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哥別擔心,我命大。”

季思危雙手抱起八尾貓,雙目與它平視,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

“你再喊我‘尾哥’我就翻臉,到時候看看你命大不大!”八尾貓露出尖銳的指甲:“笨蛋虎牙,快把我放下來!”

“息怒息怒。”

季思危眼睛弧度更彎,從善如流地放下八尾貓。

八尾貓傲嬌地“哼”了一聲,竟然放棄“王座”,像隻小豹子似的跳到地上,扭著圓墩墩的屁股,走在前麵。

油光水滑的黑色毛發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八尾八尾……我要和你一起走。”

小木偶爬出襯衫口袋,“咻”的一下飛到八尾貓身邊,勻速懸浮於它身旁。

看著兩個小家夥的背影,季思危心裏忽然產生一種老父親般的感慨。

還沒來得及抒發一下感慨,季思危就看到前方憑空出現一道白衣飄飄的身影。

頭上綁著鮮豔如血的紅色發帶,脖子上遍布淩亂的刀痕,正是剛剛逃跑的白衣女鬼。

原以為她會就此消失,沒想到她仍舊沒有放棄。

“聚魂鈴……給我……”

白衣女鬼向季思危伸出手,聲音低而破碎。

她的眼睛不知為何浮起了血絲,眼神無比執著。

此時已是午夜,路邊稀疏的路燈像幽幽鬼火,除了季思危,路上半個活人也無。

羊城大學已經門禁,人們進入睡眠,整座校園被寂靜籠罩,隻有偶爾會響起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聲。

今日並非初一十五,月亮卻渾圓如玉盤,周圍縈繞著一圈朦朧霧氣。

正是孤魂野鬼出沒之時,連白衣女鬼身上的鬼氣也比白日強盛不少。

羊城大學並非安全之地,若是遇上個把饑不擇食的惡鬼,也夠難纏。

四樓的鬼少年曾經跟季思危放過狠話,離開芳華樓後會過來抓他做成傀儡,現在鬼少年不知所蹤,萬一賊心不死追上來,季思危還很可能打不過。

更別提研討會的成員有可能還沒走遠,埋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伺機報仇。

姑且不說鬼怪,那個跟蹤他的人一直沒有現身,也是個危險的存在。

若是羊城大學的大門已經關了,季思危還得想辦法出去。

總而言之,這裏危險太多了,季思危的狀態很差,不允許他再在這裏耽誤時間。

相處了一天,季思危可以看出白衣女鬼對他並無惡意,隻是想要他手中的聚魂鈴。

季思危不想簡單粗暴的解決她。

“我現在要回家,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可以嗎?就算聚魂鈴給了你,你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帶著它回平寧路七號。”

季思危看著白衣女鬼,和顏悅色地說:“你那麽迫切地想要得到聚魂鈴,是想召喚某個人消失的魂魄吧?要是聚魂鈴在你手上丟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沒想到季思危早已洞悉一切,白衣女鬼眼睛瞪得滾圓,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她沉思片刻後退至路邊,等季思危經過身邊的時候,才緩緩跟了上去。

路上有幾個遊**的鬼魂,聞著人血味圍了過來。

還未靠近,看到季思危這拖家帶口的陣容之後,紛紛退避三分,就差說一句“恭送大爺,大爺慢走了”。

大約二十分鍾後,季思危總算到達羊城大學的大門口。

大門緊閉,連個值夜班的門衛也無。

如果讓小木偶帶著他和輪椅飛越鐵門,會不會登上明日的羊城日報?

正在考慮這個方案的可行度時,季思危看到停在門口的一輛車打了雙閃。

車門打開,葉囂打著哈欠,邁著大長腿走了過來。

隔著一道鐵門,葉囂像探監似的,揉著自己淩亂的雞窩頭:“你怎麽那麽晚?再不出來我就得進去找你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季思危不答反問。

“傻弟弟,你人是我接出來的,萬一出了點事,我怎麽和你姐姐交代?”葉囂懶懶散散地掀起眼皮,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難道你給我裝了定位器?”

季思危微微皺眉,在背包裏翻找一翻,結果在內層裏找到一枚緊貼內襯的小黑芯片。

“還真是,不會是在我玩遊戲的時候放進去的吧?”

拆下黑色芯片,季思危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真聰明。”葉囂笑了起來,指了指一左一右跟在季思危身邊的布偶熊和白衣女鬼,嘖嘖稱奇:“你這什麽體質,怎麽出一趟門還招惹了兩個怨鬼?”

“新收的小弟。”季思危指著葉囂,側頭和兩個“小弟”說:“叫叔叔好。”

布偶熊和白衣女鬼聞言,乖巧地朝著葉囂鞠躬:“叔叔好。”

驚悚的長相嘶啞的聲音再搭配上九十度的鞠躬……竟然有種詭異的和諧。

“我把你當弟弟,你居然把我當叔叔?”葉囂瞪大了半睜不睜的眼睛,手穿過鐵門縫隙,想要拍季思危的額頭。

季思危敏捷的躲開了。

葉囂無處安放的手費勁伸長,輕輕拍了拍白衣女鬼的腦袋:“小妹妹,你不是住我家隔壁嗎?不好好在家待著,怎麽跟著他跑來這裏了,離家出走啊。”

不知道被哪個字眼刺激到了,白衣女鬼抬頭看著葉囂,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葉囂不好再問,安撫地再次拍拍白衣女鬼的腦袋。

忽然,白衣女鬼的腦袋“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剛好大門後麵是個斜坡,白衣女鬼的腦袋順著斜坡滾了下去。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苟咪納塞……我不是故意的。”葉囂急急忙忙地從褲兜裏掏出一根鐵絲,彎出一個弧度後利索地開了門鎖。

再以奧運會短跑冠軍的水準狂奔,撿起白衣女鬼的腦袋,懷著十二分的歉意給她安了回去。

白衣女鬼用手把自己的腦袋撥正:“阿裏嘎多。”

葉囂:“不……不用客氣。”

“你會開鎖?”

季思危挑了挑眉。

“家傳絕活,沒生意的時候還可以接點開鎖的單子養家糊口。”

葉囂謙虛地說。

季思危:“那為什麽不早點開?”

葉囂指了指保安室的牆角:“那裏有監控。”

季思危:“那監控沒有亮紅燈,這意味著它沒有打開。”

“我不是沒看清麽……”葉囂揉了揉鼻子,一點也不刻意地轉移話題:“你脖子這傷又是怎麽回事?你姐姐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今晚先回我家住。”

葉囂雖然看起來一副不靠譜的樣子,辦起事來還是挺周到的,季思危點點頭:“謝了,我明天也得住你家,我答應了布偶熊要幫他找人。”

“行,不然你帶著傷回去,我在你姐姐那兒算是沒有信譽度可言了。”葉囂又打了個哈欠:“你們出來吧,我還得把這小破門鎖上。”

葉囂開車跟玩兒似的,壓著限速線一路雞飛狗跳地開回了平寧路八號。

以平寧路七號為界,這條街兩極分化,一邊是熱鬧非凡張燈結彩氣氛燃爆的酒吧區,一邊是沉寂無比連燈光都黯淡幾分的住宅區。

車剛停穩,布偶熊就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衝下車,腳步虛浮暈暈乎乎,兩顆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旋轉著,現場表演了一出貴妃醉酒。

葉囂把車停好,無奈地撓撓頭:“熊兄,你一個鬼魂怎麽能暈車?更何況我車技那麽好。”

“實不相瞞,我也覺得暈。”白衣女鬼捂臉:“我要回家……”

反正季思危暫時不會離開這裏,白衣女鬼不怕找不到他。

布偶熊緩了過來,星星眼看著平寧路七號:“前輩,這是你家啊,好大好氣派啊!”

白衣女鬼點頭,熱情地邀請他:“你要來我家玩嗎?”

布偶熊猶豫片刻,遺憾地搖了搖頭:“不了,我時間不多,還是跟著虎牙吧。”

“明天見。”

白衣女鬼衝布偶熊笑了笑,身體隱入院子裏。

“師侄,人接到了嗎?”

傳單大叔穿著背心短褲,踢踏著人字拖,手持一把桃木劍,慢慢悠悠地從院子裏走出來。

葉囂說:“接到了,就是受了點傷。”

看到端坐在季思危肩膀上的八尾貓後,傳單大叔眼中迸發出奕奕神采,墨黑的眼眸閃動著熱情的光芒,已經自動忽略了葉囂的話。

“喵喵!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傳單大叔拿著劍快步走向八尾貓。

看著那把在空中揮舞的桃木劍,布偶熊慌得一批,躲在季思危身後:“虎牙救命!”

“別慌。”季思危倒是“臨危不懼”,非常淡定地待在原地。

果然,傳單大叔那張樸實無華的臉剛湊近,就被八尾貓一爪子拍開了。

八尾貓甩了甩尾巴,圓臉仰出一個無比傲嬌的弧度:“本君乏了,不想與爾等平民玩樂。”

傳單大叔捂住臉上的貓腳印:“微臣這就去給陛下鋪好龍床。”

顛顛地跑向屋裏,傳單大叔還不忘留下一句:“靚仔,快進屋上藥包傷口!”

“好。”季思危心情愉悅地應了聲。

“貓奴真可怕。”看著自家師叔匆忙的背影,葉囂嘖了一聲,推著季思危的輪椅往裏走。

“布偶熊,跟上。”季思危側頭看了一眼布偶熊。

布偶熊看著季思危的眼睛,忽然有些挪不開目光——那雙眼睛含著柔和的光亮,像蒼山頂上最耀眼的晨星,與他在麵對惡鬼時的凜冽迥然不同。

布偶熊發現,虎牙緊繃的身體在回到這裏後不自覺放鬆了。

大概是因為這裏的人讓他有安全感吧。

布偶熊被這裏的氣氛所感染,不禁彎起嘴角,久違地露出了真心真意的笑容。

“你總是莫名其妙的受一些莫名其妙的傷。”

葉囂幫季思危消毒完傷口,從藥箱裏取出一盒綠色軟膏,均勻的塗抹在猙獰的傷口上,語氣難得正經:“再深一寸能要了你的命,羊城大學這種危險的地方,你帶著聚魂鈴不該亂闖。”

季思危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有要事。”

葉囂也不問什麽事,隻是說:“下次小心點。”

給八尾貓鋪完龍床,傳單大叔晃悠地走出客廳,熱情地招呼季思危:

“靚仔,去吃宵夜啊,我請客……”