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好久沒有喝水,嗓子也快冒煙了,不如我們吃點樹葉充饑吧?”

鎮民裏有人捂著癟平的肚子,舔了舔蒼白脫皮的嘴唇,雙眼被饑餓折磨得有些失焦。

“餓也給我忍著,別忘了這些樹是怎麽來的,不是入侵品種就是變異品種,貿然吃下去,很可能會中毒!”

鎮長連忙高聲阻止他。

鎮民知道他說的對,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低著頭,看起來很沮喪。

抬頭望向那些生長在各種奇怪地方,枝幹異常粗壯的樹木,季思危問道:“鎮長,這些樹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長在建築物的上麵,而且十分高大。”

“你們是從別的地方過來的吧?你們那裏沒有被這些怪樹侵占嗎?”

鎮長倒是沒起疑,長長歎了一口氣,一邊趕路一邊和季思危說:

“這些到底是什麽樹,我們也說不清楚。我們是B市人,有一天,B市突然刮起龍卷風,雖然風很強烈,但是誰也沒當回事,關上門睡一覺,第二天風停了,日子還是和從前一樣過。

“幾天之後,我們發現牆壁、馬路、天台上竟然長出了很多小樹苗,看新聞才知道其他地方也都這樣。

“專家說大概是那股風把一些樹種子吹了過來,剛好卡在這些地方的縫隙裏。

“隻是一些小樹苗罷了,除了研究這些的專家,我們過生活的小老百姓誰會在意這些。

“我那些朋友們還拍照發朋友圈,感歎生命真是奇跡,不管落到哪裏都能發出芽來……”

說到這裏,鎮長可能也是覺得很諷刺,苦笑幾聲,停了話音。

季思危問道:“後來呢?”

“後來……”鎮長搓了搓手,眉頭鎖了起來:“大家發現那些樹苗長大的速度好像太快了,才兩三天,它們就長得一米多高。這時人們才反應過來,再不處理,這些樹苗再長下去,就得把房子拆了。

“維護城市綠化的工人們處理地麵上的樹苗,房子上麵的,各家各戶自己拔,拔不了的請消防員來。

“長在地麵和天台的還比較好處理,長在高樓外立麵的就棘手了,得搭手腳架或者用升降車送工人上去砍掉,還得清除它們的根。這種工人本來就少,加上工作效率很低,沒過幾天,沒被拔掉的那些樹苗已經長得很粗壯了。

“剛開始大家還很樂觀,該工作的工作,該吃吃該喝喝,以為事情總有一天會被解決的。直到某天,有一棟樓因為被樹木紮根太深,崩塌了,還砸死了很多人,大家這才發現,這些入侵的植物到底有多危險。

“在民眾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政府已經在極力挽救了,可是已經晚了,那些樹很快就開始播種,繁衍速度極快。

“一座又一座建築物倒塌,很多人被埋在廢墟之下,也有很多人無家可歸,隻能被政府收容。

“沒過多久,線路也被破壞了,城市交通癱瘓,又無法供電。但大家沒有絕望,政府動用軍隊,大家也開始自發砍樹……情況有所好轉,原本繼續下去,還是有機會挽救這座城市的。

“但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中央商務區裏突然爆發了喪屍病毒,那裏人流量最多,疫情剛開始爆發,就直接往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就連我們位於市郊的小鎮,也淪陷了。”

鎮長大概是想起了很多痛苦的回憶,腳步變得有些遲緩,聲音也愈漸悲痛,一度哽咽得說不出話。

這些鎮民裏沒有鎮長的親人,他的親人很可能是在事故中喪生了。

季思危輕輕拍了拍鎮長消瘦的肩膀,無聲安慰他。

鎮長抬眸看他,眼睛裏雖然沒有淚水,卻通紅一片,無比滄桑:“某天醒來,我忽然發現,這裏已經不是我熟悉的那個世界了。”

跟在鎮長身後的男人一直在聽他們說話,這會兒也很感慨地插了句話:“更可怕的是,人們至今仍舊不知道,喪屍病毒的來源到底是什麽。那些入侵樹木到底從何而來。”

“誰說不是呢,人類實在太渺小了,隻要地球想動手,殺死我們就像殺死螻蟻一樣。”另一個鎮民說:“各種死法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聽到這些話,季思危就知道這些NPC已經被各種災難折磨得心態崩了。

“別太悲觀,現在還不到絕境。”

季思危不太走心地安慰了句,又問鎮長:“按您的說法,這些樹木繁衍速度那麽快,現在應該已經把城市都覆蓋住了,但現在看起來還好,難道說它們已經停止生長了嗎?”

鎮長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它們生長的速度慢了下來,但是我們流離失所,到處躲避喪屍,根本沒有精力去砍樹了。”

越靠近北邊,建築越低矮,路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們一邊趕路一邊尋找食物,倒是找到一家超市,但是連倉庫都被搬空了,別說方便麵,連包辣條也沒有剩下。

看著空空如也的貨架,魏七抓了抓自己燙得卷卷的頭發,把自己抓成一朵西藍花:“又空了,到底哪裏才有食物?”

瑩瑩:“我真的餓了。”

程寶貝倒是樂觀:“沒關係,人不吃不喝還能活好幾天呢。”

“我們已經快餓一天了。”鎮民開始懷念從前:“還是我們小鎮好,院子裏種著菜,還養著雞,怎麽也餓不著。”

魏七咽了咽口水:“雞,我想吃板栗雞煲……”

瑩瑩攤手:“我還想吃火鍋呢。”

程寶貝說:“紅油鍋底鴨腸牛肚涮一涮,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魏七聽著聽著,感覺自己口腔在瘋狂分泌唾液:“吃火鍋得配啤酒。”

瑩瑩搖了搖頭:“得配奶茶,波霸奶茶七分甜,最好加個芝士奶蓋。”

程寶貝:“奶茶太甜了吧,我一般喝水果茶。”

鎮民見他們聊得如此起勁,不由得感慨:“你們心態真好。”

“走吧。”季思危無情打斷他們的“雲吃火鍋”:“來吃你們的喪屍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魏七的熱情一下子就被冷水撲滅:“腦子裏想到的火鍋突然就不香了。”

瑩瑩:“突然就不香了。”

程寶貝:“不香了。”

“救命!救命!有人搶我的食物!”

剛走出街道,就聽到有人在大聲呼救。

換做平時,食物被搶絕對不會有人喊救命。

但這種特殊時期,搶人食物如同斷人性命。

“你們聽到了嗎?食物,有食物!”

鎮民裏麵有人語氣興奮地說了句。

對於這些人來說,那句話的重點居然是食物,而不是救命。

在這個局勢下,命比草賤,每個人都是過江的泥菩薩,好像沒人會在意他人的死活。

事情發生在街道的斜對麵,距離他們大概十幾米。

“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求求你……求求你……我爸爸病得很嚴重,再不吃點東西就要死了……”

被搶東西的是個瘦弱的女人,死死拽住手上的塑料袋,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下來,哭得很傷心。

“老子管你那麽多,放手!你他媽給老子放手!”

搶劫的男人長得人高馬大,見她死活不放手,直接一拳頭砸向女人的臉頰。

女人沒戴口罩,臉上瞬間青紫一片,被打得頭昏腦漲,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

男人摟住那袋食物就要跑。

季思危還沒來得及過去,站在女人附近的幾個青年就靠攏了過去,團團圍住搶食物的男人。

這幾個青年看起來都比較健碩,男人知道打不過,扔下食物奪路而逃。

其中一個染著黃色頭發的青年看著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嗤笑一聲,撿起那袋子食物。

阿命唇角含著一點冷笑,問季思危:“你覺得,這幾個人會不會把食物還給失主。”

季思危:“不會。”

女人顫顫巍巍地爬起來,顧不上擦唇角流出的血,走到那幾個青年麵前:“謝謝你們……”

“不用客氣。”

黃發青年笑著走到她麵前,忽然發難,提住她的衣領:“這些食物你是在哪裏找到的,那裏還有食物嗎?”

女人被他嚇了一大跳,渾身都在發抖:“已經……已經沒有了。”

幾個青年壓根不信,仍舊在逼問她。

換做以前,遇到這種事情可以報警,警察會替你主持公道。

可是現在,法律在這片土地上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

“真是看不下去。”

水果刀從袖中滑出,季思危把背包和水果刀一並交給魏七。

八尾自覺地跳下地麵,跟在他身後。

幾個青年察覺有人過來了,警惕地看向他。

為首的黃發青年鬆開女人的衣領,上下打量了一眼季思危,非常裝逼地曲起手臂,做了個威脅的動作:“毛都沒長齊的家夥,不會也想來分一杯羹吧?看看哥幾個手臂上的肌肉沒?我隨便揮一拳出去,都能把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屁孩給打趴下,還不快滾!”

另一個青年也嬉笑著說:“聽到沒小屁孩,識相點把你的貓給我們,那麽胖的貓,燉了也夠我們吃一頓。”

季思危拉下臉上的口罩,輕輕勾了勾唇角:“八尾,他們說要吃你。”

八尾貓冷哼一聲,碧綠的眼睛冷得瘮人。

它二話不喵,直接撲向黃發青年,尖銳的指甲從肉墊間隙伸出。

“操!還敢撲我?我這就把你抓回去燉湯!”

黃發青年從腰後抽出一條伸縮鐵棍,沒什麽章法地砸向撲過來的一團“黑球”。

季思危不喜歡廢話,上前握住一人的手臂拉到自己麵前,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屈膝一頂,差點連胃液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