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神雕像的兩隻手,一隻放在胸口,做出了一個類似於拈花一樣的手勢。

另外一隻手則是呈九十度角彎曲,手指做出同樣的手勢。

這是笛族行禮時的姿態。

隻是蠱神雕像的這個姿態,和尋常的不同。

些許的變化,讓她更加的高貴,高高在上,俯瞰眾生。

唐詩情指著的是蠱神雕像放在胸口的那隻手。

眾人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她掌心處,確實是有些古怪。

好像托著一個盒子?

當然,這是以這雕像本身的比例來看,如果放在眾人眼前,那則是一座不算小的台子。

江然看了兩眼之後,詢問阿那:

“那是什麽?”

阿那搖了搖頭:

“不知道啊。”

“過去沒見過?”

“見過。”

阿那無奈的說道:

“隻是過去從來都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蠱神雕像是在很早之前,挪移到了這邊。

“建造的時候,我們都還沒有出生呢。

“在我們第一次見到這雕像的時候,它的手中便有這個東西……

“因此我們也一直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的。”

江然明白了,他們是已經看習慣了。

第一次在長輩的帶領下,參加祭祀,看到雕像手裏有個東西,也不會大驚小怪的去問。

其後再看,便隻會覺得理所當然。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這個世上最常見的一種狀態。

江然沒有繼續追問阿那,而是縱身一躍,直接朝著那蠱神雕像而去。

就在他的身形即將落到雕像的掌心時,星星點點的光芒忽然自蠱神雕像背後閃爍。

那好似由星辰織就的披風,上麵閃爍出了一個接著一個的亮點。

繼而這些亮點開始飄飛起來,想要朝著江然撲來。

這是蠱!

阿那沒有絲毫猶豫,不等江然出手,就已經從懷裏取出了一件東西。

那也是個盒子,盒子在拿出的瞬間,便已經打開了蓋子。

緊跟著阿那另外一隻手,拿出短笛湊到了唇前。

短笛吹響的那一刻,盒子裏趴著的蠱蟲,忽然震動雙翼。

嗡的一聲!

好似穿透了空間和時間的阻隔,一瞬間便充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而原本飄飛向江然的那些星星點點,也在這一個瞬間,忽然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回到了他們原本所在的位置。

阿那至此方才收起了短笛,稍微出了口氣:

“還好帶著蠱王,不然的話,損失慘重。”

損失的自然不是江然……

而是那些不知死活的蠱蟲。

朝著江然出手不管是人還是蠱,都得做好死的準備。

江然此時則已經落到了那隻手掌之上。

這蠱神雕像極為高大。

遠遠看去,掌中的一個小盒子,到了跟前,果然是一座石台。

江然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站穩身體,看向了那石台……整體看來,沒有什麽問題。

上麵光禿禿一片,很是平靜。

江然伸出兩根手指頭,抵在了石台之上。

一刹那,石台的整體結構,便出現在了江然的指尖之上。

他一寸寸的去丈量這石台的每一個角落,片刻之後,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裏。

正當眾人不明所以,江然忽然伸出一隻手,狠狠地拍在了石台之上。

砰的一聲!

力道大不大在場眾人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但是這聲音,卻大的驚人。

以至於阿卓都有點被嚇到了。

正不明所以的時候,就見那石台忽然發生了變化。

四個角忽然向內坍塌,緊跟著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

整個石台在江然的關注之下,開始發生解體,扭曲了自己的姿態。

台麵翻轉,有石柱從下麵升起。

除了機關傳動的聲音之外,最讓江然在意的,卻是在做這一切的時候,耳朵裏可以聽到周圍的山壁之內,或者是腳下,竟然傳來了流水的聲音。

那聲音很是強烈,卻不知道從何而來。

“這下麵難道還有一個地下暗河?”

這倒不算是什麽離奇的事情,地下暗河本就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那翻轉之後,重新恢複原本模樣的石台。

朝下的一方扭轉朝上,石頭柱子則重新落下了下來,待等穩定之後,江然的跟前就出現了一個石頭做的巨大按鈕……

江然眨了眨眼睛,遠遠地問阿那:

“這東西,你們見過沒有?”

阿那腦袋晃**的就跟個撥浪鼓一樣。

這玩意誰能見過?

準確的說,放眼整個笛族,都會有江然這般膽大枉為之輩。

敢在蠱神雕像的麵前放肆。

哪怕蠱神不降下責罰,回家之後也免不了被他爹娘狠狠地收拾一頓。

江然見此則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個按鈕一眼,隨手在上麵一拍。

如果說下先前的水流聲,江然還有點不敢確定,這東西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然而此時這機關落下的瞬間,劇烈的轟鳴聲便充斥在了蠱神雕像之下。

那翻滾的蠱蟲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紛紛想要避讓開來,免得被腳下的東西吞噬掉。

江然站在蠱神雕像的掌心,手搭涼棚往下看。

片兒之後,麵色有些古怪的看了阿那一眼:

“這下麵有一處暗道,阿那,拿東西來。”

阿霞聞言想都不想,就從腰後拿下了一隻雞。

這隻雞不是從笛族那邊帶來的,而是到了蠱神洞外的時候,從祭祀們的雞圈裏順手牽羊來的。

本想直接扔下去,但是看著那洞口旁邊,全都各種各樣的蠱蟲,一時之間倒是有點猶豫了。

他擔心不等這隻雞落到密道之中,多半就得被周圍那些饑腸轆轆的蠱蟲吞噬。

“給我。”

江然此時正要下來,看阿那猶豫不決的,便明白了問題所在,直接讓他將那隻雞扔給自己。

阿那自然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一甩手將其扔向了江然。

大公雞打著‘咯咯咯’的鳴叫,落到了江然的手裏,江然順勢一甩,那隻雞便好似戰鬥雞一樣,‘咯咯咯’的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奔那洞口而去。

牽著那隻雞的還有一根草繩。

在這隻雞朝著洞口飛去的時候,被江然順勢揪住。

腳踏實地,內息一轉,周圍的蠱蟲好似遇到了某種天敵一樣,當即朝著後方退開了一大片。

江然就抓著繩子站在坑洞外去瞅,就見那隻雞一下去,便朝著山洞內部衝去。

腳步輕快,步履如飛。

稍微等了一會,江然就將繩子逐漸看勒緊,往外一拽,那隻雞打著撲扇的,還想朝著洞內鑽機,好逃出生天。

“蠢雞。”

阿那看了這隻雞一眼,然後對江然說道:

“好像沒有沒有什麽問題。”

“我們進去吧。”

塵封已久的洞穴之內,很有可能會積攢一些有毒氣體。

雖然正常來講,這種東西就算是有,對江然他們來說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不過來的路上正好看到了禽類,就順手拿過來測試一下。

事實則證明,這通道之內並沒有什麽有毒的東西,否則的話這隻雞早就已經死了。

江然對著上方一揮手,跟著順著甬道踏入其中。

唐詩情,唐畫意,葉驚霜,葉驚雪,長公主,渡魔冥王,還有阿卓也紛紛跳了下來。

跟在了江然身後,朝著甬道之內走去。

當先是一段朝下的階梯。

拾級而下,山洞之內一片黝黑。

不過洞內並不寂靜,腳下隱隱有震動傳來,耳邊則可以聽到澎湃的水流之聲。

“這扇門是通過水流操控機關……”

江然一邊說著,一邊將草繩塞給了阿那,自己則自懷中取出了火折子點燃。

勉強照亮了周圍的環境。

洞內潮濕,台階上還有殘存的水漬。

看上去好像剛剛這裏還是被水所覆蓋的所在,卻在開門的刹那,水位便跟著下降了一樣。

唐畫意則問阿那:

“老田啊,這雕像是誰的手筆?”

阿那想了一下說道:

“應該得往上追述幾代人了。

“具體是什麽時候,我得回去查一下卷宗才能給出答案。

“不過,至少也得有上百年的光景了。”

“上百年的光景……”

唐畫意對江然說道:

“姐夫,這雕像的機關,明顯是故意做在那裏的。

“笛族的人供奉蠱神,不會有人對蠱神不敬。

“就算是發現雕像手中好像有東西,也不會刨根問底。

“尤其是笛族的人除了本命蠱之外,很多蠱蟲都是放在隨身的錦盒裏。

“那雕像手中的機關,遠遠的看去,就跟一個錦盒也沒有什麽區別。

“料想不會有人對此產生任何懷疑。

“就算是懷疑,也會因為信仰而放棄探查。”

“不僅如此……”

唐詩情也跟著說道:

“如果有外人對此產生好奇,想要上前查探,蠱神雕像背後的蠱蟲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估摸著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眾人聞言都點了點頭。

長公主則說道:

“萬毒窟內的萬毒坑,萬毒坑裏的毒蟲,毒蛇,可以化為蠱。

“再盤踞於蠱神雕像的腳下。

“日積月累,密密麻麻,僅僅隻是笛族之人於這周圍,因為信仰的關係而不會去查看。

“那於這洞內的其他地方,無論怎麽查看,也找不到關鍵。

“腳下又被蠱蟲覆蓋,根本看不出來機關痕跡。

“所以的一切,顯然都是處心積慮。”

“這……”

葉驚霜猶豫了一下說道:

“這給人的感覺,不像是笛族的手筆。”

“為什麽這麽說?”

葉驚雪忍不住問道:“除了笛族的人,誰會在這種地方修建蠱神雕像。而且,如果不是笛族的人做出的雕像,又怎麽會成為笛族的供奉之所?”

“你仔細想想,如果是笛族的人,豈會這般褻瀆蠱神?

“於蠱神的手中安插機關,於腳下布置通道。

“挖空蠱神雕像之內的石頭,安插機關齒輪……

“真正信仰一個東西的時候,豈會這般對待自己的信仰?”

葉驚霜說道:

“且不說信仰了,縱然是心中珍貴之人,也不會這般對待。”

幾個人一人一句,倒是把阿那說的有些迷茫了。

“難道這真的不是我們笛族的人,製作的這個雕像?”

這雕像的年代有點早。

他們平日裏學的東西之中,也沒有這種雕像的由來。

可此時他越聽,越是覺得她們說的有道理。

“可是為什麽啊?”

阿那眉頭緊鎖:

“既然利用雕像來隱藏通道,則說明塑造這雕像的人,知道這通道連接的所在是什麽地方。

“而如果是此人主持去做這件事情,當時笛族的族長以及笛族的弟子,或許也都知道這件事情。

“褻瀆蠱神的事情,笛族之人做不出來。

“就算是和其他人聯手,隻怕也做不出來。”

“那說不定,隻是弟子擴張,需要一處供奉之所。

“恰好有人於此之間發現了這麽一個所在,並且包攬下了製作雕像的重任……”

江然輕聲說道:

“隻是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偷偷摸摸的做了一些連你們笛族之人都不清楚的手腳在其中。”

唐詩情聞言看向了江然:

“百年之前,因為楚南風的關係,天魔寶鑒自魔教總舵送到了無心鬼府。

“無心鬼府的人一直將這天魔寶鑒收納,可謂是萬無一失。

“如果說,有人早就知道這個地方,並且恰好是這個時間點……

“當年的事情,恐怕就沒有那麽嚴密了。”

江然輕聲說道:

“說不定,這個地方已經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隻可惜,他們光知道這裏,卻進不來。”

江然的話說到這裏,在場所有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算是渡魔冥王,也忍不住揉了揉腦袋說道:

“要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要麽是我師父,要麽是我師爺,反正在這當中,恐怕是出了一個叛徒,否則不會泄露此間之事。”

“前事太遠,無需多想。”

江然輕聲說道:

“現如今該做的事情,便是拿到那件東西……嗯,這條路走到頭了。”

這條路高低起伏,並不平坦。

走到這裏,江然也花費了兩個火折子的代價。

再往前,卻是一扇巨大的石門。

石門漆黑無比,在和碩大的山洞之中,就好似是天宮門戶一般,叫人抬頭仰望。

石門兩側不見提字,然而卻有一個龐大至極的文字,覆蓋了整扇門。

魔!

碩大的‘魔’字,鐵畫銀鉤,筆走龍蛇。

帶著無法形容的氣勢,鋪天蓋地而來。

讓人一見之下,便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江然則覺得這個字有些熟悉……

緊跟著他就看了唐詩情和唐畫意一眼。

兩個人也正看向江然。

在魔教如今的總舵之中,有一塊帶著傳說的石碑。

傳說那是很久之前的魔國國主親手在那石碑之上,寫下‘天魔大自在’這五個字。

更有人認為其中蘊藏著絕世神功。

有一位魔尊在那研究了許久的時間,最終走火入魔而亡。

眼前這石門上的‘魔’字,跟那天魔大自在中的魔字,筆觸一般無二。

“是模仿……”

唐詩情輕聲說道:

“他並沒有寫出這個字,全部的神韻。”

“這也能看得出來?”

江然有些吃驚。

“我姐姐自小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自然是看的出來的。”

唐畫意脖子仰起,頗為驕傲。

江然歎了口氣:

“你這麽不學無術,難道就不覺得自慚形穢嗎?”

“你才不學無術!”

唐畫意當即瞪眼:

“誰家好人天天學什麽坑蒙拐騙,吃喝嫖賭啊?”

“啊?”

葉驚雪當即對江然刮目相看:

“你還會嫖?”

說完之後,趕緊看向葉驚霜:

“姐姐,你聽到沒有,他會嫖!!”

葉驚霜一陣無語,拍了拍妹妹的手:

“稍安勿躁……”

“姐姐,你該不會說,就算他去嫖了,你的林大哥這麽做也必有緣由吧?”

葉驚雪呆呆地看著葉驚霜。

“……”

葉驚霜一陣無語,忍不住看向江然:

“江大哥,我們開門不?”

“開。”

江然立刻點頭。

唐畫意這小丫頭說話太不講究,這種時候說自己吃喝嫖賭什麽的,簡直應該抓起來打一頓屁股。

可此時此刻,他就算是解釋自己沒有學嫖……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了。

葉驚霜給他轉移話題,他自然是得趕緊借坡下驢。

當即一伸手,按在了那一扇石門之上。

這石門太大,一行人站在石門之前,渺小而不起眼。

然而江然這隻手按在這石門上的那一刻,整扇石門都開始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嗡嗡嗡!!!

巨大的轟鳴聲,自此而起,引動整個洞窟都顫抖不休。

嘩啦啦,倒掛在洞頂的鍾乳石也震動脫落,砸在地上,支離破碎。

更有海浪翻滾,潮起潮落之聲,在周圍喧嘩大做。

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眾人都覺得腳下立足不穩,整個天地似乎都在動搖。

然而再去開江然,就發現那扇門,已經被江然推開了一道縫隙。

“這就推開了?”

渡魔冥王本來還想趕緊上前勸告江然,想要深入此地,需要他江家人的鮮血作為鑰匙,這不是出死力氣就有用的。

可現在這算什麽?

難道說,時代已經不一樣了?

他心裏這般胡思亂想,這扇大門已經被被江然一分為二,推開了足夠三個人並肩而行的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