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記得我們最後為什麽選了王皓家嗎?”

葉楓抿嘴,眼神疑惑地看著季思危。

“不記得了。”

季思危回答得很坦**。

“真是不知道說你是神經大條還是不關心班級好……當時氛圍那麽糟糕,你連這個都沒注意。”葉楓揚了揚下巴,又問其他兩人:“你們也不記得了嗎?”

黃錦看了看季思危的眼色,有些羞愧地低著頭,期期艾艾地說:“我……我不太清楚。”

黃錦屬於不太會撒謊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耳朵通紅。

“不是吧……”葉楓看向鄺沐子:“沐子,你呢?”

“記不清了。”鄺沐子輕輕地撫摸著懷裏的貓,語氣淡淡的。

“???你們怎麽都不記得了?”葉楓的眉毛糾結在一起,開始自我懷疑:“難道是我太八卦了所以才記得尤其清楚嗎?”

“投完票之後就沒留意了。”鄺沐子隨便編了個借口:“別浪費時間,快給我們說一下,最好說得仔細一些。”

葉楓略一思考,說道:“當時投票通過之後,班長不是在網上找了一些轟趴館嗎?但是那些轟趴館都注明了隻出租給成年人,我們班都是未成年,租不了。所以班長提議去他家裏聚會,他家裏可以容納得下全班人。”

鄺沐子輕輕皺起眉頭:“班長一開始提議去他家?後來怎麽變成去王皓家了?”

葉楓說:“因為王皓說了一句特別沒有禮貌的話。”

季思危輕敲桌麵,溫聲問:“他說了什麽?”

“你們家不是剛死過人嗎?去你家也太晦氣了吧?”

葉楓模仿王皓的語氣,複述了這句話。

鄺沐子冷笑一聲:“這句胡確實挺沒品的。”

葉楓歎了口氣:“王皓性格就是這樣,比較自我,說話不顧他人感受。我本來以為班長要跟他幹架的,沒想到班長不僅沒生氣,還微笑著說是自己考慮不周,問他有沒有適合的地方提供。班長脾氣真是太好了,對誰都特別好特別禮貌,根本就是個君子。”

鄺沐子看著葉楓,勾了勾唇角:“嗬,天真。”

葉楓歪了歪頭:“班長不天真啊,我覺得他情商特別高……”

鄺沐子:“我說的是你。”

葉楓:“……”

季思危把話題又拉了回來:“最後王皓說可以去他家的山景別墅是嗎?”

“對。”葉楓點頭。

“我們分開去檢查嫌疑人的書桌,找到可疑的線索馬上共享。黃錦負責找蘇杭那桌,葉楓負責找江陵那桌,沐子負責找眼鏡那桌。”季思危抬手看表:“抓緊時間。”

雖然目前班長最有嫌疑,但其他人的嫌疑也並未排除,謹慎點總沒錯。

眾人應了一聲,分頭行動。

季思危去到班長的位置。

班長的桌麵很幹淨,書本按高低排列整齊,連桌肚裏麵都收拾得很整潔。

和旁邊書本雜物隨意堆放的桌麵形成鮮明對比。

目光掃過一排書封,季思危抽出磨損最厲害的那本。

這是一本數學教科書,看來班長很喜歡數學,才過了半學期,這本書連頁腳都快被翻爛了。

從內頁裏整齊的筆記可以看出,班長是個認真學習的人。

字跡端正,連筆很少,一筆一劃都寫得認真。

快速翻動書頁,季思危發現某一頁上的筆記好像特別密集。

打開那一頁,季思危平靜的眼眸完全睜開,露出幾許驚奇。

整整兩頁紙,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仔細一看,那些多到重疊在一起的字全部都是:為什麽?

上這節課的時候,班長應該完全聽不下去,滿腦子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一個性格嚴謹理性的學生崩潰至此?

班長在質問什麽?

是否與他家人的死亡有關?

或者說,與這一場火災有關?

無數個猜測盤亙在腦海中,季思危又翻了翻手中的書,直至再無發現才放下。

拿起第二本書的時候,季思危餘光注意到桌麵的某一處反光有些異常。

湊近一看,光滑的桌麵上竟然刻著幾個字。

像是用沒水的筆芯寫下的。

比劃鋒利,入木三分,可見書寫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報仇。

報仇。

報仇!

對比字跡之後,季思危確定這是班長的字。

季思危幾乎可以想象,一身怨氣的班長咬牙刻下這些字的模樣。

“我就說江陵很有可能是凶手!”葉楓揚起手,揮了揮手上的草稿本,一臉憤慨:“你們看我找到了什麽,這家夥寫的日記也太反社會了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放下手上的東西,聚集到葉楓身邊。

葉楓找到的其實算不上日記本,封麵上有汙漬磨損,內頁多是亂塗亂畫,隻有幾頁橫七豎八地寫著字。

看起來像是心血**寫下的抱怨吐槽,滿篇髒話,讀起來讓人心裏有些不舒服。

“王皓球打得太爛了,人菜還喜歡裝逼,要不是他家裏有點錢,他估計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他再這麽裝逼下去,總有一天我要打爆他。”

“今天和三班打球又輸了,都怪趙鈺這個娘炮!***!”

“又是我考倒數第一,這個班級真是沒法待下去了,要是哪天班裏全部人都死光了,那簡直太好了!”

“班長這個慫包玩意,我跟他說他家破產是因為王皓他爸惡性收購了他們家公司,他也沒有反應,活該他變孤兒!”

“眼鏡這家夥,整天說我暴力,結果被我看到他打流浪狗,虛偽!”

葉楓皺著眉頭:“雖然江陵平時脾氣是不太好,但表現的還挺正常,經常和王皓他們勾肩搭背一起玩。我沒想到他那麽討厭我們班的人,甚至巴不得我們全部死光。還有,眼鏡這家夥怎麽回事,居然打流浪狗,嘖。”

季思危不覺得這種小孩子式泄憤的咒罵算是殺人證據,他更在意的是這些話中透露的信息。

看來這個班級不像葉楓說的那麽團結友愛。

指腹摩擦著練習本,季思危抬眼看著葉楓:“班長家破產是王皓爸爸導致的,這個消息可靠嗎?”

“你還在懷疑班長?”葉楓摸了摸下巴,眼睛緩緩轉動:“這件事情我倒是有所耳聞,王皓曾經炫耀過,隻要是他爸看上的公司就一定能拿下,班長當時在旁邊插了一句凡事都有例外,再然後……班長家就破產了。王皓那群人還拿班長家破產的事嘲笑他,現在想想,班長家破產沒準真的和王皓有關。”

季思危垂下眼睛,輕聲道:“這就是班長要報仇的原因。”

葉楓呆滯地看著季思危:“班長要報仇?報什麽仇?”

“我在班長的座位上找到些東西。”季思危說完,直接帶他們親自去看。

看著桌麵上的三行字,葉楓也有些震驚,他沉默了很久,才說道:“聖人也會發怒,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吧,江陵的話不是比班長的更過分嗎?”

鄺沐子輕拍葉楓的額頭:“你是班長的迷弟嗎?這濾鏡有點厚啊,一提起他你就沒完沒了的放彩虹屁。”

“班長脾氣一直很溫和,我很少見他跟誰紅過脖子。他家裏出事之後,變得沉默了很多。”葉楓說:“害,班長真的挺慘的……可能我潛意識裏就覺得凶手絕對不可能是他。”

“我們現在來捋一下思路。”季思危思量片刻,慢條斯理地說:“班長的那句‘凡事都有例外’惹惱了正在炫耀父親的王皓,這是整個事件的導火索。被激怒的王皓打算給班長一點顏色瞧瞧,隨後讓父親惡意收購了班長父親的公司,導致班長家破產。班長的父母因為承受不住重壓,開煤氣自殺。”

“??你這麽一分析,我才發現好有道理,我一直沒有把這些事情聯係在一起。”葉楓倏然一愣,好像發現了新大陸,打了結的思路瞬間變暢通。

“那是因為你頭腦簡單。”鄺沐子斜了葉楓一眼,又溫聲地和季思危說:“大神,你繼續分析。”

額前幾撮碎發垂下眼角,季思危不適地眨了眨眼睛,眼中鋒芒稍淡,他盡量用簡潔明了的語句解釋:

“首先,在班長看來,王皓與他有殺父殺母之仇。通過葉楓的描述,以王皓為主的小群體曾經多次用這件事情嘲笑班長,說他沒有家人之類的話。

“其次,班長父母用煤氣自殺,凶手也是選擇用煤氣作案,這未免太巧合。

“再者,這個私下聚會是班長主動提議的,和他平時的行事相悖,像是為了犯罪做的準備。疑點太多,綜上,我認為班長有殺人動機。”

葉楓覺得這些話自己都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這些事情明明都是自己說給虎牙聽的,怎麽到了虎牙嘴裏就變了個性質呢?

黃錦比葉楓更懵,完全插不上話。

鄺沐子反應很快,看季思危的眼神裏多了一絲信服:“事件的前因後果已經很清晰了,邏輯鏈也沒有問題。但是江陵的日記怎麽解釋?是副本用來混淆我們視聽的嗎?”

季思危輕輕地一抬眼:“江陵在草稿本裏寫的話更像是和同學發生小矛盾後的發牢騷,不至於讓他痛下殺手。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

鄺沐子:“同意。”

見季思危沒有再開口,沒有溫度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鄺沐子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臉:“大神,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季思危目光一垂,客客氣氣的問:“貓可以還給我嗎?”

鄺沐子一怔,幹咳一聲:“當然……當然可以。”

把八尾貓接回來,季思危眉眼溫和許多,又問鄺沐子:“你那邊有沒有找到線索?”

“沒有。”鄺沐子搖頭,轉眸看向黃錦:“黃錦,你有找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黃錦撓了撓臉頰:“找到了一個發黴的甜甜圈和一隻小強的屍體……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