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舉高高”這個小插曲之後,眾人都沒有再質疑老伯和小男生的能力。

清點了食物和工具後,一行人在寨民期盼的注視下,離開了寨子,向著如願廟前行。

老伯和小男生話都不多,但對他們照顧頗多,小男生射擊能力很強,一路上擊退了不少猛獸。

“這附近的蛇好像多了起來。”老伯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巡視著過於繁茂的森林,聲音變得嚴肅:“諸位,取出驅蛇包掛在身上。”

“不是好像,確實多了很多。”

阿命掛好驅蛇包,指向一旁茂盛的草地,幾條色彩斑斕的小蛇從中遊過。

話音未落,數條成人手臂粗細的蛇從樹枝上悄無聲息地探出腦袋,澄黃色的豎瞳冷冷地注視著侵入者。

“嘶……我們是進了蛇窩嗎?”

黎印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把聲音放輕。

“應該是快到目的地了,族長說過,如願廟裏供奉的是一尊蛇頭人身的邪神。”季思危低聲道:“它們看起來沒有攻擊意向,我們低調點,放輕動作,盡快離開。”

屏息靜氣經過那片叢林後,光線變亮,前方豁然開朗。

“你們看!那是什麽!”

小男生驚呼一聲。

眾人紛紛停下腳步,看向前方。

“水裏有一條巨大的……”黎印聲音發緊:“巨大的蛇!”

麵前是一方寬闊的湖,湖水綠得像塊翡翠,中央有一個湖心島,其上立著一座重簷木質廟宇。

一條體型龐大的銀色長蛇圍繞著整個湖心島,鱗片披著斑斕的霞光,扁平尖銳的頭部正對著他們,張開猩紅的巨大嘴巴,長長的信子一直伸到木橋上。

木橋蜿蜒向前,是連接陸地與廟的唯一渠道。

“冷靜。”季思危目光平靜地看著那蛇,聲音也平淡得沒有起伏:“你仔細看看,那蛇隻是一座雕塑。”

細看之下就會發現,湖水掀起波瀾的時候,那蛇一動不動,身上沒有一絲生氣。

隻因鑄造者手藝高超,加上黃昏時分光線曖昧,才讓這雕塑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

“還真是,那麽大的水上雕塑到底是怎麽完成的。”黎印瞪大眼睛看了半響,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拍了拍季思危的輪椅,嘖嘖稱奇:“虎牙,你這視力可以啊,一眼就……”

“別掉以輕心。”季思危一擺手,打斷黎印的話:“這裏氣氛很奇怪,絕對不比鬼門關容易闖。”

如果族長說的話可信,廟裏供奉的那位,當年可是和八尾貓打過架的主,在它眼皮底下拿東西,想毫發無損地出來,恐怕有點困難。

說起來,族長說的一直是九尾廟,提起廟主人的時候說的卻是八尾貓。

那貓到底是八條尾巴還是九條尾巴?

這個問題,隻有親眼見到那隻貓才能得到答案了。

想到這裏,季思危的表情變得冷漠莫測。

“現在進去嗎?”

阿命問了句。

“走吧。”

季思危沒有猶豫,操縱輪椅率先上了橋。

置身其中,季思危才知道這片湖有多寬廣,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森林之中還隱藏著這種神跡一般的地方。

越靠近湖心島,巨蛇雕塑越清晰,那蛇的眼睛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的,映著深綠色的湖水,泛著一層又一層奇異的光,冰冷又詭異。

近看之下,不僅沒有發現瑕疵,反而覺得它更加鮮活,在這樣一雙豎瞳的注視下經過,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湖心島麵積不小,種著許多高大的白色夾竹桃,繁花滿樹。

行至廟前,不等他們敲門,大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悠悠敞開。

冷冽的空氣傾瀉而出,令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操……”

黎印一抬眼,嚇得罵了句髒話。

一尊四米多高的“神像”佇立在廟中央,它的下半身和普通神像無異,上身卻長著數不清的手臂。

衣領之上,長著九個長長的蛇頭,分別注視著九個不同的方向。

大門沒有門檻,眾人剛踏進廟裏,身後的門再次自動合上,燈奴舉著的油燈無火自燃。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廟裏空間很大,層高約五米,四周牆壁上刻著繁複的浮雕,季思危掃了一眼,發現上麵敘述的是這尊神像庇護一方的故事。

神像前麵設了兩張蒲團,一張小方桌,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從來沒見過長得那麽磕磣的神像。”阿命皺起了眉:“這到底是神,還是怪物。”

黎印緩了過來,捏著自己的鼻根,語氣疑惑地問:“那什麽……線索裏說‘鬼門關前走三遍,如願廟裏許個願’,所以我們現在還得對著它許個願是嗎?這裏叫如願廟,難道在這許願真的能實現?”

“不能許願!”沉默寡言的眯眯眼老伯突然沉聲說:“我年紀尚小時,族裏老人曾和我說過,絕對不能在如願廟裏許願,否則會發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季思危聞言一怔,側頭看著站在身旁的其他人,輕聲道:“諸位,下一個死亡條件出現了。”

老伯作為關鍵NPC,說出了下一個死亡條件——不能在如願廟中許願。

“不能許願?”黎印心裏一沉:“不許願就找不到地圖,許願又可能觸發危險,豈不是陷入了死局?”

所有人都被季思危的話吸引了注意力,沒有人發現,小啞巴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你們害怕什麽。”

小男生忽然把弓箭插回箭筒,大步流星地走向蒲團。

黎印一把扯住小男生的手臂,厲聲問:“你要幹什麽?”

小男生甩開黎印的手,迎上他質問的目光,冷聲道:“既然這願必須要許,而你們都不敢,就由我來做這件事情。”

“小小年紀勁還挺大。”黎印擰著眉頭又要去抓小男生的肩膀:“你給我等一下……”

“他說的沒錯,不必阻止。”阿命按住黎印躁動的手:“讓NPC許願,總好過我們自己來。”

小男生“撲通”一聲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緩緩閉上雙眼。

然後,結結實實地對著神像磕了三個頭。

廟中空曠,磕頭聲的回響久久不散。

季思危若有所思地看著蒲團前方的地磚,和黎印說:“黎哥,他磕頭的聲音有點奇怪,感覺地磚下麵是空心的,可不可以拜托你去看看那塊磚。”

“沒問題。”

黎印應了一聲,大步上前,屈指敲了敲那塊地磚後,他衝小男生揚了揚下巴:“小孩,讓開點。”

小男生倒沒反駁他,乖順地退後。

黎印抄起小方桌上的燭台,奮力擊向地磚。

地磚砰然碎裂,黎印清理掉碎片,拿著燭台照向缺口裏麵,朗聲道:“果然是空心的,裏麵有東西!”

黎印伸手進去,再次伸出來時,手上多了個木盒。

隨手放下燭台,黎印拿著木盒走向季思危:“虎牙,拿著。”

季思危接過木盒,神色不僅沒有放鬆,反而更嚴肅了。

事情發展得過於順利,他心裏覺得不安。

手中的木盒古樸簡約,與在鬼門關得到的那一個十分相似,掀開木盒蓋子,裏麵確實放著一張地圖碎片。

“怎麽回事。”小男生湊上前一看,疑惑道:“我明明許了願,不應該隻有一張地圖啊!”

廟中忽然刮起幾股小陰風,所有燭火劇烈躍動,窗外樹影瘋狂搖曳。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響。

那聲音仿佛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風聲混著成千上萬個人的哭聲,由遠及近,聽得人頭皮發麻。

“糟糕。”阿命揪住小男生的後衣領,臉上一片陰霾:“小鬼,你剛剛許了什麽願?”

“我希望能拿到剩下的地圖碎片。”小男生掙開阿命的桎梏,臉上竟帶著一點得意:“我是在為你們考慮,這不是一條現成的捷徑嗎?”

“小兔崽子。”黎印揪小男生的耳朵,“你媽沒教過你,人生沒有捷徑嗎!”

“別浪費力氣跟他糾纏,他隻不過為劇情走向服務的一個NPC。”

季思危聲音冷淡,心境似乎沒有受到影響。

“我總覺得虎牙冷靜得不太像個平常少年,而且那張臉長得也不太現實。”黎印小碎步挪到阿命旁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說……他會不會根本不是人?”

阿命麵無表情地瞥了黎印一眼:“你這大腦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什麽?”

黎印尷尬地摸了摸大腦瓜子:“我就這麽一感慨。”

季思危操縱輪椅去到窗邊,打開一絲縫隙向外看。

片刻,他側頭招呼其他人:“你們過來看。”

眾人聞言,紛紛站到他身後。

晚霞褪盡,夜幕悄悄來臨,隻見原本平靜的湖麵上,幽光一片,漂浮著密密麻麻的鬼魂,他們披頭散發,看不清容貌。

無數雙慘白的手扒拉在橋墩上,正緩緩向上爬。

小啞巴臉色慘白,不住地向後退。

黎印感覺自己被這撲麵而來的陰氣釘在了原地,渾身動彈不得。

半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是……什麽情況?”

“它們要過來了。”

季思危關上窗,移動輪椅去到門邊。

“什麽叫它們過來了……它們過來幹嘛……跳廣場舞嗎?”

黎印的思緒被這些突然出現的鬼魂天團攪得一團糟。

“噓……”季思危豎起食指:“安靜,一會兒就知道了。”

黎印捂住嘴巴,再也沒發出一點聲音。

沒有人發現,身後的巨大神像的九個蛇頭全部轉向了他們的方向,幽幽地吐著蛇信,九雙綠色的豎瞳裏露出冰冷的笑意,正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們。

“咚咚……咚……”

叩門聲響起。

一個扭曲高大的影子清晰地印在格子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