇死你們!
“本姑娘就是我家公子的通房丫鬟!!!”
江然沉默了一下之後,緊了緊臉上的蒙麵巾。
丟人啊……
萬萬不能讓人知道,這丫鬟是自己的。
阿卓更感驚訝:
“什麽?如此猛士,可謂是力拔山兮,竟然……竟然是個通房丫鬟?
“他家公子……好生了得。”
“卻也沒有什麽了不得的。”
江然隻能低聲開口。
“不是不是。”
阿卓連忙搖頭:
“尊上武功蓋世,自然可以視天下人如螻蟻。
“可是這姑娘,一個通房丫鬟,便有這樣的本領……著實是叫我等驚訝。”
唐畫意笑的腦袋都快掉遞上了。
死死的抓著江然的胳膊,不讓自己笑得滿地打滾。
江然一臉無奈:
“丫鬟是丫鬟,不是通房的……”
“啊,尊上如何知曉……”
阿卓正問到這裏,就見到一道人影淩空而起,周身上下飛出密密麻麻的蠱蟲,遮天蔽日朝著那姑娘湧去。
那姑娘抬頭,兩把板斧一轉,正要甩出去。
就聽得破風之聲由遠而近,璀璨的金光刹那間照亮天穹。
直接自那人的身上貫穿而過。
那人好似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接掉在了地上。
阿卓瞳孔一縮:
“這是箭術嗎?好生了得!!”
江然嘴角卻抽搐了一下:
“這敗家玩意,就剩下八支箭了,還在這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