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五樓……”

聽到季思危的問題,布偶熊雙手蹭著電梯慢慢站起來,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嘴巴,沉聲道:“五樓一定比前麵所有樓層都可怕。”

布偶熊嚴肅的口吻讓季思危對五樓越發好奇,他側過頭問:“為什麽這麽說?”

“這也許是對我威脅最大的樓層。”布偶熊抬起頭,凹陷的毛絨大臉完全隱藏在陰影裏,喉嚨有些發緊,布偶熊沉默半響後,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五樓住著一個暴食狂。”

“對你威脅最大的樓層。”季思危皺起長眉,咀嚼著布偶熊話裏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五樓的暴食狂會吞食鬼魂?”

布偶熊點點頭:“不隻是吃鬼魂,人類,和動物他也吃。毫不誇張地說,暴食狂隻要產生饑餓感,瘋起來連自己都吃。”

季思危覺得有些奇怪:“這麽說來,暴食狂需要很多食物吧,它為什麽會那麽老實地待在這裏。難道這裏有足夠的食物?”

“你真的很敏銳。”布偶熊有些驚訝,毛絨絨的大臉因為認真思考變得更加扭曲:“暴食狂並不是自願待在這裏的,世界那麽大,它當然想到處去吃一吃。我聽說,是有人把它困在了五樓。”

“但恕我直言,像暴食狂這種那麽危險的惡鬼,困在這裏比讓它在外麵飄**更好一些。不然,它所過之處,一定腥風血雨寸草不生啊。”

季思危分析道:“既要困住暴食狂,又要讓它成為守樓者,我猜,困住暴食狂的人會定時給它提供食物吧。”

安靜地抬起眼,季思危不緊不慢地問:“那麽,這些食物從哪裏來?”

布偶熊一怔,看向季思危的雙腿,忽然說:“虎牙,過慧易夭啊。”

這句突兀的感歎多少有些冒犯,季思危別開眼,淡淡道:“你年紀也不大,別像個老頭子一樣感歎。”

“好吧。”布偶熊擺了擺小短手,拋出一個看似與之前話題毫無關聯的問題:“你知道羊城大學最著名的專業是什麽嗎?”

羊城大學是羊城教育界的金字塔,季思危還是比較了解的,他答道:“醫學。”

“沒錯。”布偶熊說:“論醫學專業,羊城大學在全國都是排的上號的,附屬醫院都有好幾家,在醫學這一塊,羊城大學從來不吝嗇經費。為了支撐醫學研究,羊城大學在六十年代就建立了一個屍庫。

“據我所知,提供給暴食狂的食物,有一部分來自那裏,至於為什麽可以從屍庫裏取屍體,我也不知道。除了屍體,那個人好像也會給暴食狂喂一些孤魂野鬼和動物。

“食物供應得少,暴食症一直處在饑餓的狀態,你最好做好心理準……”

“叮——”

一陣刺耳的電梯到達聲打斷了布偶熊的話。

電梯輕輕一晃,停了下來。

“備。”布偶熊吐出梗在喉嚨裏的最後一個字。

作為一個話癆,不把一句話說完整是非常難受的!

說完這句話,布偶熊心情暢快地舒了口氣,這才抬頭看向電梯門。

與此同時,電梯門自動向兩邊敞開。

走廊外傳來一陣金屬拖動的聲音。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裏,還混著沉重的腳步聲。

“啪!”

電梯裏的燈光突然熄滅了。

沒有月光,沒有燈光,眼前一絲光線也無,世界仿佛陷入純粹的黑暗之中。

不確定電梯門現在是開啟還是關閉的狀態,季思危下意識放慢了呼吸。

伸手進背包裏摸出手電筒,季思危打開開關,質量很好的手電筒卻失靈了,一點也沒有要亮起來的意思。

金屬拖動的聲音仍舊在持續,有東西朝著電梯過來了,而且速度不慢。

人在黑暗中,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季思危也不例外。

心跳不斷加速,季思危克製住自己的想象,握住亡靈弩,準備隨時開戰。

在神經緊張的時刻,季思危忽然感覺下方有一點點亮光,他以為手電筒發出來的微光,低頭一看……原來是八尾貓的眼睛在發光。

小木偶也悄悄落在季思危的肩上,散發出溫熱的氣息。

季思危忍俊不禁,那種被黑暗支配的不安感瞬間消失,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小木偶的腦袋,又摸了摸八尾的腦袋。

八尾貓難得沒有反抗,腦袋溫順地蹭了蹭季思危的掌心。

電梯裏發出刺啦的電流聲,頂上的燈光突兀地閃了一下。

握住亡靈弩的手一緊,季思危抬頭看向頭頂,那燈以同樣的頻率又閃了兩下。

“這燈太嚇人了。”

黑暗之中,有人幽幽地說了一句話。

季思危側頭一看,在一明一暗的燈光之中,布偶熊染著鮮血的扭曲大臉近在咫尺。

在布偶熊旁邊,飄著幽靈一樣的白衣女鬼看著季思危,嘴角裂開奇怪的弧度,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季思危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布偶熊湊到季思危麵前:“你說。”

季思危把頭扭了回去,低聲道:“你們更加嚇人。”

布偶熊反應過來,悶笑一聲:“啊抱歉抱歉……我忘記自己是鬼了。”

難得看到虎牙露出情緒,布偶熊忍不住調侃道:“我看你一直那麽淡定,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怕呢。”

季思危說:“我沒怕。”

布偶熊嘻笑道:“好好好,你沒怕。”

季思危沒有應話,過了一會兒問道:“為什麽其他鬼怪可以控製燈光熄滅,你們卻不能控製燈光恢複呢?”

“你在轉移話題。”布偶熊一頓:“或許我可以試一下。”

布偶熊說完,電梯裏的燈光竟然真的恢複了正常。

季思危有些驚訝,扭頭一看,電梯門緊緊關閉著,方才的經曆仿佛隻是一場錯覺。

季思危看向布偶熊,有些訝異:“你真的做到了。”

布偶熊臉色有些不好:“可是我剛剛什麽也沒做。”

說完,布偶熊又看向白衣女鬼:“前輩,你剛剛有讓燈恢複嗎?”

白衣女鬼搖了搖頭。

這意味著,控製燈光的從頭到尾都是五樓的守樓者,他在暗處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竊聽他們的談話。

“啪——”

燈再次熄滅。

這一次,季思危感覺得到,電梯門正在打開。

因為有一縷風灌了進來。

風裏混進一種辛辣刺鼻的血腥味,吸進肺裏有一些難受。

金屬拖動的聲音更大了,好像就在近前!

就在這時,燈再次亮起。

季思危看到,麵前的電梯門正在緩緩打開。

沒有一點預兆,走廊外伸進兩隻慘白的手,握住電梯門的兩端,向著兩邊掰開。

那手是常人的兩倍大小,皮膚幹皺腐爛,每隻手長了六根奇長的手指,指甲像鷹一樣尖銳,指縫裏全是皮屑血塊,幾乎要鉗進電梯門裏。

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濃重腐臭味從外麵鑽進來,嗆得季思危胃裏一陣泛酸。

“他來了!!暴食狂!!”

布偶熊驚聲尖叫,害怕自己淪為食物,下意識向裏麵躲了一躲。

“吼!”

電梯外響起怪異的吼聲,一張鮮血淋漓的臉突然從外麵擠了進來。

遭受撞擊的電梯重重一震,搖晃了好幾下,季思危的輪椅隨之左右晃**。

“喵!”

八尾貓距離電梯門更近一些,驚嚇之下,胖胖的身體靈活地跳起來,一爪子毫不客氣地撓在那張臉的眼睛上。

一爪子下去,鮮血迸濺,電梯外的家夥憤怒地吼叫一聲,閉上受傷的眼睛,抬手去抓八尾貓。

鎖住手腕的鎖鏈一陣晃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在電梯間裏回**,格外刺耳。

八尾貓“嗷”了一聲,撲回季思危的懷裏,隻露出一個腦袋,碧綠雙眼警惕地看著外麵,喉嚨裏發出威脅的聲音。

來不及看清那張臉的樣子,季思危穩住輪椅,當機立斷抬起亡靈弩朝著那隻揮向他腦袋的手射了一箭。

亡靈弩在前麵的戰鬥中消耗太多,儲存的陰氣顯然少了很多,射出的亡靈箭不似之前淩厲,氣勢稍弱。

亡靈箭“噗嗤”一聲,近距離擊中那隻慘白的六指大手,手掌瞬間出現一個血洞,慘白大手猛地向後縮,亡靈箭的陰氣順勢而下,穿透暴食狂的手臂。

奇長的手臂血肉橫飛,深紅色的血液不斷灑落。

暴食狂整個龐大的軀體被陰氣掀得向後退了兩三米。

這時,電梯門已經完全敞開,走廊裏亮起一盞微弱的感應燈。

借著這微弱的燈光,季思危看到,暴食狂撐著地板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這是一個非常適合動手的時機。

季思危抓住時機,對準暴食狂的腦袋,叩動亡靈弩的扳機。

一根箭形虛影從弩口射出,隻是,陰氣太稀薄,這根亡靈箭飛出一米後,便消失在半空中。

亡靈弩的“彈匣”已經空了。

而這時,暴食狂拖著鎖鏈一步一步走進了燈光裏。

那是一個骨架高大,瘦骨嶙峋的男人,四肢被粗大的金屬鎖鏈鎖住。

鎖鏈一直延伸到陰森狹長的走廊裏,不知盡頭在何處。

暴食狂抬起臉,一雙血紅色的上吊眼怨毒地盯著季思危和他懷裏的貓。

暴食狂臉上鎖著一張覆蓋半張臉的金屬網格口罩,透過口罩可以看到沾著鮮血,長滿獠牙的嘴巴。

冷白的燈光籠罩在暴食狂瘦長得有些畸形的身軀上,畫麵有些嚇人。

一連吃了兩次虧,暴食狂變得更加狂躁,喉嚨裏不停地發出一種怪聲,暴食狂撐住電梯門,弓起瘦長的身軀,準備鑽進電梯裏。

布偶熊一臉驚恐,緩慢笨拙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貼在電梯角落裏,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布偶服實在太大了,這明亮的黃色怎麽看都很顯眼。

白衣女鬼也是一臉快哭的表情,她轉頭看看布偶熊,又看看季思危,拿不準要逃走還是不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