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中的毒很厲害。

但眼前除了江然這個用毒的行家之外,還有兩個是用蠱的高手。

所以對付‘阿竹’體內的這點東西,並不難。

時間約摸著過去了一盞茶左右的功夫,‘阿竹’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略顯迷茫的看了一眼,正站在她身旁,眼神複雜看著她的阿那,這才悚然一驚,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不是我!我沒有!”

阿那愣了一下:

“沒有什麽?”

“什麽都沒有!!”

‘阿竹’好似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被人給抓現行了一樣,使勁的搖了搖頭。

卻又感覺這種解釋,大概不會被人接受,索性轉移話題:

“我又落到你們手裏了,要殺就殺,不必廢話。”

“……要殺你的話,尊上何必費心思給你解毒?”

阿那一陣無語:

“你是怎麽中毒的?”

她最初的來曆是什麽,阿那並不清楚。

但落入老族長手裏之後,為了可以讓她取信於人,她自然也精通蠱術,體內還有一個本命蠱。

想要對她下毒,其實很難。

也正是如此,她原本中的那種足以致死的毒,卻沒有殺了她,讓她還有本能求救。

這才被江然聽到了那微弱的呼救聲。

‘阿竹’沉默了一下之後,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那天離開了蠱神洞之後,我就想著遠走高飛來著。

“但是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就沒走……結果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就發現周圍好像有人在窺探笛族族地。

“那是一種很謹慎的窺探,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被什麽東西發現。

“我要不是機緣巧合的話,也不可能發現那若有似無的目光。

“其後窺探笛族族地的人,就發現了我發現了他。

“他就跑,我就追,追著追著,就追到了……這附近。

“可我還是沒有看到他,就感覺體內經脈傳出劇痛,等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是現在了。”

她看了一眼阿那:

“我說的都是真的!”

“哦。”

唐畫意若有所思的說道:

“那你是因為什麽事情耽擱了,沒有遠走高飛?”

“啊?”

‘阿竹’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

“沒有什麽,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人窺探……還對我下了毒手啊。”

“是嗎?”

唐畫意笑著說道:

“為什麽總感覺,你好像言不由衷。

“對方在窺探笛族族地,你又在做什麽?

“是不是跟他一起窺探?

“可笛族族地之中,有什麽值得你窺探的呢?

“老族長都已經死了。

“蠱神也被軟禁。

“你想看的是誰?”

她這話雖然是問句,但眼神總是若有似無的在阿那身上徘徊。

眼神裏的笑容,有點促狹。

阿那也聽出了唐畫意的話外之音,無奈搖頭:

“唐姑娘,莫要亂說……”

‘阿竹’則看了阿那一眼說道:

“有人在窺探你們……這算是我用性命幫你們探查到的情報,你們怎麽一點都不重視?”

“我們很重視啊。”

唐畫意說道:

“隻是對你下手的人,這會估摸著早就已經走了。

“我們就算是表現得再怎麽重視,也沒有什麽用啊。

“有這個功夫,還不如討論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我說,當時在蠱神洞裏,這小子救了你一命,你該不會是……嗚嗚嗚……”

不等唐畫意說完,江然就已經捂住了她的嘴:

“行了,少說兩句。

“這位姑娘體內的毒已經解了。

“若是沒有什麽事情的話,不如暫且返回笛族休養?”

“啊?”

唐畫意連忙說道:

“不帶著一起嗎?”

“不帶。”

江然斷然說道:

“添亂。”

“……有道理。”

唐畫意連連點頭。

‘阿竹’則不服氣的說道:

“怎麽就添亂了啊?我也是有本事的啊!!”

“……被人下毒,沒有被毒死,確實算是一點本事。”

江然說道:

“隻不過,似乎不太夠用。

“姑娘還是聽本尊的,先回笛族等待,調養身體。

“阿那,給她一件信物,讓她取信於吳笛。”

“好。”

阿那沒有任何猶豫,自懷中取出了一個物件,交給了‘阿竹’。

‘阿竹’猶猶豫豫的接了過來:

“你們要去做什麽事情,會不會很危險?”

“姑娘關心的事情有點多了。”

阿那麵無表情的說道:

“這些事情,和你無關。”

“……誰願意關心了?”

‘阿竹’好似是炸了毛一樣的抬著脖子說道:

“不對,我根本就沒有關心。

“我管你們去死……愛死不死,都死光了才幹淨!”

一邊說,這一邊氣呼呼的從石頭上爬了起來:

“我走了!不用送!!”

說著,氣咻咻的朝著笛族方向走去,步履還有些蹣跚,顯然狀態並不特別好,一邊走,還一邊嘀嘀咕咕。

阿那眉頭微蹙:

“她在說什麽?”

他有點聽不清楚。

唐畫意翻了個白眼:

“她說啊,狗男人,真不是個東西,虧我還怕你死了,在外麵盯了這麽長時間。

“笛族的死活關我什麽事……不管了,愛死不死!!”

“……”

阿那撓了撓頭:

“這是在罵我呢?”

“話說,老田啊,你當年跟阿竹是怎麽在一起的?是她主動的,還是你主動的?”

唐畫意饒有興致的看著阿那。

阿那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知道啊……記不清了,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估摸著是人家姑娘主動地,你一個榆木腦袋能主動做什麽啊?”

唐畫意說著,看向江然:

“姐夫,背地裏的人既然對她出手了,萬一她不能安全回到笛族怎麽辦?”

江然伸手在她的眉心上點了一下:

“借口,你就是想要把她留下來看熱鬧的。

“背地裏的人對她下毒,想要殺她的理由是被她發現了。

“擔心她會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們。

“現在她已經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們了,他們不想著如何應對,還有閑工夫殺她?”

“……”

唐畫意噘了噘嘴,這一點,她自然是能夠想到的。

隻是,這‘阿竹’對阿那明顯有些不太一樣的感情。

應該就是昨天在蠱神洞裏,阿那救了她一命之後所產生的作用。

如果將她留在身邊,看著她和阿那的互動,想來是挺有意思的。

可惜啊,姐夫不答應。

阿那也聽明白了唐畫意的意思,一時之間眉頭緊鎖。

就聽唐詩情輕聲說道:

“好了,莫要於此耽擱時間了。

“咱們繼續趕路吧。”

遇到‘阿竹’隻是一個小插曲,萬毒窟還在前方等待。

江然一行人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便朝著萬毒窟繼續出發。

至於說阿那和‘阿竹’之後會有什麽樣的故事。

江然倒也不是說不關心……作為外人來看,阿竹已經死去了多年,還是希望阿那能夠往前看。

隻是這件事情也沒有這麽簡單。

一方麵‘阿竹’對阿那是什麽樣的感情。

感激,或者憎恨,都尚未可知。

另一方麵,哪怕阿那有了這些心思,看著‘阿竹’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會不會想到曾經慘死的阿竹,從而覺得現如今做的這些事情,是對不起她?

此行前往萬毒窟,必然是凶險至極的一個過程。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以往後放放。

待等一切平安,江然也很樂意拎著酒壺,吃著花生米,好好的看看這裏麵的劇情發展。

但現在卻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萬毒窟說來似乎挺遠,但距離笛族前前後後也不過是半日光景。

待等日暮西垂,一行人就已經到了萬毒窟的跟前。

這裏也有人煙駐守。

是看守萬毒窟的笛族弟子。

笛族這邊換了族長,他們這些鎮守萬毒窟的弟子和祭祀們也都知道了。

遠遠地看到有人過來,就趕緊出門迎接。

“見過族長和幾位貴客。”

為首的是萬毒窟大祭司,態度很是恭敬。

阿那輕輕擺手,問了一句:

“這幾日以來,萬毒窟可還安靜?”

“除了昨日萬毒窟內有蠱蟲躁動,似乎想要飛出去尋找什麽之外,一切都很安寧。”

大祭司抬頭看向了阿那,表情有些複雜。

數年之間,此人一直都在被笛族喊打喊殺,卻沒想到,今日再見,對方倒是成了笛族族長了。

阿那點了點頭,知道昨天蠱蟲躁動,是因為蠱神女慕。

當時她和老族長交手的地方,是在蠱神洞的正上方。

距離笛族族地近,距離這萬毒窟還是比較遠的,因此不太能夠影響到這裏。

不過他問的不是這件事情:

“可曾見到有可疑之人,於此處徘徊?”

“未曾。”

大祭司斷然搖頭:

“萬毒窟外守衛森嚴,從無外人於此徘徊。”

“嗯。”

阿那點了點頭,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則問道:

“要不要休息一晚?”

“尊上,千裏迢迢來到此處,屬下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渡魔冥王搶著說道:

“咱們就趕緊進去,拿了東西之後,趕緊回去吧。”

餘下幾個人倒是無所謂,隻是看著江然。

江然笑了笑:

“也罷,確實是久等了,那咱們就進去。”

他說著,對阿那點了點頭。

阿那這才伸臂做引:

“尊上,請。”

大祭司眉頭微蹙,萬毒窟畢竟是他們笛族的禁地。

本以為族長上任就來,是擔心萬毒窟這邊會有什麽變故,這才過來查探一番。

卻沒想到,竟然是想要帶著這些外人,進萬毒窟內找什麽東西?

便下意識的說道:

“族長,萬毒窟外人不可入內。”

“嗯?”

阿那眼睛微微眯起:

“大祭司剛才說什麽?”

雖然不曾有內力湧動,罡風翻滾,阿那那張臉也不如老族長那般威嚴十足。

可不知道為何,大祭司的心頭忽然有點發虛。

好似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老族長。

下意識的改口說道:

“我……我是說,既然族長都這麽說了,外人也是可以進萬毒窟的。”

“嗯。”

阿那收回目光,輕輕點頭:

“大祭司放心,我知道規矩。

“隻是此事茲事體大,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總不能用死規矩,困死活人。

“另外,我和老族長還不一樣……大祭司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我明白了。”

大祭司連忙躬身行禮。

阿那沒有再看他,而是對江然說道:

“尊上,裏麵請。”

“好。”

江然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那腦門上已經見了汗的大祭司,這才舉步向前。

萬毒窟前是一片片的建築,建築當中也有高台用於祭祀。

越過此處,順著台階往上,就是萬毒窟的入口。

“到了祭祀的時候,笛族便會聚集在這廣場之上。

“尋常弟子於廣場舉行儀式,而身懷職位,族內高手,則會隨著老族長一起,進入萬毒窟內祭祀。

“隻是這麽多年以來,我實在是不知道萬毒窟內還有另外的玄機。

“咱們進去之後,隻怕得找一找了。”

阿那一邊說著,一邊領著江然等人踏入了萬毒窟內。

剛一進來,唐畫意便已經一探手,掌中多了一條肥肥胖胖,五彩斑斕的大肥蛇。

這蛇在她手中掙紮,轉動身軀想要纏繞她的手腕。

可惜被她捏的死死的,片刻之後,就有點有氣無力了。

她獻寶一樣的對江然說道:

“姐夫,這個做蛇羹怎麽樣?肯定香甜至極。”

“……洛青衣沒來,誰給你做?”

江然一句話,頓時將唐畫意打擊的有點垂頭喪氣。

阿那則無奈的說道:

“聖女大人,莫要隨便抓我萬毒窟內的毒物啊……這條蛇按照外界朝廷的說法,在我萬毒窟內都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

“你就放它一條生路吧。”

“啊?”

唐畫意愣了一下:

“這麽大來頭?那倒是不好隨便吃了。”

她有些可惜的看了看那條蛇。

許是這條蛇的年紀真的有點大了,似乎多少帶點靈性,被唐畫意這眼神看的,整條蛇都不太好,畏畏縮縮,恨不得翻個肚皮,表示自己已經快要死了不好吃。

唐畫意這才一甩手將這條蛇給扔了出去。

這條蛇落到了一側的深坑之中。

入了萬毒窟之後,是一條筆直往前的石橋,石橋兩側都是深坑。

裏麵是密密麻麻的毒蟲,毒蛇一類的東西。

這些毒蟲毒蛇順著岩壁攀爬,方才唐畫意抓到的那條蛇,就是掛在了岩壁一旁的鍾乳石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活著有點沒意思了,看到江然一行人進來之後,竟然直接撲向了唐畫意。

被唐畫意拿在手裏一頓嚇唬。

這會扔到了坑中,方才感覺到了生命的可貴。

整條蛇都盤成了一團,瑟瑟發抖。

唐畫意看著感覺還挺有趣的:

“它還知道害怕……你這萬毒窟裏的毒蟲,難道是成精了不成?”

“雖然不是成精了,但顯然會比尋常的聰明一些。”

阿卓笑道:

“這些毒蛇毒蟲,算不上蠱……按照祭祀的說法來看,它們都是蠱神的仆從。

“昔年蠱神縱橫十萬大山,萬蟲相伴。

“萬毒窟內同樣祭祀蠱神,自然得有萬蟲伴隨在左右。”

“這些事……估計你們的蠱神都不知道。”

江然啞然一笑。

阿卓咂了咂嘴:

“傳說忽然之間就走到了現實裏,現在看這些,確實是有點……嗯,有點古怪了。”

“不過這深坑之中,想來也有蠱吧?”

葉驚霜忽然說道:

“聽聞過一些蠱的煉製之法,這裏麵似乎很是合適。”

“沒錯。”

阿卓點了點頭:

“時而會有蠱蟲誕生,自這池內飛出。

“落在蠱神的雕像腳下。

“這些年月以來,這些蠱蟲倒是越來越多了……”

眾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

一個巨大的山洞口,又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萬毒窟並不大,再往前就是蠱神雕像之處。”

阿那說道:

“卻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的入口?”

“隻能找找看了。”

江然隨口說了一句,眼前便已經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比外麵那萬毒坑還要巨大的空間。

一尊龐大的雕像,矗立在這洞穴的最深處。

這尊雕像的雙腳,仿佛踩踏在甚遠,往下看,看不清楚雕像的腳麵,隻能夠看到翻滾的黑暗,那都是蠱蟲。

斷崖正對著的是蠱神的腰部,可以看到蠱神的肚臍眼……

在往上,則是蠱神的上半身。

容貌和真正的蠱神一般無二。

隻是更加巨大。

她的雙手,以笛族特有的行禮方式擺放,卻又有不同之處。

顯得更加神秘莊嚴。

尤其是頭頂上的位置,破開了一個洞。

讓星光垂落,撒在雕像的頭頂,平添了幾許神性。

星星點點的光芒籠罩在雕像的背後,如同披上了一件由星辰織就得披風。

唐畫意和葉驚雪看的瞠目結舌。

就聽唐畫意喃喃的說道:

“這玩意……看上去可真的有點神了啊。

“蠱神看到了,估計都想要頂禮膜拜一下。”

“要不我們回去把蠱神帶來看看自己的雕像?不知道她會是什麽表情?”

葉驚雪忽然提議。

唐畫意連連點頭:

“這個好……”

話音剛到此處,就見唐詩情忽然一伸手,指著蠱神雕像的手指頭說道:

“那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